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紅繩
也就那一秒, 之後何文嶼的神色就恢複了過來,把盒子放在門口垃圾桶的位置後,轉身面色無常地捏着小包裝揣進褲兜裏。
“哦, 剛才買內褲的時候, 老板送的, 說是賣不出去了。”
許渡禾挑眉,完全不相信這套說辭。
眼神碰見何文嶼為數不多見的泛紅耳根, 閉口沒再繼續問。
何文嶼的房間是三室一廳。
一個書房, 一個雜物房, 一個卧室。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休息的房間也僅有一個。
沙發的長度也不夠自己躺下。
地板是木質的, 還沒來得及鋪上地毯。
“我睡哪?”許渡禾在分析了所有可能性之後,問何文嶼。
“當然是跟我睡。”何文嶼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都叫人來了,難不成還睡在地上嗎?
許渡禾眼神深了一下。
“跟你睡?”
何文嶼轉身又給自己倒了杯水, 外面天氣烏黑,不同于昨天晚上的清爽, 風雨欲來。
畢竟已經立秋了,就算南幽市沒有古桐商那樣連綿不斷的雨, 也會有宣布秋天來臨的聲音。
“對啊。”
他又給自己倒了杯熱水,走進房間把窗戶給關緊了。
即便快要下雨, 天氣也是悶熱的,所以房間裏空調正呼呼地吹着。
“進來。”
轉頭看到許渡禾正站在門口。
恍然間, 似乎回到了當時在羅滕酒店的時候。
為了避免許渡禾等待,他每次都提前一個小時到達酒店洗完澡坐在床上。
一直等到犯困對方都沒進來, 就拿着遙控器看起電視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醒來之後許渡禾正躺在他旁邊,睡得很沉。
何文嶼生氣于浪費了一晚的時間去睡大覺, 也很生氣許渡禾故意沒叫醒自己,大概是為了不想跟自己交談。
他翻過身跨在他身上,舔着對方的喉結,一直到對方弄醒為止。
緊接着一場烈火的燃燒同時夾雜着自己得意又緋紅的眼眸。
第二天兩人的精神都不怎麽好。
何文嶼的頭發已經幹了,蓬松的發絲陷入柔軟的枕頭裏,許渡禾一躺下,兩人頭發就交疊在了一起。
“睡不着,你們不是要拍綜藝嗎?什麽時候拍。”
何文嶼不太懂娛樂圈的事情,之前也對此毫無興趣,也就是因為許渡禾的工作是這些,才稍微了解了一些。
他知道如果演員進組,估計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在劇組附近的酒店居住,估計比高考的莘莘學子還要忙碌。
那樣,他就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許渡禾了。
“應該是下個月。”
他想許渡禾應該是想要抱着自己說話的,以前在羅滕酒店的時候便是那樣的姿勢,何文嶼的脊背緊貼着他的胸膛,肩膀撐着他的下巴。明明心思都不在一塊,卻貼的很緊。但那時候都是何文嶼強迫的。
當時的他還固執的以為沒有什麽時間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要許渡禾一直在自己身邊,就沒什麽不可改變的。
現在明明是許渡禾想要擁抱,卻不敢主動了。
他什麽時候這麽小心翼翼過?
當時明明連讨厭都是毫不掩飾的。
現在眼裏的情緒,他看不清,也看不懂。
就算是現在,他也沒完全理解許渡禾讓自己回來,甚至兩人維持着朋友與男朋友之間的關系,目的是什麽。
他還真沒覺得許渡禾想要跟自己在一起一輩子。
“你經常健身嗎?”
劇組那麽忙,還有時間健身?
許渡禾點了點頭,說:“家裏有健身器材,我回家的時候會健身。”
演員保持好身材也容易理解。
何文嶼扯了扯被子,臉都被遮住了一半。
“那你上班了我豈不是就要一個人了。”
這句話半清醒半惺忪,半冷靜半撒嬌,一時之間,許渡禾看着他愈來愈合上的眉眼,有一瞬間的迷失。
“不會。”
許渡禾說。
外面的雷聲陣陣。
消毒水的氣味侵襲着鼻息。
何文嶼睜開眼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醫院裏。
外面還正下着小雨,窗戶開了一條很小的縫隙,能聽到外面老人晨練的聲音,還有鳥叫聲。
“我怎麽在醫院?”
許渡禾在人醒來的第一時間站起身,扶着何文嶼讓他坐直了身子。
視線落在他臉上,手指忍不住的想要握緊。
明明在自己身邊,那麽近,都沒有照顧好他。
“昨天天氣冷,開了空調,你感冒了。”即便他在淩晨的時候把空調關上了,何文嶼也開始發低燒。
他脆弱的像是一塊玻璃。
臉上蒼白的很,自己抱着他下樓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骨頭硌着手臂和胸膛。
比起三年前,懷抱裏的人瘦的過分。
許渡禾不敢耽擱,開着車給程舟樹打了電話,把人送進了醫院。
醫生還以為出了什麽嚴重了連環車禍,十幾個資深醫生出動,圍在病房門口,一分鐘後排着隊走出來。
說就是風寒,問題不大,多喝熱水就好。
許渡禾卻直接給人安排了住院。
最終不得已醫生給何文嶼做了全身檢查,發現他的胳膊特別的涼,說有病根,醒來之後會感覺很疼。
何文嶼沒想到即便到了環境這麽舒适的南幽市,自己的身子也這麽差,一小點天氣的變化,身體比腦子發現的還要早。
許渡禾倒了一杯熱水,捏着杯子喂給何文嶼。
何文嶼還沒伸手,水杯的杯沿已經到了自己唇邊。
沒有再拒絕,熱水不是很燙,溫度剛好。
嗓子舒服了很多。
“你在這了一晚上?”
醒來的時候,許渡禾好像正趴在床邊,連個凳子都沒有。
回複的話音是從門口傳來的。
“當然是一晚上,淩晨一點就給我打電話,自己沒有夜生活也不能折騰別人吧?”
程舟樹沒好氣地盯着何文嶼看,問道:“胳膊還疼嗎?”
程舟樹買給自己的藥他每天都有用,但沒感覺有什麽好轉。
這次下了雨,自己的胳膊居然沒感覺到如同釘子釘進骨頭般的刺痛。
這破醫生還真沒騙人?
“沒什麽感覺。”
“當然不疼了,就是辛苦你家人給你捏了一晚上。”
那個你家人,指的應該是許渡禾。
這位醫生現在還以為他們兩個是親兄弟的關系。
何文嶼看向許渡禾的手指,他的手掌正垂在腿側,就算極力想要表現出自然,也能看出經過一晚上的按摩,手指有些疲憊了。
一晚上?
何文嶼盯着許渡禾看。
“你的身子太弱了,平常空調別開太低,我給你開了點維生素片,一天吃一次就行,平常注意保暖,最近天氣可能會變化的很快。”
“嗯。”何文嶼收回了視線,“你怎麽在這裏?”
程舟樹擡眼:“我本來就是這家醫院的,在古桐商呆夠了,就申請調回來了,你應該有我微信吧,平常有什麽事情給我發信息也行。”
只是在拉客戶。
他的藥還不錯,何文嶼也不在乎自己多了一個專屬醫生。
“好。”他點頭。
程舟樹沒一會就走出去了,房間裏重新恢複安靜。
何文嶼突然想起自己忘記了一個重要的事情。
“我的多肉植物呢?”
多肉跟自己一樣脆弱,說不準這場雨都能把那些小家夥們吹沒了。
“在我家,你想去看嗎?”
何文嶼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本來還說今天出去的,但是下雨了。”
下雨天,何文嶼是很少出門的。
為數不多的出門也是因為要去旅館拿止痛藥,第二次就是因為蔣瑤的那個男朋友。
一淋雨就會感冒發燒,這幾年都成了定律了。
許渡禾問他:“你本來想去幹什麽?”
“也沒什麽。”何文嶼說:“想去游船,聽說玫瑰嶼的那條小湖,從頭游到頭的兩個人,不管是什麽關系,老爺爺都會送一條紅繩給對方。”
一條小船只能坐下三個人,劃船的老爺爺算一個,剩下的,只有兩個。
本來還有朋友一起,後來就成了情侶專屬。
何文嶼生日那年,是想跟許渡禾一起去的,但當時給許渡禾發了很多信息,他都沒有回複,他等了一下午,直到日落也沒人來,就被大學室友叫去酒吧喝了個酩酊大醉。
至今他都不知道許渡禾那天去了哪裏。
“對不起。”
“你當時幹什麽去了?”
沒有質問的語氣,就是好奇。
許渡禾想了想,那天,應該是自己得知了自己親生父親是何東的一天。
當時他受困于何文嶼,并不想跟他在一起,卻別無他法,便利用了網絡漏洞,設置了一個程序,一直到那天,程序出了結果,他跑去驗證那個結果。
确認自己才是何東親生兒子的那天,他又毫不猶豫地跑去赴約。
他想自己當時大概就已經喜歡上何文嶼了吧。
否則也不會當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跟他交易,跟他上床,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撒嬌,一副離不開自己的模樣,內心燃着巨大的滿足感。
這種喜歡大概從開始就是病态的。
“我妹妹生病了,在醫院。”
何文嶼就知道是因為這個。
“哦。”
“沒關系,可以下次再去。”他安慰自己。
許渡禾從兜裏掏出了一個錢包,随後在錢包裏拿出了兩條紅色的繩子。
大概是被主人保護的很好,繩子還很嶄新,沒有被佩戴過。
“那,這個還要嗎?”
何文嶼看到熟悉的東西,愣了一秒。
“你什麽時候去過了?”
許渡禾不是個擅長解釋的人。
“那天趕過去了,你走了,我就自己坐了一趟。”
一直坐到天色昏沉,老爺爺臨走還吐槽這是他出過最晚的一次船。
最後冒着不争氣的眼神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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