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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gBangBang。

排球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背上、腿上、胳膊上，最後精準砸到她的頭。

“哦吼！Nice！”

女孩子們的歡呼聲和笑聲不絕于耳，最後這一球是吳嬌嬌打的，她對自己的準頭十分滿意，一邊拍手，一邊聽小跟班們對自己吹彩虹屁。

“嬌嬌好厲害！”

“嬌嬌真棒！”

“今年的排球賽就該派你上場！一定能贏！”

吳嬌嬌心裏美極了，面上卻故作淡定。

“看看我到時候的心情吧……畢竟球場上大吼大叫又要流好多汗，有損我的淑女形象……”

齊之慕瑟縮着抱住自己，綁頭發的橡皮圈在閃躲中斷裂，不知掉到哪裏，她的頭發披散着，亂七八糟像個瘋子。她很痛，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沾濕了額前的劉海兒。

她的校服也被弄得髒兮兮的，樣子十分狼狽。她的視線變得模糊，連女孩子們吵鬧的聲音都聽不太真切了。

她不過只想要安安靜靜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不需要關注，更不用人關心。

畫自己喜歡的畫，做個透明人。

她不争也不搶，不會惹事，甚至連話都很少跟人講，只是乖乖上學聽課畫自己的畫，為什麽會遭人讨厭呢？

對，是畫。

這些人讨厭她，讨厭她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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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覺得她的畫太恐怖、太扭曲、太吓人。

能畫出這種畫的她，也是不正常的。

他們覺得她是怪咖，這種奇怪不合群的孩子長大了也不會是什麽好人。

于是，他們将自己讨厭她、欺負她的行為套上個正義的殼子。

覺得自己是在伸張正義，是将罪惡扼殺在搖籃裏。

齊之慕握緊拳頭，指甲深陷在掌心。

她突然不想躲了，不想再哆哆嗦嗦惹他們笑話。

明明她什麽錯都沒有！

畫恐怖漫畫就證明她心理變态嗎？那寫推理小說的人難道就是天生的犯罪家嗎？

齊之慕突然挺直脊背，用手抹一把臉，手上的灰塵跟汗水融合，留下淡淡的印子。

她瞪着還在捂肚子笑的那群女孩子，身子劇烈顫抖着。

那是她第一次有反抗的想法，心跳得很快，像在做夢。

吳嬌嬌和她的小跟班們很快發現了齊之慕的反常，一股強烈的不爽感從胸中升騰起來。

往日他們找茬欺負她時，她唯唯諾諾的樣子讓他們覺得可笑，那是他們枯燥校園生活的一點餘興節目。

可如今，齊之慕首次露出反抗的跡象，無疑激起了他們的憤怒，以及莫名其妙的興奮。

在吳嬌嬌眼中，齊之慕是“下等人”。

“下等人”就該有“下等人”的樣子。

對于突然不聽話的“下等人”，她很樂意親自教她一些規矩。

“喂！醜八怪！”

吳嬌嬌不再跟自己的跟班叽叽喳喳，雙手環抱胸前輕蔑地看着齊之慕。

“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不服是不是？”

齊之慕不答話，依舊目不轉睛地瞪着她。

她平日裏不喜歡講話，更不會罵人，之前她倒是聽慣了王素琴用髒話罵自己，可那些詞太髒了，她第一次罵人，實在是說不出口。

她顫抖得更加劇烈，嘴巴張了又張，但卻根本沒發出任何聲音。

“你看她那個樣子。”“好像很害怕呦~”

“醜八怪變得更醜了呢，髒兮兮的。”

“怪不得會畫出那種畫，那句話叫什麽，什麽樣的人就畫什麽樣的畫……”

嘲笑聲不絕于耳，吳嬌嬌又從地上撿起排球，自認為很帥的撩兩下頭發。

“你不服是不是？”

她冷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服……”

說着，她再一次舉起手中的排球，用了十分的力氣，惡狠狠地朝齊之慕砸去。

齊之慕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的沖動。

為什麽要反抗呢？像以前一樣忍忍不就好了嗎？

反抗換來的不過是變本加厲的欺負罷了。

心中滿是埋怨，埋怨自己的親媽，明明不愛她，卻要生下她，又把她丢給爸爸。

埋怨自己，總是那麽笨、那麽的窩囊，這種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

埋怨爸爸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更加偏愛活潑開朗姐姐。

她埋怨的太多了，雜糅成一團，擠在瘦小的身軀裏，仿佛快要爆開。

該怎麽才好……該怎麽才好……

齊之慕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就這樣被砸死的話，倒也不錯。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千鈞一發之際，她被人往旁邊一扯。

那人左手攬住她的肩膀，右胳膊精準的擋住了朝齊之慕砸過來的皮球。

少年逆光而立，身上混雜着好聞的薄荷香氣和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齊之慕瘦瘦小小的，堪堪到他的肩膀，她擡起頭，卻覺得陽光太過刺眼。她無法看清他的臉。

可就算看不清他的臉，齊之慕依然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他的模樣。

張揚、清爽、陽光，表情總是帶着幾分調皮和得意，仿佛對什麽都不甚上心。

心跳越發劇烈，卻不是因為慌張。

那一瞬，神明仿佛擁有了獨一無二的姓名——

席洛。

是席洛救了她。

“嘶——真疼。”

席洛皺皺眉毛，小聲嘟囔一句，但氣勢卻半點不輸。

他手往齊之慕肩膀上一搭，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幹什麽呢？哪有你們這麽練排球的？”

“這排球吧……講究個你來我往，哪有光你扔不讓別人扔的？”

他面上帶着笑意，話說得客氣但卻并不好聽，仿佛在嘲笑人一般。

“照你們這麽練，你們班排球比賽鐵定廢了。”

齊之慕看過席洛他們班的課表，這節應該是物理課才對，席洛這個時間出現在操場實在是有些詭異。不光如此，他身後還跟着幾個吃冰棍兒的同學。這些人齊之慕認識，是昨天跟席洛打籃球的那幾個。

席洛的同學向來講義氣，看他出頭，也跟在後面起哄。

“就是啊！哪有一群人砸一個的？”

“這不是欺負人嗎？”

“太過分了啊！”

不過幾句話，就氣得吳嬌嬌那邊的人面紅耳赤。

席洛對自己兄弟們的配合十分滿意，看到吳嬌嬌的表情後啧了啧嘴，做了一個收的動作。

兄弟們立刻收聲了。

席洛嘴角一勾，露出顆精致可愛的小虎牙來。

“不如這樣吧，我教教你們打排球，教教你們什麽叫你來我往。”

他話說完笑意更深，得意洋洋道：“誰讓咱是A班的呢，就喜歡同學之間互幫互助。”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自己懷裏驚魂未定還在微微顫抖的齊之慕，俏皮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仿佛在說，“不要怕”。

“席洛！你算老幾？！輪得到你多管閑事！”

吳嬌嬌自然是認識席洛的，但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席洛這樣校草級別的人物跟齊之慕這種醜八怪會有聯系。

一定是醜八怪勾引他吧？

果然醜八怪就是醜八怪！

醜人多作怪！

“哎呀哎呀。”

席洛松開了齊之慕，做西子捧心狀，似乎鐵了心要好好氣一氣吳嬌嬌。

“我好心好意幫助你們班，你幹嘛這麽兇？”

說完，他撿起地上的排球，遞給齊之慕。

“小哭包，”他将聲音壓低，語調難得的溫柔，“該你報仇了。”

齊之慕接過排球，狠狠瞪着吳嬌嬌，她将球高高舉起，眼看着吳嬌嬌的眼底閃過一抹恐懼，作勢要跑，卻被席洛的朋友攔住了去路。

而她身邊的那些朋友，本就是塑料姐妹情，看她碰上硬茬子，連幫她的想法都沒有，早就找機會溜走了。

吳嬌嬌左顧右盼，求助無門，最後只能驚恐地看着齊之慕，眼裏有幾分請求。瘋狂搖頭，嘴裏說着“不要。”

席洛哼一聲，眼裏有幾分鄙夷，聲音冷冷的。

“你不道歉嗎？”

吳嬌嬌這才反應過來，喋喋不休的道歉，結果又收獲了席洛大少爺一記白眼。

席洛是真的不耐煩了，語氣極不愉悅，朝齊之慕的方向仰了仰下巴，“不是跟我，跟她說。”

齊之慕看着吳嬌嬌狼狽的跟自己道歉，舉起的排球又放了下來。她終究不是個願意去傷害別人的人，哪怕那人曾經傷害過她。

“小哭包，”席洛突然就有點怒其不争來，但最後還是沒勸她，只輕輕嘆了口氣，“原不原諒随你。”

他說，随你。

齊之慕的身體還在顫抖着，她再一次舉起排球，這一次用得是十二分的力氣，發洩似的、狠狠地、将球抛了出去。

排球在空中留下美麗的弧線，吳嬌嬌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操場，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球并沒有砸在吳嬌嬌的身上，齊之慕雖然對準了她，但最後卻還是選擇将球扔到她的腳邊。

讓她體會一下自己剛才的感受就好，她并不想傷害任何人。

席洛叫人将吳嬌嬌放開後，吳嬌嬌落荒而逃，臨走時不忘放下狠話，“席洛，齊之慕，你們兩個給我等着。”

“等着等着，”席洛一點都不怕，冷笑道，“快去跟你那校外的流氓男友告狀，小爺我時刻等着呢。”

說完，便朝着蹲下身子，把臉埋進膝蓋的齊之慕走了過去，不再分給吳嬌嬌半個眼神。

小姑娘身子正有規律的顫抖着，好像在哭。

她那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連影子都寫着難過。

席洛擡起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忍不住感嘆。

“還是心太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