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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進去,不知道說什麽就不要說話,微笑就好。”
臨入場前,席洛一邊幫齊之慕整理頭發,一邊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齊之慕乖巧的點點頭,不敢直視席洛的眼睛。為了讓他放心,她努力擠出了一個并不好看的微笑來。
席洛微怔,緊接着重重嘆一口氣,寬厚有力的大掌将齊之慕的嘴巴捏成鴨嘴的形狀。
“別把你的牙露出來,小哭包。”
齊之慕連忙垂下頭。她的牙齒并不漂亮,不夠整齊,甚至有點小龅,閉嘴時微微凸起,她從鏡子裏看,怎麽看怎麽覺得怪異,側臉更是一塌糊塗,這讓齊之慕十分自卑,連笑的時候都有顧慮。殊不知,她越是抿嘴,嘴巴就越是奇怪,別人就越會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嘴巴上。
席洛無意間的一句話,無疑是在齊之慕的傷口上插了一刀,齊之慕又羞又憤,恨不得原地消失,可偏偏她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因為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她的嘴巴不漂亮,是她那張平凡臉上的一大敗筆,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用橡皮擦,抹去嘴巴在臉上的痕跡。
上天在創造她時,是多麽草率啊。
既不給她一個聰明的大腦,也不給她精致的五官,就連個性,都那麽不讨人喜歡。
“喂!你不會又要哭吧!”席洛的音量提高了一度,将她的思緒從雲端拉回現實,她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想讓席洛放心。
席洛看她的樣子,無奈地嘆一口氣,齊之慕知道,他又在把自己跟齊之曦作比較了。如果此時坐在他副駕駛位的是齊之曦,他應該會輕松許多吧。
“今天的宴會是我們律所的大客戶舉辦的,對我很重要。我知道你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沒關系,你只要記住,少說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乖乖做一只花瓶。”
齊之慕點點頭,心裏卻很不是滋味,雖然她本身也不喜歡社交、不喜歡和陌生人講話,但被人要求和主動選擇的心情是不同的。席洛這樣說,無疑是将她當成了自己的挂件,還是不漂亮的那種。
看她低眉順目的模樣,席洛稍稍順了氣,挂上招牌職業笑容,手輕輕拍了拍齊之慕的肩膀,“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下車吧。”
他說完,自己打開車門下了車,齊之慕連忙解開安全帶跟上,結果剛下車就出了糗。
她不太适應這麽高根的鞋子,久坐後腿也發麻,根本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重心不穩,腳剛沾地,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向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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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洛手疾眼快,用力拽住她的胳膊,這才使她幸免于難,沒跟大地來一個親密接觸。她還來不及道謝,席洛就不耐煩地甩開她的胳膊,語氣不善,“笨死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齊之慕站在原地,恨不得轉身離開。她到底是為什麽啊,放棄趕稿,跟着席洛屁颠屁颠來到這個地方,還被人嫌棄。齊之慕握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次轉身離開的畫面,但卻遲遲邁不開步子。
席洛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沖着齊之慕喊,“愣着幹什麽?快過來啊。”
他朝齊之慕招招手,齊之慕便想都沒想朝他走過去,那一瞬間,齊之慕覺得,自己好像一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流浪狗。
……
這種人多的地方讓齊之慕手足無措,陌生人的含量實在太高,這讓齊之慕感到呼吸困難、手足無措,只能緊跟在席洛身後,當席洛的小尾巴。沒辦法,席洛是她在這裏唯一認識的人,就像茫茫大海上唯一一根,她賴以生存的浮木,不管她對席洛的感情有多麽複雜,她此時卻只能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為了活命,沒什麽比活着更重要,她在心裏祈禱,祈禱宴會可以快點結束,她可以一鍵逃離這個地方。
酒會之所以存在,完全是為了社交。席洛作為律師,有需要他結交的人,也有想要結交他的人。
齊之慕跟在席洛身邊,雖然感到一絲安全,但卻免不了被迫社交。
“呦,席律師,好久不見。”
“王總,您好,好久不見。這位是我太太,齊之慕。”
每到這時,齊之慕就需要朝對方點頭微笑,跟着席洛叫人,“王總,您好。”
然後她便會收到一些客套的誇獎,或是年輕,或是漂亮,或是秀氣。不過齊之慕心裏清楚,這種話大多不是真心實意,聽聽就好,就像小時候跟媽媽去菜市場被人誇獎漂亮一樣,不是事實,而是人類在社會中生存的法寶。
這樣下來,齊之慕笑得臉都僵了,腳下的高跟鞋實在不太友好,她很累,腳累,心更累。她看着席洛與人談笑風生,長袖善舞,既羨慕,又自卑。
席洛從上學時就是這樣,他仿佛擁有神奇的魔法,能讓人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他,忍不住用目光追逐他。從這方面看,齊之曦跟他實在相配,都是人群中的焦點,不像她,不知名的雜草,卻妄圖與太陽比肩。
“不聊這些無聊的話題了,”與席洛交談中,齊之慕早已忘記姓甚名誰的某位總突然岔開話題,笑着調侃,“你看你太太,正深情地看着你呢。”
突然被cue,齊之慕給吓了一跳,她本來就化了宿醉妝,這下臉更紅了,像是只受驚的小兔,驚恐地瞪大眼睛,忙搖頭否認。
這本是句玩笑話,卻因為齊之慕的過度應激而顯得尴尬起來,最後,是席洛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在外人來看着深情寵溺,但在齊之慕看來卻是警告。
“怕什麽,你自己的老公,随便你看。”
說完,席洛歉意道,“抱歉,張總,我太太膽子比較小,有點怕生。這事兒也怪我,平時根本舍不得她出門,所以才會這樣,沖撞了張總,還請您不要介意。”
“能理解,我太太要是這麽可愛,我也要把她好好藏起來。”被叫做張總的人笑了笑,意有所指,“不過,席律師,太太你可以藏,但是有的東西,你可藏不得。個中利弊,我相信你能夠權衡。”
席洛不說話,朝張總鞠一躬,拉着齊之慕來到無人的角落,手中的玻璃杯重重摔到地上,玻璃碎片四濺,齊之慕險些被劃傷。
“媽的,這該死的老狐貍!”
席洛被氣的不行,齊之慕有點忐忑,鼓起勇氣扯了扯席洛的袖子,“你……怎麽了?”
就算她是傻子,她也能看出席洛跟那張總不對付,好像很讨厭他。
“他……”席洛看了齊之慕一眼,欲言又止,“算了,你什麽都不懂,不用知道。”
齊之慕再次垂下腦袋,席洛卻沒注意她的情緒變化,看一眼齊之慕腳上的高跟鞋,将西服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盡量和顏悅色道,“你累了吧?在這歇會兒,乖乖等我回來。”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只留下齊之慕呆愣愣坐在那發呆。
席洛這是嫌棄她給他添亂了吧,剛才要不是她看着席洛,席洛也就不會被那個什麽張總陰陽怪氣了。如果是齊之曦,應該就不會讓席洛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了吧?如果是齊之曦,就算張總有意挖苦,她也會面帶笑容說些俏皮話,不至于如此尴尬,更不會讓席洛吃虧。
那一刻,她的情緒沮喪到極點,宴會廳裏,每個人都談笑自若,淡定優雅。只有她,像是偷了油的老鼠,瑟瑟發抖,不會說也不會唠,只會傻笑。關鍵是,她就連笑也笑不好,笑得不夠美麗,沒法露出牙齒。承認吧,就連做花瓶,她都是不夠格的。
她是不值錢的破玻璃,再用心打磨,也無法成為鑽石。
哪怕她再漂亮一點點,再聰明一點點,再活潑一點點,不那麽木讷,她的人生,都不至于像現在一樣悲哀。
可偏偏,她是她,沒有多那些一點點,她有的只是“不那麽”,不那麽漂亮、不那麽聰明、不那麽活潑。那麽多殘缺,組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她。
她存在的本身,大抵是為了襯托其他女孩子的美好,而不是為了綻放自己的美好。
也算是她對于這個世界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吧?
齊之慕低落的胡思亂想,恨不得原地消失。這樣的場所實在跟她格格不入,還是待在家裏不見任何人更加适合她。
可席洛說了讓她等他,她便沒打算走,哪怕這個地方讓她窒息,她也堅強的忍耐着。
一邊懷疑貶低自己,一邊祈禱席洛能夠快點回來。
然而,齊之慕沒等到席洛,等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一雙将近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出現在她眼前,齊之慕擡頭一看,入目是一個五官明媚的女人,那女人身穿桃紅色禮服,嬌豔得像一朵盛開的花。
無論過了多少年,齊之慕都無法忘記眼前這張臉。
只見那女人眉毛一挑,面上是與她美麗五官嚴重不符的鄙夷,她和上學時一樣,喜歡染長長的指甲,只不過這時,她修長的手指上,戴着一顆醒目的鑽戒,仿佛怕人不知道她有錢一般。
吳嬌嬌笑得不懷好意,“老同學,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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