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勇者鬥惡龍

“小豔,去叫阿青起床吧,那邊已經出發了。”帝都“左岸世家”別墅區一幢歐式三層建築中,胡麗娜坐在客廳沙發上玩着手機,頭也不擡地吩咐着小助理。

梅子青睡到現在還沒起,助理小豔已經去叫過一次了,卻連個回音都沒聽見,眼下卻是不能再拖了。

“好……好的,我這就去。”小豔身量高挑,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看着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人也有些腼腆。

“嗯,快去吧。”胡麗娜笑着沖她揮了揮手。

小豔扶了扶眼鏡,跑上了二樓。

沒多久,胡麗娜便聽見了一聲清脆的碎瓷聲,以及梅子青尖利的吼叫:

“滾!”

樓板仿佛震了一下。

胡麗娜嘆了口氣。

這人一紅,脾氣就必定漸長,越紅脾氣便越大,無人可以例外,那些例外的都是人設,假的,誰信誰傻。

搖着頭把手機扔進坤包,胡麗娜起身整好了衣服,不緊不慢地上了二樓。

轉過拐角,便見小助理一身狼狽站在卧室門口,頭發上往下滴着水,腳下的水漬裏雜着好些碎瓷渣,還有兩枝開得半殘的水仙。

還好人沒事,小助理一如既往地運氣爆棚外加閃避百分之百特效。

這孩子真是招對了。

胡麗娜松口氣,走過去拍了拍小豔的肩膀,探頭往房間裏看。

床頭櫃少了個小花瓶。

“你去拿杯蜂蜜水上來,這裏一會兒再收拾。”胡麗娜沖小助理呶了呶嘴。

小豔抹着臉上的水走了,胡麗娜抱着胳膊往門邊一靠,閑閑地打量着才做過護理的指甲,慢條斯理地道:

“聽說,昨兒晚上柳嫣然去了馬總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馬總一直把她送到了電梯口。”

“嘭”,話音未落,梅子青已然揭被而起,五官極精致的一張臉扭曲得看不出形狀來。

胡麗娜笑了。

她就知道,只要一提柳嫣然,這位必炸。

天馬旗下“雙旦”争鋒,也不是一天兩天事兒了。為維護公司形象,兩個人明面兒上好得親姐妹似地,背地裏卻鬥得你死我活,多少次撕得就只差一層面皮了。

所以說,喚醒巨龍的永遠不是公主與珠寶,而是提着劍搶公主、占珠寶的勇者。

軟肋這東西,不拿來戳等着開花麽?

經紀人與藝人的關系,就是這麽鬥智鬥勇。

“她還有臉賣慘裝可憐?要不是她在背後搞事,我能這麽被動嗎?我、我犯得着這麽上竄下跳到處賣人情嗎?綠茶*、沒**的臭**……”

梅子青破口大罵,各地方言熟練程度五顆星,出口成髒度至少四星半,減掉半顆星是怕她驕傲。

三分鐘後,她罵累了,披散着頭發坐在那兒喘大氣。

胡麗娜适時走過去,遞上小豔才送來的蜂蜜水,柔聲道:“來,抿一口潤潤嗓子。再過半個月就要開拍了,錢導請片方在合約裏特地加了現場收音這一條,你這嗓子可得好好保養,別到時候劈了。”

梅子青眯了眯眼,像只乖順的貓兒般老實下來,接過蜂蜜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胡麗娜順勢在床邊坐下,一面順毛捋着她的頭發,一面哄小孩子似地說:

“我知道你委屈,可這委屈咱受得值啊。你看看,現在網上說你霸淩的不就少了嗎?可見吃瓜群衆忘性大得很。不過呢,負面這種東西,公司往下壓是一方面,你自己也要使勁兒才行,不然今兒壓下去了,萬一哪天反彈上來,那是能把人黑到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梅子青“唔唔唔唔”點頭喝水。

不發飚的時候,她其實還是美的,身上有一種散漫慵懶的氣質,像貓。

胡麗娜對自家藝人的屬性了若指掌,再接再厲,繼續順毛捋:

“等過幾天咱們發了通稿,這事就算翻篇兒了。接下來這兩年,只要說起《雲仙錄》,你這個女主就一定繞不開,而只要一說起你,就一定能把你心眼兒好,自個紅了也不忘拉拔過氣的那個……那個……哎,那個誰叫什麽來着?”

胡麗娜轉頭看向小豔。

“蘇音。”小豔扶了一下眼鏡。

“哦,對,蘇音。”胡麗娜沖她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問:“對了,她的合約還有多長時間到期?”

“還有三個月不到了。”小豔聲音低低的,垂下腦袋,******的臉上,劃過了一絲黯然。

胡麗娜點了點頭,一臉地若有所思:“我聽說她好像有下家了是麽?”

“是的七字姐,完美那邊找過她。”小豔說道。

“完美啊——”胡麗娜拖長了聲音。

完美映畫成立還不到兩年,體量不算大,據說有外資加持,真假不知。目前旗下也就一個徐黛真有點看頭,餘者不值一提,前景麽,不好說。

“有人要就不錯了。”梅子青咕哝了一句。

蘇音這種過氣糊咖,圈子裏一抓一大把。當初梅子青一眼挑中她而非天馬旗下新發掘那幾朵小花,就是看中了對方的條件。

拉拔人可以,咖位必須小、年紀必須老,否則不是給自己豎競争對手麽?

“先不說這個了,還是說咱們的事兒。”胡麗娜撇開了蘇音,掰開揉碎地給梅子青分析利弊:

“這次你幫着蘇音是一方面,前兩年我替你弄的那些又是一方面,到進修這稿子一鋪開來,你這人設不就立起來了?那些負面自然而然也就沒了。而且這對公司也好,咱天馬不虧待老員工、不雪藏合約要到期的過氣演員,這不又能刷一波好評?”

說到這裏,她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我才聽到消息說,公司上市的日期提前到了今年六月。要不然,馬總他們也不會答應你拉蘇音。”

梅子青一下子擡起頭,絲絨般的大眼睛裏,劃過了一抹精明。

難怪高層這麽容易就被說服了,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

“我去洗臉,很快的。”她笑靥如花地下了床,趿着拖鞋走進盥洗間,半分鐘後,裏面便傳來了她愉快的哼歌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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