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小/39

席洛胃出血剛出院沒多久,就又邀請錢嶼出來喝酒。

錢嶼這個做大哥的簡直為他操碎了心，但又不能坐視不理，只能乖乖認命去酒吧找他。

一到地方就看見往日衣冠楚楚的席大律師軟綿綿癱倒在吧臺上,整個人亂七八糟的,就像一塊兒污水裏剛剛撈出來的破抹布。

錢嶼認識席洛将近十年,從未見過他這樣落魄的姿态，難免有些于心不忍。

他本以為席洛睡了，打算把他撈起來打包送回家。等他走過去時才發現,對方并沒有睡着,而是喃喃自語，叫着誰的名字。

“小慕……”

“洛兒啊，你這樣可不行啊，剛出院就這麽作踐自己,你這是想要二進宮啊？”

錢嶼用手輕輕搖晃他的身體,他這才從自己的世界中清醒,擡頭半眯着眼睛打量錢嶼，片刻後才跟他打招呼,“錢老二啊。”

“嗯，是我。”錢嶼應了聲,順勢坐在席洛身邊,給自己要完喝的後反問，“不然你以為誰呢？”

席洛不答，只是笑着搖頭，過了好久才求助似的開口，“怎麽辦？老二啊,她跟別人在一起了，我徹底沒機會了。”

“咋辦？還能咋辦？”錢嶼作為這件事從始至終的見證者,自然知道席洛口中的“她”到底是誰，也見證了席洛無數個為了齊之慕失控發狂的夜晚。作為席洛的朋友，他是心疼他的，但他并非當事人，不好對別人的感情評價什麽，除了勸一勸席洛不要太過執念，他沒法幫任何一位當事人做決定。

“人家都有新生活了，那你也別抓着過去不放了呗。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然而，陷入感情泥沼中的人又怎麽會那麽容易聽勸？如果有，席洛兩年前就該走出來了，何苦弄成現在這樣。聽到錢嶼的話，席洛并不回答，而是一直搖頭，舉起酒杯打算一飲而盡。

“哎呀我去，你可別喝了！”錢嶼一把搶過他的酒杯，力道稍微大了些，慣性使席洛險些從座位上跌落，他垂着腦袋，顯得更加落魄了，就像一只戰敗的公雞。

“你小子不要命了？！”錢嶼恨鐵不成鋼，怒吼着想讓他清醒一些，“人家都找着對象了，你要麽把喜歡藏在心裏，要麽就灑脫一點趕緊放棄，現在這個樣是鬧哪出？給誰看呢？不然你還想怎麽的？難道跑去給人家當小三？”

聽到這話，席洛突然擡起頭，眼前清明一亮，像是受到了什麽啓發，說，“老二，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Advertisement

錢嶼以為他是聽勸了，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誰叫咱是兄弟呢，你總這樣作踐自己，我和你嫂子看着也心疼啊，再不濟你想想你爹你媽……啊呸呸呸”錢嶼自知失言，趕緊改口，“雖然你爹你媽不在意你，但總有人在意你不是，你總這樣子，在意你的人心裏得多難過啊……”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席洛拿出手機，火急火燎地按下一串數字。

錢嶼一頭霧水，問：“你要給誰打電話。”

席洛将聽筒放在耳邊，“小慕……”

錢嶼：……敢情他說的話這哥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

齊之慕接到席洛電話時，剛跟張桃枝煲完電話粥，兩個好姐妹湊到一起分享戀愛的喜悅。

她的心情不錯，因此在接聽席洛電話時語氣還帶着快樂的餘韻。

“有事？”

席洛聽到她的聲音後恍惚了一陣，最近她對他總是既防備又冷淡，可從前，她是不會這樣同自己說話的。從前的她雖然害羞，但在他面前總是一副欣喜的模樣，看他的眼神中都像是裝着紅桃愛心，可現在，只是用正常的語氣同他講話，他都覺得那是對自己的恩賜。

“嗯？沒有事我挂了。”齊之慕催促道。

“別。”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說出口，席洛先随便找了個話題，“貓貓……還好嗎？”

那窩小貓是他們兩個一起救的，會挂念也是正常。齊之慕看着自己腳下用身子蹭她小腿求抱抱的貓咪，回答得漫不經心，“挺好啊，最近吃的比從前多，好像又胖了。”

席洛說了句那就好，又陷入了沉默，很顯然，他今天來電話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貓。

齊之慕清清嗓，“席洛，有話直說，別讓我說第三遍。”

席洛突然想感謝她的仁慈，并沒有直接挂斷電話。曾經齊之慕喜歡他，喜歡到看到他時會臉紅，跟他說話時偶爾會緊張到結巴，如今身份對調，席洛才明白當年的她對自己到底有多麽的卑微。

席洛在口才這方面向來出類拔萃，面對齊之慕時，卻突然連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了，“你……跟于星躍……在一起了嗎？”

“沒錯。”齊之慕大大方方承認，這無意在席洛的心上又重重捶了一拳，“席律師不是看到了？何苦再跑來問我？”

“不是。”席洛呼吸沉重，盡管他喝了酒，但心痛卻令他能夠保持清醒，“我要問的不是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你知道的，于星躍才二十一歲，年紀不大，有很多事難免考慮的不夠周全。更何況他平時訓練、比賽都比較忙，過兩天不是還要出國比賽嗎，并不能總是陪在你的身邊。”

齊之慕皺皺眉，不知道他說這些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做什麽。

“所以？”

“所以，當他不在，或者照顧不到你的時候，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聽到這話，齊之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來，她笑了好一會兒，肚子都有點痛了，這才平複心情說道，“席律師的意思是，想要給我當小三？”

這話好說不好聽，席洛試圖挽尊，“不是，我只是怕他沒辦法好好照顧你，我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

齊之慕笑得更歡了，“我不是拆散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是吧？”

“席律師，我齊之慕何德何能？我真的沒想到，你為了一個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女人，居然連臉都不要了，做小三這種話也能說出口來。”

“可是真遺憾，席律師，不說我是一個道德多麽高尚的人，不會做這種背叛伴侶的事，就算我真的找，也不會找你。”

“你看看你，我幫你分析一下。你可能對你的長相和財力都很自信，但于星躍長得也不賴，而且未來可期，更何況，天下長得好看的男人多得是，有錢的也是如此。不瞞你說，我自己現在不說很有錢，但起碼能夠養活自己，我找男人只找自己喜歡的，并不會把經濟實力考慮在內。”

“你過去對我怎麽樣你自己心裏清楚，這一點于星躍更是吊打你，從前我以為，只要擁有一件我姐沒有的東西，我便是超過了她，但今天我才發現，她不選擇你是有原因的，你憑什麽覺得她不要你，我就會收留你？”

席洛趕緊反駁，“我沒有喜歡過她，從來都沒有！”

“席洛，你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這樣我興許還能高看你一眼。什麽遲鈍喜歡我卻認識不到，覺得喜歡我丢臉喜歡我姐姐才不會被嘲笑，你少來了。我們姐妹是證明你價值的裝飾品嗎？從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感情是什麽，但現在我清楚了，你也知道我從前被人欺負過，我需要的，不過是那種能夠無條件堅定站在我這邊的人。”

“很明顯，你并不是那樣的人。”

席洛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彌補從前的一切，讓他的小哭包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他們原本可以很好的，但是他卻把一切都毀了。

齊之慕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将他割得遍體鱗傷，這最後一句話，更是致命一擊。

“而且，你也說于星躍年輕，才二十一歲，又是運動員，身體素質自然是極好的。而你呢，我沒記錯的話，你比我大一歲吧？雖然年齡焦慮要不得，但你也知道男人上了歲數各方面都不中用，嗯，我這麽說你能聽懂吧？就算是one night stand大家都不喜歡找老男人了，更何況是保持長期關系。你無論是硬件還是軟件都不如于星躍，我又何苦冒着被人道德譴責的風險，去找一個用過的男人當小三呢？”

聽到這話，席洛的手劇烈顫抖着，他曾在法庭上滔滔不絕，但卻被齊之慕怼得牙口無言，他深吸一口氣，話裏帶着哭腔，像是路邊的野狗一般，“難道曾經犯過錯，在你這裏就是死刑，一點挽回的機會都不給我嗎？小慕，那時你年輕，我也年輕，年輕犯了錯難道不可以彌補嗎？”

“彌補？”齊之慕一聲冷笑，“那你把孩子還給我，我就給你機會彌補，否則免談。”

提起孩子，席洛更是心如刀割，那是他的孩子，他和齊之慕的孩子，他有時會想，如果當年，他們的孩子沒有流掉，那麽他們是不是會更容易和好一些？

就算不和好，世界上起碼還有一個存在，證明他們曾經血脈相融。

可世間沒有如果，說這麽多，又有什麽用呢？

席洛深吸一口氣，眼淚無聲墜落，他還強忍着，不想讓齊之慕聽出來，“小慕，沒有你我會死。”

“哦。”齊之慕異常冷淡，“那你就去死吧。”

說完，便挂斷了電話，沒有一絲留戀。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