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卑劣

何文嶼走出了別墅院子, 站在柏油路上,目光看着遠處被楊樹葉子遮擋住的陽光,手指遮了遮, 又放下來。

他歪着頭看許渡禾, 對方正看着自己。

說實話他沒想到出來後會是這樣的, 也沒想過會成了一場自己宣布主權的場面。

不過也是,就侯溫枝認定自己把許渡禾勾搭走了的思想, 怎麽也不可能平靜地吃完一頓飯。

他突然感覺有些累。

餘光看到遠處一輛黑色賓利。

都三四年了也沒有換車。

何文嶼扯着許渡禾就往反方向走。

兩人的背影被拉長在看不到邊際的路上, 何文嶼看向他, 他的臉上沒帶口罩, 暴露在陽光下有些太過張揚。

回頭率太高了。

說着把兜裏沒有拆封的一次性口罩遞給他。

“去吃米線成嗎?”

許渡禾莫名地接過口罩, 點了點頭。

“給我這個幹什麽?”

何文嶼又扯過口罩,把中間撐開,想要給他戴上, 許渡禾個子有些高,他要踮着腳才能碰到他的耳朵。

對方看出了他的意圖, 立馬垂下腦袋讓何文嶼給自己戴上。

口罩蒙在臉上有些悶,他扯了扯, 聲音似乎也悶悶的。

“戴這個幹什麽?”

何文嶼歪着頭笑:“怕你被拍到帶我上熱搜。”

許渡禾盯着他看半天,沒說一句話。

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像是一只蔫蔫的狗尾巴草。

一副被嫌棄了委屈的沉默模樣。

何文嶼自動忽略許渡禾的情緒, 說:“你之後來過這裏吃嗎?”

許渡禾搖了搖頭,應該說, 他連玫瑰嶼都沒再來過。

大概這幾年賺了些錢,米線店的大門都裝修了一番, 門也換成了新的,裏面幹淨漂亮不少。

他進去的時候,老板正朗聲說着:“一樓沒位置了, 可以去樓上啊!”

正中午,人有多又吵。

何文嶼點了兩份米線,跟老板說打包。

老板在忙,頭都沒擡,一直到飯做好擡頭遞給何文嶼的時候才認出來。

眼睛瞪得很直,眼淚都快流了下來。

何文嶼擺了擺手,“先走了,下次再來。”

老板笑的臉上皺紋都起來了。

“行,行,你還知道回來。”

許渡禾提着兩份米線,問何文嶼他們去哪吃。

何文嶼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頭踢着腳下的石子。

“你家呗。”

何文嶼從來沒去過許渡禾的家。

但他在自己房間二樓往旁邊看,是能看到他家院子的一角的。

當時他嚷嚷半天,許渡禾不讓去。

何文嶼想,估計是不好意思了。

現在提到,許渡禾也沒拒絕。

房子許久沒人來,已經快要荒廢了。

何文嶼推了一下門,門直接倒了下去。

噗通的一聲,把地上的灰塵都揚了半米高。

何文嶼:“……”

許渡禾:“……”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秒鐘,踩着門走進去。

何文嶼納悶:“你這都多少年沒回來了?”

許渡禾想了下:“你走之後,就來收拾了一下東西,之後就沒來過了。”

那估計裏面還有些殘留的東西在。

就這破地方小偷都不會來。

院子裏放着一個圓桌子,石頭制的,何文嶼随意擦了擦,讓許渡禾把米線放上去。

轉身進了裏面房間,為了防止門被直接推翻,特意放輕了力道。

門被緩緩打開,裏面的景物鋪展在眼前。

整個室內有些昏暗,東西上布滿一層灰,房間是兩室一廳,旁邊一個小小的門應該是許渡禾的房間。

何文嶼毫不猶豫地走進去。

房間很小,床的旁邊放着一個小桌子,被房間的主人用作書架放滿了書。

大學不經常在家裏住,所以書架上的書還是以高中高考的資料為主。

何文嶼走過去抽出一本看了一眼,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筆記,估計這裏的書都是他看過的。

旁邊還有幾本手寫的卷子。

何文嶼愣了許久,才想起旁邊有一半的區域,應該是為自己準備的。

自己身子不好的時候很少去學校,就算請來教師自己關上門該不理會還是不理會。

學習的時間很少,自然跟不上。

中考考上了高中之後就很少主動學習,但當時剛開學就認識了許渡禾。

他第二天就知道了自己的同桌是個大學霸,以年級第一的成績被學校特招的。

跟自己這種拼死拼活請家教擦線過的不一樣。

後來也不知道腦子抽什麽風,說要跟許渡禾一起學習。

後來想想估計是許渡禾每天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在學習上,而自己只有他一個朋友,不跟他一起學習就沒事幹。

一年下去,自己的學習突飛猛進。

這些卷子,都是他從各種試題冊上截取适合自己的題,他一字一句抄下來的。

何文嶼突然有些埋怨。

媽的,哪有同桌像是他這樣的?自己懷疑他喜歡自己也不過分吧?

誰知道會被拒絕。

這簡直不合理。

想完松了勁,放下卷子轉身走了出去。

不知道許渡禾從哪裏找來了一個小凳子,正放在桌子旁邊。

被擦的幹幹淨淨。

何文嶼坐下,邊吃邊說:“你妹妹不在嗎?在國外?”

許渡禾捏着筷子的手指頓了一下。

随後嗯了一聲。

“高中畢業就出國了,學的設計,考到了國外的大學。”

何文嶼點了點頭,輕笑:“這麽多年沒回來過嗎?也不想你。”

對比蔣瑤隔一個小時就給自己發信息,有些過于反常了。

許渡禾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就會沉默。

但他也就沉默了不到十秒鐘,繼續回答。

“跟我吵架了,跑出國後也沒怎麽聯系,每個月給她發信息也沒有回複過。”

許渡禾看向何文嶼。

說反了,應該是許可給自己發信息自己沒怎麽回複過。

第一年兩人都沒有這麽理會過對方。

許可的學校獎學金很高,就算有她也從來不會向許渡禾表現自己的窘迫。

之後許可問他的話無非是跟何文嶼有關,問自己有沒有女朋友,是不是還喜歡他。

許渡禾一直不願意回複,這種沉默表示了他的态度很堅決。

兩人的關系鬧的有些僵,許可一直沒說要回來,許渡禾也通過朋友關系得知她在國外過得很好,便也不強求她回來。

何文嶼哦了一聲,至于為什麽吵架,他有預感是因為自己。

如果那個名字真的是許可簽的,那許可應該知道自己跟許渡禾什麽關系。

況且想想也知道,許渡禾那麽心疼那個心髒病的妹妹,平常一點點狀況都跟天塌了下來一樣,跟她吵架能因為什麽?

這樣一想,是不是也證明自己也挺重要?

何文嶼輕笑出聲,一些事許渡禾不想說,他雖好奇也并不想問。

現在的關系也沒到那個地步。

何文嶼一擡頭,看到了遠處二樓玻璃窗的旁邊,那個書房的窗簾被拉開了。

裏面何東正站在,露出了背影,對面應該站的是侯溫枝。

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只覺得像是在吵架。

果然沒過多久,房間裏的人消失了,随後院子裏能聽到說汽車的轟鳴聲。

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吃完飯何文嶼坐着許渡禾的車離開,去了自己之前買的公寓。

公寓距離玫瑰嶼不遠,除卻小區的環境不錯,居住的人也都是些早起晚歸的白領外,公寓大小設施等跟自己在古桐商的都差不多。

許渡禾送他到了門口,問要不要幫他收拾東西。

何文嶼的東西不多,只帶了洗漱用品了換洗的衣物,公寓也在來之前給樓下打了電話找人來收拾幹淨了,實在沒什麽可收拾的。

何文嶼打着哈欠,擺了擺手說:“不用,這點東西不用收拾,你回來的事情經紀人知道嗎?應該會挺忙,有事給我發微信。”

許渡禾猶豫了半天,還是沒吭聲。

最後只把手裏的拉箱遞給何文嶼,說:“應該是,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我都在。”

“都一樣,太困了,回去睡覺吧。”

許渡禾說:“好。”

房間是三室一廳,比古桐商的敞亮寬闊一些。

他把拉箱直接推在一旁,整個身子丢在沙發上。

沙發很軟和,應該是被白天陽光曬過的緣故,軟軟的還有陽光的氣息。

沒一會就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中,他想起自己的多肉,也不知道許渡禾有沒有拿回來,放在哪裏了。

顧照涼不僅一次說過他這一年是上升期,本就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他今年更是輪軸轉,忙到沒有絲毫娛樂時間。

他說自己進組的時間還不确定,何文嶼一聽就知道對方是騙人的。

劇組那邊估計立馬開拍的心思都有了。

也不知道是誰把許渡禾回南幽市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一張背影照片被上傳到了網上。

還是一張被剪過的照片。

旁邊明顯還有一個人,被剪掉了。

同時,許渡禾的微博也更新了。

許渡禾:回來了,要進組了。

【草?這是我老公的微博?不是假號嗎?】

【啊啊啊啊啊啊居然還報備!!!!】

【許老師玩的開心嗎!是不是認識的很多朋友?進組順利呀。】

【旁邊的人是誰啊?猜測是不是微博關注的那個山與,許老師連自己的工作室都沒關注!】

【終于回來了!(大哭】

……

何文嶼是半夜醒來之後才看到許渡禾的微博的。

看到那條微博的原因還是,自己的微博只關注了他一個,自己的粉絲增加了一萬多。

還有幾百條私信問自己是不是許渡禾的朋友,同時還有幾條惡意私信,他把私信關了之後,繼續點進去許渡禾的微博看。

評論區裏都是粉絲狂喜的評論,他跟着那些哈哈哈哈的字眼嘴角也跟着笑。

許渡禾只身在娛樂圈這麽久,有很多人喜歡也正常。

顧照涼淩晨三點的微信如約而至。

何文嶼知道他這幾天在拍夜戲,都是白天睡覺。

【草!許渡禾還關注你了,忙的我暈頭轉向的今天才看到,我說你這麽突然想開會員,原來就是為了改名字跟人互關啊,之前叫什麽,喂你媽的小米粥,啧。】

他有些佩服顧照涼這人的想象力,差不多全猜對了。

【拍完了?】

顧照涼發來了語音:【嗯對啊,困成狗了,還有兩三天就結束了,下周要進組跟你男朋友拍綜藝去了。】

他的聲音懶散,有些嘶啞,估計正開着車,被風吹的,能聽出來困的不行。

何文嶼也懶得打字了。

直接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那你還回來幹什麽?拍攝場地不是在外省嗎?”

顧照涼唔了一聲,差不多是閉着眼睛在說話:“就剩下一點省內攝影棚的戲了,本來拍完了,但是效果不怎麽好,重拍一段,你現在在哪住呢?”

“之前那個公寓。”

顧照涼知道那地方,倒也不算太差。

“沒跟他一起住?”

何文嶼輕笑:“還不是男朋友。跟他一起住幹什麽?上熱搜嗎?”

顧照涼想想都感覺累:“談戀愛真麻煩,好了還要分,分了重逢還不一定好,感覺都不一樣了。”

何文嶼挑眉:“母胎單身不配說這種話。”

顧照涼突然起勁了,翻了個身坐起來。

“哎也是巧了,我這部戲剛好是那叫什麽,破鏡重圓那一挂的,來跟哥哥說說,你跟許渡禾,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何文嶼還真認真地回答了一下。

“好像,牽手都沒有。”

這樣一說,倒像那種剛開始在一起的小情侶,兩人都腼腆到什麽都不敢做。

顧照涼語氣驚訝到極致:“你傻吧??許渡禾那樣的你不跟他上床就是你吃虧了!要不然談什麽戀愛?”

何文嶼皺眉:“談戀愛就是為了上床嗎?”

“你之前不就這麽幹的。”

顧照涼嘴直心快,說完才感覺不對勁。

何文嶼拿錢強迫許渡禾的跟他在一起的事情還是有幾個朋友知道的。

兩個人這種在一起根本沒有談戀愛可言。但當時的何文嶼樂在其中,現在閉口不提。

後來走的時候協議都燒了,羅滕酒店的房間還是顧照涼幫忙續租的。

“嗯……那個房間我幫你續租了,畢竟你住了那麽久,應該也算挺有寓意的,本來想買下來的,那破酒店不讓買只能續租。”

別人不能提的事情,顧照涼提何文嶼也不會生氣。

也只是沉默了一秒,何文嶼看着外面就開口了。

“你上次問我,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不會還拿許可的病跟他做交易,我想應該會的。”

當時何文嶼還不認識顧照涼,身邊也沒什麽朋友,唯一的朋友許渡禾又被自己喜歡上了。

生活中除了圍着許渡禾轉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如果真的沒有那一年,他想象不到自己會幹什麽。

協議的時期是許渡禾定的,結束的日期是在醫院得知的許渡禾是侯溫枝親生兒子的後一天。

何文嶼開心地以為,許渡禾同意自己跟他去看望他的妹妹是因為沒有打算結束協議。

他以為自己可以打馬虎眼糊弄過去,誰知道協議結束的前一天,會在醫院見證一場母子相逢的場面。

第二天自己手機上發來了一條信息,是許渡禾發來的,只有四個字,協議結束。

那是一條在一年前就定時好的短信。

這證明在何文嶼給許渡禾錢,讓他給妹妹治病,而要求是許渡跟自己在一起一年的那一天,許渡禾心裏便只有拿錢走人的想法。

知道這個協議的人不多,但知道的人都告誡過何文嶼,許渡禾對他沒有喜歡,就算這樣在一起一年,也只會磨滅當初在學校的友誼,多了更多恨意。

何文嶼想,恨也算是一種感情。

而他喜歡許渡禾更多的情緒放在自己身上。

他用着卑劣的方法,祈求着許渡禾看向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然、18073655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親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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