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李惟又打量了一下白球球的腦袋,叫來了晴月,讓她拿一件鬥篷過來。
鬥篷很挺括,李惟替白球球穿好,小心的把帽子給他戴上,很注意地沒有碰到他的斷角。
“走吧。”李惟去牽白球球的手,白球球沒有躲開,他一晚上遇到的倒黴事情太多了,此刻有些木木的。
剛才屋內還雞飛狗跳的,周興此刻看見自己王爺拉着白球球的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然而還是強壓下內心好奇,盡職盡責地跟了上去。
李惟剛進屋,就有丫鬟出來服侍。“再拿一床被子。”他雖然叫白球球過來和自己睡,但畢竟沒有要和他睡在一床被子裏肌膚相親的打算。
手腳勤快的丫鬟很快就去準備了,這邊另一個丫鬟端了枸杞茶和棗泥糕出來,“王爺,要吃宵夜嗎?”
“放着吧,你先下去。”室內溫暖,白球球戴着鬥篷,有些不耐的想把它摘掉,但有其他人在又不敢,李惟見他的手老是放在帽子處,心裏好笑,體貼的叫退了丫鬟。
“吃點東西?”李惟指了指盤中點心。
白球球卻只端起茶來喝了幾口,吃完點心又要叫丫鬟遞水漱口,免不得又要戴上帽帷,他怕麻煩。
“我說,你的角到底是怎麽回事。”李惟見白球球神色恢複正常,又一次問道。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白球球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
“你是鹿精?鹿妖?”李惟道了心中所想。
“不是,我才不是鹿呢,別猜了,反正只要你別把我抓起來,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因為你幫我治傷,我很感激你就是了。”
李惟聽後不語,像是在思考白球球這話中有幾分真實性,然後聽到白球球繼續說,“我從來沒有故意來遇見你,你想想,是不是每次都是你叫我來王府的,我對你沒有壞心。”幾口熱茶喝下肚,白球球恢複了鎮定,開始和李惟“談判”。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你走?”李惟道。然而他卻是不願意的,眼前的少年非同于常人,對自己也沒有威脅性,無論是出于虛榮或是別的什麽,他都想把白球球留在府中,只是以前可以用威脅恐吓的辦法;現在,他仿佛看到了白球球身上的某些特質,便決定采用懷柔策略。
“是啊,你不怕我是個妖怪嗎?”白球球腹诽道,這李惟真是有眼無珠,我是一條龍诶!
“你自己說了,對我沒有壞心,我為什麽要怕你。我放你走可以,可是你這随随便便就長出角來還變不會去的樣子,讓你回去,我能放心?”李惟哄騙道,“煙花三月下揚州,等天氣再暖一點,我陪你回去如何?”李惟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要考慮過成行的可能性,現在邊境吃緊,已經聽說消息父皇會派他前去,而他自己也正有此意,所以,李惟對白球球許諾的時候,就沒有要兌現的準備。
而白球球卻是信了,考慮了一下,認真答應道,“好吧,但我得……我得和母親說一聲。”
“可以。”李惟這次答應了,“你可以寫信給她”。
牆外有更聲響起,白球球道,“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去吧。”李惟努努嘴。
白球球翻上床,滾了一滾靠着牆那邊躺下了,摸了摸自己的角,猜想明天醒來應該就能變回去了,因為李惟不放心,剛才給他用紗布纏了,現在摸起來怪怪的,白球球覺得這角本來就醜,纏上紗布肯定更醜了,嘆了口氣。
“怎麽了。”李惟也走到床前坐下,聽到了白球球的嘆息。
“沒事,明天早上一覺醒來,角沒了,紗布還在,你會不會被吓到?”白球球裹在被子裏,側身躺着,撲閃着眼睛,看着李惟。
“不會,睡吧。”李惟也躺了下來,在白球球臉上捏了一把,手感不錯。
“如果,如果我明天……,算了,睡覺吧。”白球球本來想說要是明天自己非但龍角沒有變回去,整個兒變成龍了李惟會怎麽辦,然而他還是有點不太相信李惟,不想把秘密過早的暴露,就沒有問出口。
白球球折騰了一晚上,很快就入睡了,然而睡得不深,時不時動一下,李惟是頭一次和別的什麽人睡在一起,有些不習慣,再加上今天所見實在是二十多見的頭一回,一直都沒有睡着。
兩人雖是睡在各自的被子裏,然而白球球側身對着李惟,存在感很強。耳畔環繞着白球球輕微的呼吸聲,李惟偏過頭去看他,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有幾縷頭發被自己壓在枕頭上,帶着一點幹淨的味道,可能是皂角香味,也可能是剛才抹過的藥膏的氣味。
李惟原本以為妖怪都是長得面目可怖的,然而現在正躺在自己身邊安睡的少年也是妖怪,卻眉清目秀,帶着一點天真的憨态,前後聯想一下,李惟猜測他大概是真的不認識自己,說不定剛剛才能變成人形,就被自己遇見了。才起了一絲绮念,李惟又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白球球如果是妖怪的話,阿麽白斐白皓又是什麽——可白岩當年是帝師,白斐是白岩的老來子,這是世人皆知的,唯獨白皓來歷有些不明。李惟覺得自己的聯想有些荒誕不經,難道現在神仙妖怪都喜歡和世人結緣嗎?
結緣?——李惟又看了一眼白球球,眼睛逐漸适應了黯淡的環境,現在能看的清白球球的面目了,眼前的少年和自己一次次相遇,又被自己強留在府中,發現了身份,這大概就是緣吧——李惟可以想象自己如果對着白球球說緣分二字的時候,白球球的表情。他被自己關了這些天,眉眼間都有些憔悴,不複最初見到時候那種神采奕奕的樣子了,現在睡着了,好像也是皺着眉的——真是個沒用的妖怪,李惟胡亂的想着,也漸漸睡着了。
然而李惟半夜又被吵醒了,白球球的腳從被他自己打散的被筒裏伸出來,伸進李惟的被子裏去,大概是覺得暖和,還蹭了一蹭。
白球球的腳冷冰冰的,李惟覺得不适,想把他踢回去,擡眼看見白球球腦袋上的紗布,又覺得把他弄醒有點可憐,便任由他的腳在自己被子裏放着。
早上的時候,李惟很自然就醒了,睜眼看了看白球球,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白球球腦袋上的那兩個角還在,根本沒有他說的角沒了紗布落在枕頭上的情況出現。想着不能被旁的人看見,李惟叫醒了白球球,“醒醒,球球。”
白球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看到李惟的臉,下意識摸了摸腦袋,瞌睡一下子就醒了,“我的角……?”
李惟看他摸到自己的角之後,迅速變臉,有些好笑,“你今天乖乖待在屋子裏,我就不讓人進來。”
白球球把被子往頭上拉去,不讓李惟看到自己的角,卻又不小心碰到了,心裏暗暗叫苦。
“我說了,不讓丫鬟進來。”李惟又重複了一遍。
白球球從被子裏伸出腦袋看他,不明所以。
“我起來的時候,都是有丫鬟服侍的。”李惟看着他說道,嘴角藏着一絲笑意。
白球球還不笨,明白了李惟話中的意思,滾了一滾,起身跪坐在床上,“衣服在哪裏。”
“屏風旁邊的架子上。”李惟很滿意白球球此時的機靈。
白球球走下床,赤着腳就去為李惟拿衣服,架子上有不少衣服,加之冬天的衣服又厚,他就把它們都捧了過來。
李惟騙了白球球,他平時最多叫丫鬟端鹽水來漱口,穿衣這事很少假他人之手,只不過看到白球球,就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他是故意的。
白球球在龍族王子的尊嚴和長了一對龍角還寄人籬下的現實間徘徊了一會,也不計較了,指了指其中一件說道,“是不是先穿這個?”
“嗯。”李惟看他那不情不願的樣子心中憋笑,連話也不舍得多說。
白球球沒幹過伺候人穿衣的事情,但好在李惟并沒有為難他,該伸胳膊伸胳膊,該伸腿伸腿,穿得還算順利,衣襟上的盤扣有些緊,有一些位置又低,彎腰站着并不好扣,白球球只好蹲在地上,一絲不茍地把每一粒都給李惟扣好。
李惟心裏的滿足感簡直無以複加。
“是不是還要穿靴子?”白球球低下頭,一邊找靴子和襪子一邊問道。
“不用了。”李惟覺得自己好像做的過分了一點,白球球對此越坦然,他就越不舍,他把白球球拉起來,摸了摸他曾經受傷的那只手,輕輕咬了一下。
兩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有多麽情色,李惟只是為剛才一時興起支使白球球做平日裏該是丫鬟做的事情感到抱歉;白球球則是受到了驚吓,“別咬我!”他一下子縮了回去。
“一會丫鬟會進來,你若是不想被看見的話,再去被子裏躲一會。”他朝白球球說道。
被子裏還殘留着溫暖的氣息,白球球剛才幫李惟穿戴,自己只穿着單薄的一層裏衣服,現在都有有些發涼了,鑽進暖融融的被窩,說不出的滿足和惬意。他把被子蒙在頭上,說道,“那我等人走了再起,你記得叫我。”
李惟叫了丫鬟進來交代一些事情,丫鬟看見李惟一身穿戴整齊才叫自己,有些詫異,但想到昨夜有位白公子睡在李惟床上,又覺得可以解釋了,不敢多看多問,按照李惟的吩咐去做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賣蠢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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