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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季童聽到沈含煙是從外面回來的,驚訝了一下:“你怎麽起得更早了?”
沈含煙:“晨跑。”她問季童:“你手機呢?”
季童:“口袋裏。”
沈含煙:“給我一下。”
季童:“你自己拿,我手沒空。”她揚揚左右手裏的兩片吐司,微微側身,把睡裙口袋露出來。
沈含煙看了眼,伸手去拿。
季童微微抿唇,用力的手指在吐司上摁出了兩個印子。
事實上她的睡裙寬大,沈含煙根本沒碰到她就把手機拿走了。
季童烤好了吐司,熱好了牛奶,端着盤子走到餐桌邊的時候,看到沈含煙在給她換手機膜。
蛛網消失,屏幕再次變得嶄新。
季童拉開椅子坐下,感嘆一句:“你是不是什麽都會?”
沈含煙把膜上的指紋擦幹淨,手機還給季童,冷淡的說了一句:“是的,大小姐。”
如果可以,誰想無堅不摧,事事萬能。
誰不想當二十層床墊上的公主,嬌嫩到皮膚被床墊最底下的一粒豌豆硌出青紫。
沈含煙覺得她面對季童時的情緒有點複雜。
可季童沒聽出她的諷刺,接過手機左看右看,真心實意的說:“你好厲害啊。”
沈含煙心裏第一次湧現了貌似愧疚的東西。
她咬了口吐司:“今天吐司烤得很好。”
季童更高興了:“真的?”
她頭發軟,晨起時的劉海毛茸茸的,像小奶兔的絨毛,微妙的往沈含煙這邊靠了靠,像是等人摸她的頭一樣。
沈含煙沒動作,她就又微妙的坐回去了。
什麽都沒說了,等沈含煙吃完以後把盤子收了。
******
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的相處了幾天,沈含煙注意觀察着,領地意識很強的兔子暫時沒露出攻擊性行為。
沈含煙沒打算放松警惕。
大概因為自己養過兔子,沈含煙對兔子蔫着壞的習性深有其感。季唯民說季童膽子小,季童看起來膽子也真的小,但沈含煙知道,真正的膽小不是這樣的。
大概因為沈含煙天生一張冷臉,自帶疏離感,做家教時被要求過換人,在學校也沒什麽朋友。
真正怕她的人,連話都不敢跟她搭,可萬萬不敢拿着口紅在她臉上畫貓胡子。
更別提這幾天她學習的時候,季童吃雞的戰場從卧室挪到了書房,就在沈含煙眼前的沙發上。
沈含煙偶爾擡眼瞟她,她總能發現,很警惕的扯下半邊耳機:“我吵到你了?”
沈含煙:“沒有。”
季童:“那你要不要吃薯片?有玫瑰味和椰奶味。”
未成年人好可怕,連薯片都吃甜口的。
沈含煙:“不吃。”
季童:“哦。”
又塞上耳機把頭低下去。
總是這樣,不吵不鬧不纏人,乖得不像話。
直到晚上,季童輕輕叫了一聲:“啊。”
沈含煙擡頭:“怎麽?”
季童擡頭的時候有點傻眼:“怎麽辦啊,剛才班級群裏發微信,今年暑假作業教育局要抽查,每個人都必須做完。”
沈含煙:“你做了多少?”
季童:“一個字都沒做。”
還有一天開學。
沈含煙:“哦。”
她又把頭低了下去。
季童傻了:“你你不輔導我學習嗎?你不管我?”
沈含煙:“我可以輔導你學習,但沒興趣幫你寫作業,你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
季童從沙發上溜下來,溜到書桌邊,低眉順目的:“我錯了,我不該在你臉上畫胡子。”
知道萬事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很好。
沈含煙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哪題不會?”
季童:“哪題都不會!”
沈含煙:“我勸你,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先把自己會做的題做了,不然你每一道題都來問我,更耽誤時間。”
沈含煙視線移回電腦屏幕,季童巴巴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見沈含煙真的不理她。
一只小巧的手從寫字椅扶手空隙裏伸進來,輕拽沈含煙的衣角:“姐姐。”
指尖勾着晃兩晃:“沈老師。”
沈含煙今天穿一件黑色緊身T恤,洗得多了顏色就沒那麽黑了,微微發灰,緊邊衣角被季童勾在指尖晃兩晃掉下來,輕彈在沈含煙的腰際。
啪嗒。
季童不死心的又把她衣角勾起來:“哎,沈老師。”
季童站得太近了,空氣裏一股少女身上的奶香。
還有一股淡淡薔薇的香氣。
沈含煙背後就是書房的窗戶,正對樓下小花園,紗窗半開,沈含煙本以為那花香味是花園裏飄上來的。
後來發現不是,是少女天然的體香。
近秋的夏夜窮途末路般發散着自己的燥熱,空氣裏有小蟲躁動的拍扇翅膀,噼啪,噼啪。
沈含煙低頭看表:“你又浪費了兩分鐘,總共你能用來寫作業的時間還剩二十六小時四十三分鐘。”
季童放開沈含煙衣角,默默退開一步。
小聲嘀咕一句:“狠心。”
沈含煙:“你說什麽?”
季童扭頭就走,坐回沙發上,拖了張椅子放在沙發前就算臨時書桌,趴那兒把暑假要做的卷子攤開,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又開始轉筆。
沈含煙站起來走過去,在她頭頂敲了一下:“去書桌上做。”
季童擡頭,看沈含煙抱着電腦和書:“那你呢?”
沈含煙:“我去洗澡休息了。”
“哦——”季童慢吞吞的說:“你今天,睡這麽早啊。”
沈含煙:“我又沒有暑假作業死線。”
季童:“沈含煙你。”
沈含煙:“你叫我什麽?”
季童眼尾垂下去:“姐姐。”
沈含煙抿了下唇角。
她抱着電腦走出去,帶上門的時候,看到那個小巧身影趴在大大的書桌上,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
沈含煙洗了澡,坐在自己房間看書。
桌子是季童從二樓搬上來給她的,大概季童以前用過,還貼着貼紙,磨花了有些看不清,依稀能認出來的是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鼹鼠。
沈含煙多看了一眼。
那小兔子和季童有些像。
外面響起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沈含煙收回視線專注在自己的書上,很快她發現那腳步聲不是向她房間過來,而是反方向下樓去了。
這麽快就坐不住了?
沒一會兒,那腳步聲又蹬蹬蹬跑上來了,吱呀一聲關上書房的門。
也不知下樓幹嘛去了。
沈含煙看書到十二點,再沒聽到書房有什麽動靜。
她想:季童今晚不喝奶的嗎?
剛才跑那麽快,肯定不是下樓端奶。
可小朋友不喝奶,怎麽發育得好呢?
沈含煙合上書起身,下樓到廚房熱了兩杯奶,自己喝了一杯,奶裏奶氣的,是季童身上的味道。
另一杯她端在手裏,向書房走去。
輕輕敲了敲門:“季童。”
沒人應。
沈含煙悄悄推開一條門縫。
那個小巧的身影趴在書桌上睡着了。
沈含煙端着牛奶走進去,走到書桌邊把玻璃杯放下,看了一眼卷子,上面終于勉勉強強做了四五道題,還錯了一道。
書桌上掉了一片姜,看來之前季童下樓是去了廚房,怕自己睡着,切了一片姜貼在額頭上,這會兒額頭上彌散着淡淡的姜味。
不過這辦法看來沒什麽用。
沈含煙沒想到的是,季童雖然睡着了,但睡眠很淺,自己進來的動靜就驚醒了她,一下從書桌上彈起來。
沈含煙正俯身看卷子,一個沒防備,被季童的頭撞在她胸上。
沈含煙這幾天已經穿回自己的睡衣了,季童媽媽的睡衣已經洗幹淨還了回去,她的睡衣短袖長褲,寬松款,一點不暴露,她本想着來送一杯奶就走,所以也沒穿內衣。
這會兒胸被季童的頭一撞,就顫悠悠晃在闊綽綽的睡衣裏。
季童隔着睡衣都能看出那波濤洶湧的暗潮,吓傻了,揉揉自己冒着姜味的額頭醒神:“對對不起,你怎麽來了?”
沈含煙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手微微夾着軀幹想讓胸停止晃動:“我來給你送奶,喝了再做吧。”
季童小小聲:“謝謝。”
她端起桌上的牛奶杯,小口小口抿着,奶是溫熱的。
沈含煙向書房門口走去。
季童在她身後叫:“姐姐。”
沈含煙停下腳步,但沒回頭:“怎麽?”
季童的聲音委委屈屈飄來:“你真不管我?”
沈含煙:“我要是你,就不浪費這十秒鐘說廢話。”
她走出書房,帶上門,卻沒有馬上走開,站在門口聽了會兒動靜。
書房裏靜悄悄的,季童沒有纏上來。
小兔子比她想象的有耐心。
沈含煙覺得這是好現象。
因為耐心是她唯一沒辦法教給季童的事,她自己就是一個沒耐心的人,一切都在搶時間。
******
“早。”
第二天一早沈含煙下樓的時候,小巧的身影照例在廚房忙碌,只不過轉身的時候兩團碩大黑眼圈。
沈含煙瞟她一眼:“做得怎麽樣了?”
小兔子蔫蔫的:“做死也做不完。”
沈含煙:“其實我想問問你,怎麽沒想着去找同學抄答案呢?”
季童看她一眼,頓了頓:“沒人給我抄。”
“我沒朋友。”
沈含煙拉開餐椅在餐桌邊坐下:“你把卷A的第2、15、16題,卷B的第7、8、23題,卷C的第20、22、24題做了,其他的先別管。”
季童呆了:“為什麽?”
沈含煙:“這幾題的類型完全沒有重複,基本把高二重要的知識點都覆蓋了,其他題目都是在這之上的變形,沒什麽意思。”
季童:“你你什麽時候看的我卷子?”
沈含煙:“昨晚送奶的時候。”
季童:“你只看一遍就知道這些了?還都記住了?”
“嗯。”沈含煙淡淡擡起眼皮:“小兔子,我的牛奶吐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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