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24
桌子上的餃子熱騰騰,散發着香氣,旁邊還放着一個平時裝壽司小配菜用的精致小盤,上面整整齊齊擺放着用面團捏成的小動物。
剛剛席洛捏的那個小兔子深受一家人的喜愛,紛紛将自己的生肖告訴席洛,拜托他也幫忙捏一個小點心出來。
羅伯特是屬雞的,齊媽媽屬狗,普蘭德屬蛇。
除了屬于普蘭德的那條蛇多少有些敷衍外,其他小面點都捏得十分精致,栩栩如生,還有一只長得像貓的老虎,看樣子是代表席洛。
齊之慕數了兩遍,發現盤子裏多出一只小兔子,跟代表她的那只小兔子相比,多出的那只小兔子明顯要小一些,耳朵尾巴都小小的,看樣子是只幼兔。
如果他們的孩子順利出生的話,應該會是個可愛的兔寶寶。
齊之慕沉默地看向席洛。看他垂着腦袋盯着盤子裏的小兔出神,神色有些落寞,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羅伯特又來碰他的杯子,他才換上一副笑臉,恭敬地舉起酒杯。
……
等他們吃完飯已經很晚,席洛幫着齊媽媽收拾好碗筷,又被羅伯特拉着聊了很久的天,正準備告辭。
“叔叔,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如何?”
羅伯特滿臉遺憾,沒辦法,普蘭德這個年紀依舊叛逆,根本不樂意聽他老人家叨叨,今天好不容易逮着個願意聽他廢話的年輕人,心中自然不舍。
“啊?這就走了?我還沒唠夠呢。”
齊媽媽笑着調侃:“一定是你廢話太多,聽得席律師不耐煩了。”
席洛連忙否認:“跟叔叔聊天受益匪淺,但我住的賓館實在太遠,必須得回去了。”
齊媽媽看了看表,已經快夜裏十二點鐘了,讓客人一個人回去确實不放心,也不禮貌,便提議,“席律師,不然你今晚就別回去了,在家裏住一宿。”
席洛起初是拒絕的,似乎是怕齊之慕介意。他跟齊媽媽說話時,一直都在小心翼翼觀察着齊之慕的表情,仿佛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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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之慕一直沒說話,直到媽媽說起,他們這片街區最近有搶劫犯出沒,不太放心席洛一個人回去,她才對席洛開口。
“不介意的話就住這吧。”
席洛像領了聖旨,忙跟齊媽媽道謝,禮貌又溫柔,“那就打擾阿姨了。”
……
齊媽媽家裏三室兩廳還有一間書房,齊媽媽跟羅伯特一間,齊之慕一間,普蘭德一間。本來齊媽媽想着把席洛跟普蘭德安排在一間房,但這倆人兩看生厭,誰都不樂意。普蘭德幹脆破罐子破摔,把房門從裏面反鎖,就是不想讓席洛進來。
席洛也不想跟普蘭德一起,正好借此機會展現一下自己的随和,抱着被子去睡客廳了。
夜裏,齊之慕睡不着,口有些渴,便起床打算去廚房倒杯水喝。
路過客廳時,發現席洛也沒有睡着,而是跪坐在地毯上,對着沙發上的Kitty自言自語。
原來,小Kitty雖然有屬于自己的小窩,但它卻從來不在窩裏住,晚上都躺在沙發上睡覺。
沙發上是它的地盤,席洛放下被子去洗澡的功夫,小貓咪就趴在被子上,沙發的正中間,對這位突然闖入的人類宣示自己的主權。
“Kitty,已經很晚了,我準備休息了,你把位置讓出來好不好?”
夜靜悄悄的,月光從落地窗簾的縫隙溜進屋內,在地板上留下一小條光亮。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夜燈。
害怕吵到別人,席洛說話時輕聲細語,語氣溫柔,像在哄小孩子。
他着實不太擅長和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們相處,只能對Kitty好言相勸,祈禱它是一只善解人意明事理的喵。
Kitty根本不拿正眼看他,昂着脖子,盡管臉上全是貓毛,依舊擋不住它的倨傲,它用尾巴敲打着被面,像是警告。
“你說這是你的地盤。”席洛伸出一根手指頭,試探地去戳貓咪毛茸茸的小腦袋,Kitty立刻伸出爪子,軟乎乎的肉墊與席洛的指腹接觸。它将席洛的手指壓了下去。
“我只借用一晚,明天就還給你,絕對不是跟你搶地方。”
席洛試着将貓咪身子下的被子抽出來,結果,小貓咪尾巴搖得更加劇烈,并且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低吼聲,看起來十分戒備。
“給你,給你,都給你,我不要。”
席洛趕緊松手,這才勉強止住小貓咪的“嗚嗚”聲,他忍不住感慨,“還挺兇。”
說完,就發現Kitty好像在瞪他,他連忙改口,小心翼翼去撫摸貓咪的頭,聽羅伯特說,Kitty最喜歡別人摸摸頭了,一摸它就會發出咕嚕咕嚕愉悅的聲響,也會變得好說話些。
“像你這麽漂亮、可愛、善良的小貓咪,一定會體諒人類的,對不對?”
果然,Kitty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尾巴搖得十分慵懶,它被摸得舒服,更加不願意走了。
齊之慕剛好看到這一幕,她沒出聲,将杯子随手放在一旁,從壁櫃裏拿出一盒貓罐頭,用手在罐底輕輕敲了敲。
小貓咪最愛罐罐了。Kitty聽到聲音後立刻從沙發上跳下去,颠颠跑到齊之慕腳底下“喵喵”叫個不停。
齊之慕彎腰一撈,将貓咪抱起回了卧室,目光沒分給席洛半點。
直到第二天一早吃早飯的時候,席洛才逮着機會,跟齊之慕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
五一假期過後,齊之慕正常去工作室上班,席洛也成了工作室的常客。
他成了畫室的正式學員,有課時就待在畫室學畫畫,沒課時就會幫着打掃衛生擡擡重物,幹的是普蘭德之前幹的活,完全一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模樣。
最開始,齊之慕懶得理他。
她最近比較忙,除了畫室的工作外,她空閑時間都在畫漫畫。
距離她上一本漫畫完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期間內她又是出國又是離婚,還要跟簽證官鬥智鬥勇,靈感就像枯竭的小河,每天回到住處後只想往床上一躺,什麽都不想畫。
靈感這玩意兒十分奇妙,總是不知它何時造訪。
前些時候,齊之慕迫于生存壓力,急切想要畫點東西賺錢,結果什麽都畫不出來。現在,她生活相對穩定,也不那麽缺錢了,靈感倒是流水般源源不斷。她很喜歡這個故事,恨不得自己能長八只手快點把這個故事畫完,至于席洛幹什麽,她根本懶得管。
這天,快下班的時候。之前教齊之慕人體素描的那位老師蘇珊娜敲門進來,往齊之慕辦公桌上放了把巧克力小餅幹之類的零食,八卦的問齊之慕。
“小慕,你跟席律師是不是在談戀愛啊?”
“為什麽會這麽想?”
齊之慕不解,雖然席洛每天都出現在畫室,偶爾也會隔着窗戶遠遠看她兩眼,但她跟席洛話都沒說上幾句,怎麽就能扯到談戀愛上去呢?明明普蘭德前一陣子沒課的時候,也天天來畫室逛蕩,怎麽就沒人說她跟普蘭德談戀愛呢?
“因為他總是含情脈脈的看着你啊。”蘇珊娜笑眯眯的說,“而且一到與你有關的事情上,他就變得特別好說話。之前我們起哄說讓他請我們喝那家很貴的咖啡,說是你想喝,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齊之慕仔細想了想,的确有這麽一回事。前兩天,一名同事拿了杯價格昂貴平時她根本舍不得買的咖啡給她,說是人請的。畫室裏大家關系都很好,總是互相請客吃些小玩意兒,她就也沒多問,稀裏糊塗喝進肚子裏。
不知道蘇珊娜到底在腦袋裏把兩人的故事如何想象加工,她跟齊之慕八卦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粉紅色氣泡,一臉興奮地表情,仿佛在嗑什麽CP。
“聽說他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找你。”蘇珊娜臉上挂滿姨母笑,“精英律師遠渡重洋熱烈追愛。言情小說劇本有沒有!”
“沒有!”齊之慕,忙打斷她的幻想,“我跟他不熟,也沒有在談戀愛。”
他們并非戀愛或者即将戀愛那麽浪漫的關系。
事實上,他們是戀愛都沒談過,且正準備離婚的夫妻。
如果說婚姻是緣分,那麽她和席洛就是孽緣。沒有齊之曦婚禮上的那一晚,他們連夫妻都做不成。
見齊之慕語氣嚴肅,蘇珊娜聳聳肩,“好吧,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今天來其實是有正事。”
她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網頁給齊之慕看,網頁上的标題十分醒目,上面寫着——布裏·維迪藝術大獎賽。
“布裏·維迪藝術獎”以現代著名繪畫家布裏·維迪命名,由巴黎藝術傳播協會于1997年設立,意在發掘當代最具潛力的新青年畫家。齊之慕當然知道這個獎項,當年,自己的媽媽最開始時,也是獲得了“布裏·維迪藝術獎”後,才慢慢被人知曉的,她也是通過這當年報道這一獎項的雜志,重新獲得了媽媽的消息。
“這個比賽的初選已經開始了,‘亡’當年就是憑借這一獎項發家的,如果你感興趣,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對你未來的職業道路很有好處。”
蘇珊娜對于齊之慕來說亦師亦友,她的提議,齊之慕自然會考慮。
說實話,齊之慕得知這一消息後是心動的,她從小就以母親為榜樣,有這樣的機會,她自然不應錯過,可是她才疏學淺,正規學習繪畫才沒幾天,這樣的她跑去參加比賽,豈不是丢人現眼?
蘇珊娜得知她的顧慮,一臉不解,她拍拍齊之慕的肩膀,“嘿,小慕。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不自信,說實話,你是我見過最具天賦的學員了。勇敢的去嘗試,不要退縮,不要害怕失敗,好嗎?”
……
齊之慕想要參加比賽這件事,不知怎的傳進了席洛耳朵裏。齊之慕懷疑,是蘇珊娜跟他說的。
誰透露的這一消息并不重要,席洛終于等到機會,去敲齊之慕辦公室的門,而不是躲在一旁默默關注她。
席洛敲門進來時,齊之慕正在摸魚畫她的漫畫。
席洛不來找她,她也打算去找席洛的。
之前席洛再怎麽待在畫室閑逛,齊之慕都無所謂,就當是幫畫室白嫖一個免費勞動力。但現在,流言蜚語在同事之間傳開,她便無法再坐視不理。
更何況,你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心就會變得柔軟。很明顯現在并不是心軟的時機。她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一切都才剛剛開始,她沒有時間更沒有精力去考慮其他亂七八糟的事。
畫室免費掃地工席洛好久都沒堂堂正正站在齊之慕面前跟她說話,突然有點緊張。歷經無數次庭審,口若懸河,在法庭上滔滔不絕,連法官都要禮讓三分的席大律師,此時卻局促得像是青春期的羞澀少年,竟不知道要用哪句話開頭才好。
最後,還是齊之慕率先開口。
“你來的正好,我剛準備去找你。”
席洛眼睛一亮,表情又驚又喜,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有事吩咐微信說一聲就行,我立刻去辦。當然,我不是不希望你找我,我就在隔壁,不遠的……”
齊之慕忙打斷他,并不接他的話茬,而是問,“你來找我什麽事?”
“也沒什麽大事。”
席洛試探地朝齊之慕走近兩步,無意間瞟到齊之慕畫的漫畫,緩緩開口。
“就是聽說你在糾結要不要去參加那個比賽,我來給你鼓鼓勁兒。”
他說:“勇敢地去參加吧,小慕。你畫的特別好,從高中那時起就是。”
“嗯,謝謝。”齊之慕大大方方應下,就算席洛不來說這麽一番話,她也打算參加,不為得獎,就為了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看了……你書房裏的畫。”席洛突然開口,聲音竟有些哽咽。
書房裏的畫?
齊之慕仔細回憶一下,才想起書房裏畫的內容。
那些畫并沒有什麽特別,無非是少女懷春時偷偷臨摹的心上人。
她搬家時沒把這些帶走,而是留在那棟房子裏,這就證明,那些東西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是累贅罷了。
如今,畫裏的主人公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副被那些畫感動到的模樣,令齊之慕十分不解。
“啊,那些……”她調侃道,“還希望席大律師大人有大量,不要告我侵犯肖像權。”
“不過,看你好像很感動的樣子。”齊之慕觀察着席洛的表情,柳眉一挑,“早知道當年我就把那些畫拿出來送給你,也不至于苦苦單戀這麽些年。”
席洛突然擡頭:“如果不是單戀呢?”
不是單戀?難不成他倆是雙向暗戀,彼此猜忌虐戀情深?
齊之慕有點想笑,不想聽席洛繼續在這裏胡說八道,開始趕人。
“席律師,之前你跟我說過,咨詢你一小時要多少錢來着?”
席洛不明所以,但還是認認真真回答了她:“每小時一千五到兩千,不過我一般都是計件收費,按照标的額一定比例收取費用。”
齊之慕點點頭,“一個小時一千五,那還是很賺錢的。”
“席律師,你工資太高了,我們工作室這座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在我們這裏打掃衛生搬東西,實在是有些屈才,你說呢?”
“我是自願做這些的,不會收一分錢。”
話已經說的這麽明白,席洛又是一個聰明人,齊之慕相信,他不會聽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但他擺明了要和自己裝傻。
齊之慕有點不爽,“席律師,非要我把話說的那麽難聽嗎?我不想看到你,希望你立刻離開,別再踏進工作室半步。你做這些沒有任何用處,我不想和你重歸于好,我們也不應該重歸于好。這次你聽清楚了嗎?”
席洛立刻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好像被雨淋濕的大狗,輕輕喚她的名字,“小慕……”
齊之慕卻不再看他,轉過身話都懶得說。
片刻寧靜過後,席洛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依舊溫柔。自從齊之慕離開他以後,他的脾氣似乎比從前好了許多。
“好,小慕,都聽你的。我這就走,但你不要生氣,好嗎?”
……
那天過後,齊之慕上交了比賽報名表,席洛也如他承諾的,沒再踏進工作室半步。
少了一個免費勞力和請吃東西的帥哥,工作室的同事們稍稍有些難過。
等齊之慕下班後,卻發現工作室門口停着的一輛車看起來異常可疑。
她湊過去往車裏一看,果然是席洛。
“席洛。”齊之慕有些惱了,“你無不無聊?你不是過來度假的嗎?巴黎這麽多景點,凱旋門、埃菲爾鐵塔、盧森堡公園,你都去看過了嗎?”
不知為何,席洛在這種時刻總是異常的老實,“我都去過了。大二那年暑假,我在歐洲玩了一個多月,該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
誰管你!
饒是齊之慕這種好脾氣,也忍不住抓狂,偏偏席洛還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
“那你來這幹什麽?”
“來接你下班。”
“不用你接!”
齊之慕說完,轉身就走,她自然不會上席洛的車,她住的地方離這裏又不遠,她聽了張桃枝的建議,當初找住處時,特意找了工作室附近的房子,為的就是方便通勤。
見齊之慕頭也不回的離開,那輛車子也緩緩發動,席洛開得并不快,車速與齊之慕的步速保持高度一致,跟在齊之慕身旁護送着她,
天色已晚。昏黃的路燈照映着齊之慕和她身旁的轎車,在道路上投射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齊之慕突然停住腳步,問席洛,“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席洛卻是搖搖頭,“聽說這片街區有人搶劫,你自己走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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