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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不知道将哪句話當作久別重逢的開場白,席洛難免俗套的問,“這兩年,你過得還好嗎?”
“嗯,還不錯。”
齊之慕略作思考後回答。其實她心裏知道的,席洛并不是真的想要探究她這兩年的生活,那不過就是一個社交辭令,與英國人見面時先談論天氣有異曲同工之妙。兩年前席洛在巴黎的時候,她用的并不是現在這個筆名。席洛既然知道她的新筆名,就代表着多多少少也在關注着她。
“聽說你的漫畫要賣版權?”
聊工作,不至于尴尬,問的又是件喜事,話裏話外有點捧着齊之慕的意思。席洛這話題起的不錯,起碼齊之慕聽着并無不适,還樂意跟他多說兩句。
“目前還在談,有三家公司開了價,有點糾結。”
三家公司給出的價位還算符合齊之慕的心理預期,可情況卻各不相同,“A公司出的價最高,但我在改編過程中毫無話語權,意思就是買定離手,他們想怎麽改就怎麽改,不用過問我的意見。雖說這樣省心,價格高出了不少,但我對這部作品是有感情的,倒不是說人家給我改就一定會改不好,可我也不想一點意見都不能提。”
“B公司價位居中,但是手裏還有一個大IP,是他們今年的重點項目,我的漫畫項目他們暫時不會啓動,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年末。”
“C公司倒是立刻就能拍,但是C公司規模比較小,總給我一種老板要随時卷鋪蓋跑路的錯覺。”
齊之慕将自己的情況和顧慮一一說給席洛聽,席洛便現在法律角度幫她分析,并為她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末了,還補充一句,“版權合同比較複雜,狡猾的公司很有可能在合同上設置陷阱,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簽合同的時候可以找我幫你看看。”
“不,我介意。”齊之慕打斷了他,“席律師你太貴了,我請不起。”
席洛哭笑不得,心情好像在坐過山車,剛沉入谷底複又浮了起來,他低低的笑了兩聲,這才說,“放心,我免費。”
前方是個路口,他雙手扶在方向盤上,車子開得很穩,左手無名指上還套着枚閃亮的指環。那指環齊之慕很是熟悉,是跟她一對的結婚戒指。
一個話題過後是短暫的沉默,席洛擰開車載音響,悠揚的音符将沉默覆蓋,曲調柔和,女聲期期艾艾,唱的是一曲《驗傷》。
“我未夠重傷,這雙腿會走。
想找你驗過我心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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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傷害不見切口。
也沒借口,來博你問候。”
歌詞似乎比沉默更傷人,車載音響被打開不到一分鐘,就又被車子的主人關上,仿佛只為唱這一句,不知唱進了誰心裏。
兩個曾有過感情糾葛的人湊到一起,繞來繞去難免要談論感情。
齊之慕還沒來得及問席洛為什麽關掉音響,就聽他問自己,“那感情呢?”
“最近有接觸的男人嗎?”席洛對于情敵或是潛在情敵都有着敏銳的直覺,“剛才吃飯時坐在你旁邊的小夥子,是你的男朋友嗎?”
齊之慕并不回答,而是反問,“席律師是以什麽身份來問這些的呢?前夫?同學?潛在客戶?”
席洛打斷了她,給出了确定答案:“喜歡你的人。”
“一個苦苦喜歡你的人,想要知道你的感情狀況,看看自己還有沒有機會,這樣可以嗎?”
“可以。”
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齊之慕拿起自己一直抱在懷裏的包包挎在身上,說,“我從十二歲那年開始喜歡你,你用現實教會我,不是所有事努力就有回報,尤其是感情。現在我把從你身上學到的還給你,放棄吧席洛,就算堅持,我們也不會有結果。”
“我曾對你的喜歡,不過是年少無知時的錯覺罷了,可我現在清醒了。”
席洛将車子穩穩停在路邊,低垂着腦袋,連頭發絲兒都透出幾分難過來。
目的地已經到達,心裏的話也全都說了出來,齊之慕再沒必要待在車裏,拉開車門準備下車,就在這時,席洛突然擡頭,宛如落水之人的垂死掙紮,自嘲道,“這是你思考了兩年的答案嗎?還是你為了之前的事和我賭氣?”
“賭氣?沒必要。”齊之慕下了車,轉身再看一眼駕駛位上的席洛,說,“時間是良藥。過去那麽久了,誰還在意那些啊?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我沒必要對過去耿耿于懷,你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們結過婚,過了一段日子發現不合适,所以才分開不是嗎?過日子不舒服就別往一起硬湊了,再喜歡也會被柴米油鹽沖淡,從前你總說我長不大,這次怎麽換成你了?我們放過彼此,別互相折磨,也算是給自己積德了,你說呢?祝你早日找到屬于你的真命天女,結婚時如果你老婆不介意的話,我會給你包紅包的。”
席洛定睛看着她,她現在獨立又自主,渾身上下閃閃發光,她變得越來越好,也不再屬于他。
席洛深吸一口氣,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落魄,但卻失敗了。
“小慕。”他輕輕喊了齊之慕的名字,發現簡單的字眼比想象中更加令人刺痛,他強迫自己彎起眉眼,嘴角上翹,好像這樣就能抑制住自己想哭的沖動,“真好。恭喜你找回自己了。我就說,你一定能做到的。”
“謝謝。沒有其他事我先告辭了。”
齊之慕說完,不等他回答,就像逃難一般急急忙忙走開了,席洛看着她的背影遠去直至消失不見,這才收回視線,他的雙手無力垂下,不小心碰到了方向盤中央的喇叭,刺耳的車笛聲沖破雲層,卻瞥不見半點陽光。
梅雨季節,正式來臨了。
……
齊之慕又是看黃歷又是測塔羅,終于找到了個良辰吉日。
畫室開業那天,來了不少朋友捧場,齊之曦也帶着她家的小奶團子來了。
一見到齊之慕,她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你這死丫頭,離婚不告訴我!出國不告訴我!回國不告訴我!就連畫室開業我也是最晚知道的!出國整整兩年一次都沒回家看過,等我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才回來!”
等她罵完,又立刻抱住了齊之慕,拍着她的背,說話都帶着哭腔,“小慕,你要想死姐姐了。”
刀子嘴豆腐心。
齊之慕大大方方笑着拍了拍她的背,用手将她的眼淚擦去,“回國機票貴嘛,這兩年形勢又不好。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麽。”
說着,齊之曦把自家的小蘿蔔丁招呼過來,指着齊之慕道,“快來,小羽,叫小姨。”
“小姨。”小朋友十分乖巧,很聽媽媽的話,媽媽叫做什麽就做什麽。
也許是血緣的天生吸引,齊之慕蹲下身輕輕揉揉小羽的頭,面色溫柔,“你好啊小羽,你喜歡畫畫嗎?喜歡畫畫的話,小姨教你畫畫怎麽樣?”
小朋友總是對新鮮事物感到好奇,聽到有人要教他,開心地蹦跶起來,“畫畫,畫畫,學畫畫。”
“姐,你看。”齊之慕忍不住調侃,“小羽很想學畫畫呢,你這不趕緊給他來我這報名,也當做是支持我的生意了。”
齊之慕站起身,小羽便扯着她的裙子要四處看看,齊之慕拗不過他,只好抽出時間帶他轉了轉,反正現場有她的助理盯着,暫時不會出什麽問題。
當然,她沒陪小羽玩多久,小羽就被他媽媽給領走了,說是不能耽誤小姨賺錢。
說心裏話,賺錢倒是沒怎麽賺的,今天來的大部分都是親友,還有一些人來,但純粹只是看看熱鬧,簡單咨詢一下學習繪畫的相關事宜,有些心動但并沒有付出行動。畢竟經濟下行,消費降級,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花在文娛活動上的錢自然會少。
但齊之慕依舊很開心,她擁有了自己的畫室,這種滿足感是其他人無法懂得的。
因此,晚上九點多,助理下班時她還沒有離開,在畫室裏忙活來忙活去的,一只小白貓圍繞着她打轉轉,白天人多,它不敢出來,等到晚上沒什麽人,才敢過來和主人親密接觸。
齊之慕将它抱在懷裏,将頭埋進它柔軟的肚子,開心地說,“咪咕,我們有畫室了!”
身旁傳來一陣悅耳的淺笑,齊之慕趕緊擺正姿态往聲源處看去。
席洛來了,手中還拎着公文包,像是剛剛下班。他為了慶祝齊之慕開業,白天時送了禮物過來,齊之慕還以為他忙,不會過來了呢。
“這只小貓……”席洛走近他們,咪咕立刻往齊之慕衣服裏面躲,“我看着有些眼熟。”
“嗯,它叫咪咕。”齊之慕撫着咪咕的後背,幫它順毛安撫情緒,“就是我們之前在巴黎救的那只小貓生的。”
“別的小貓都沒它黏人,我把它們放在媽媽家了,就它,看不見我就叫,沒辦法,我只能把它帶着了。”
說完,她忍不住笑着感慨,“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句話真沒錯,連貓也是這樣。”
“像我這種不會哭不會鬧的,活該沒人寵。”
對方遲遲沒有給出回應,過了好一會兒,齊之慕才發現,席洛正倚在她畫室設置的鮮花旁,平靜溫柔且略帶有疲憊地看着她。
“但安靜的孩子,總是格外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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