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怎麽長得這麽像........”
話音剛落,滾燙的眼淚就順着鐘雪盡的眼眶流了出來,像是開閘的洪水般奔湧而出,止也止不住,轉瞬間便沾濕了大半片衣領,看得祁輕筠瞠目結舌:
“喂,你........”
他話還沒說完,鐘雪盡便直起身來,膝蓋頂在祁輕筠大腿內側,倏然捧起祁輕筠的臉,隔着兩張口罩準确地找到了祁輕筠的唇,在上面珍而重之地親了一下。
祁輕筠雙眼倏然瞪得和銅鈴一般:“.......”
他還沒從被人強摸的心有餘悸中回過神來,就又被人強吻了,整個人就是一個震驚的大動作,猛地推開鐘雪盡,伸手用力在口罩上面擦了一下,眼尾下壓,已經是生氣的前兆,咬牙道:
“我說你這個人還沒完了是吧?”
鐘雪盡被推的歪倒在地上,一雙眼睛已經哭紅了,腫的像核桃似的,聞言還委屈地反問道:
“我不能親你嗎?”
我們是領過證的合法夫妻,憑什麽我不能親你?
祁輕筠心想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竟然敢公然勾引有婦之夫,當場回絕道:
“當然不能。”
鐘雪盡的眸色一下變得血紅,抿唇時眉尾上挑,無聲透露出些許妖氣,脖子上青筋微微凸起,整個人像是地獄裏随時能夠擇人而噬的惡鬼,氣質一下子就變的陰郁難言起來。
然而下一秒,鐘雪盡的腹中卻突然傳來一陣讓人尴尬的咕嚕聲,瞬間打破了鐘雪盡好不容易醞釀起的怒火。
祁輕筠:“.......”
鐘雪盡:“........”
沉凝的氣氛一下子變的奇怪起來,像是一盤深黑的油墨,卻忽然攪入了一碗紅色的顏料,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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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祁輕筠先反應過來,輕嗤一聲,看着滿臉漲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鐘雪盡,故意道:
“餓了?”
兩個人上完一上午的課,本來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加上被關在教室這麽久,會餓也是難免。
鐘雪盡不想再祁輕筠面前顯露出如此局促的一面,盡管他再狼狽的模樣祁輕筠都在床上見過,立刻直起身否認:
“沒有。”
“啧。”祁輕筠懶散地盤腿坐直,靠在身後疊起的書上,微風拂過半透明的白色窗紗,飄過他白皙幹淨的額頭和俊秀清隽的眉眼,瞳仁折射出透金色的光彩,漂亮的不像話。
他嘴角一勾,用指尖将半遮眼的劉海往上梳,動作随意,随後朝鐘雪盡招了招手,嗓子還有些啞,又帶着少年獨有的青澀聲線:
“你過來。”
鐘雪盡看着眼前這一幕,心動的幾乎要心跳暫停。
沒想到結婚結了這麽久,他還是會被祁輕筠無意識的動作迷的神魂颠倒。
..........真沒出息。
好半晌,鐘雪盡才在心中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慢慢暈暈乎乎地找回神志,像動物似的爬到祁輕筠身邊坐下:
“........怎麽?”
祁輕筠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今早還沒來得及吃的早飯,摸了摸似乎有些涼了,頓了頓,才遞給鐘雪盡:
“只有這個,湊合吃吧。”
鐘雪盡接過包子,反射性地擡頭看向祁輕筠,疑惑道:
“你不吃嗎?”
“我不餓。”祁輕筠心道包子就那麽小,兩個人都不夠分的:
“你吃。”
鐘雪盡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和祁輕筠肩膀貼着肩膀,小聲道:
“那我能靠着你吃嗎?”
祁輕筠斜眼看了他一眼,用手肘頂了頂鐘雪盡将他推開:
“我是能下飯還是怎麽?”
鐘雪盡抿了抿唇,終于不鬧了,摘下口罩,慢慢地吃起了透涼的包子。
他摘下口罩的那一刻,祁輕筠還在優哉游哉地擡頭看窗外的太陽,估算着現在幾點了,等低下頭時,就發現摘下口罩的鐘雪盡像倉鼠似的小口小口吃着包子,還時不時擡頭看他一眼。
“........”
祁輕筠看到鐘雪盡口罩下熟悉的臉時微微一愣,瞳仁無意識放大,眼尾微微撐開透露出些許不可思議,大腦像突然斷了片似的接收不到任何信號,空白一片。
靠,這個人怎麽長的........這麽像我老婆?
他雙唇微張,好半晌說不出任何話,像是個啞巴似的驚愕地瞪大眼看着鐘雪盡,滿腦子的念頭像是彈幕似的密密麻麻擠了一腦闊,又像是被原子、彈席卷過的土地,只剩廢墟一片。
片刻後,祁輕筠才猛地湊過去,用指尖擡起鐘雪盡的下巴,驚愕的連語氣都開始變的急促道:
“你怎麽長得這麽像........”
“嗯?”鐘雪盡擡起眼,唇角還站着筍幹,滿臉疑惑,“我長的怎麽了?”
說完,他突然想到今早自己還挨了祁有歲一拳這件事,面色大變,忽然丢下包子,緊張地用掌心捂住了自己的臉,用手揮開祁輕筠,別過臉不讓祁輕筠自己微腫的臉,疑心自己現在肯定被揍得和豬頭一眼難看,不能見人,尤其是不能見祁輕筠:
“別看,醜。”
“不是,你轉過來讓我看看。”祁輕筠震驚極了,掰過鐘雪盡的臉,使了點力氣,才一根一根掰開鐘雪盡捂着臉的指頭。
在看清鐘雪盡臉的那一刻,祁輕筠整個人都傻眼了。
雖然這個人因為挨了一拳眼角還有青紫,但低眉時眼尾弧度收起的那份稚氣和漂亮簡直和鐘雪盡年輕時候一模一樣,雙唇飽滿,鼻梁高挺,瓜子臉黛青眉,尤其是看他的眼神,簡直就是剛戀愛時的鐘雪盡翻版。
雖然結婚之後,他眼神也沒變過就是了。
“你,你.......”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自從重生的那一刻,見鬼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祁輕筠看到這漲臉,狠狠愣住了,結結巴巴的,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我不好看。”鐘雪盡見此也不吃包子了,趕緊把口罩帶上,悶悶道:
“都叫你別看了。”
語氣還有些委屈和無措,像咬不到胡蘿蔔的兔子似的。
“這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祁輕筠拍了拍腦門,疑心自己還在夢裏,喃喃道:
“真是活見了鬼了。”
鐘雪盡有些委屈,在心裏狠狠罵了祁有歲一頓,在祁輕筠面上時卻乖覺,将吃剩的半個包子特別珍惜地放進校服的口袋裏,打算留着晚上吃。
祁輕筠見他不吃了,以為他被自己說的傷心了,也不管對方為什麽長得和鐘雪盡一模一樣,趕緊找補道:
“我沒覺得你長的難看,你把口罩摘了繼續吃吧。”
“我不吃了。”鐘雪盡學着祁輕筠盤着腿,将額頭靠在祁輕筠肩膀上,像戀主的小狗似的低頭蹭了蹭。
“不喜歡吃這個口味的包子?”祁輕筠問。
“喜歡的,我喜歡吃酸筍包子。”鐘雪盡将鼻尖抵在祁輕筠精致的鎖骨上,偷偷深吸了一口祁輕筠身上的味道,像是個對祁輕筠重度上瘾患者:“剩下的一半我要留着晚上吃。”
祁輕筠送給鐘雪盡的東西,鐘雪盡一向舍不得馬上吃完或者用完,甚至祁輕筠高一時随手送他的抽獎中的便宜相框,鐘雪盡都很珍惜,上大學讀研時都一直帶在身邊。
“哎,你.......”祁輕筠這下也說不出什麽來了,看了一眼鐘雪盡軟趴趴的發旋,這下也拿不準該不該推開鐘雪盡了,頓了頓,方道:
“你長的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是嗎?”鐘雪盡勾了勾唇角,明知故問道:
“是誰?”
他這一問,倒讓祁輕筠犯了難。
說是男友,也不準,上輩子兩個人早就更進一步,成了夫夫;說是老婆,現在自己死了十多年了,鐘雪盡說不定都帶着孩子改嫁了。
畢竟作為鐘家的幺兒,多的是人喜歡,鐘雪盡也犯不着吊死在他祁輕筠這沒錢沒勢的窮小子歪脖子樹上。
雖然自己上輩子已經是個半大不小的總裁,但和鐘家的財力勢力相比,總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一想到這個,祁輕筠心中又是一痛,糾結了半天,方打着磕巴道:
“前.......對象吧?”
鐘雪盡笑不出來了,豁然擡起頭,眉宇見戾氣盡顯,眯着眼道:
“前對象?”
為什麽是前?
“嗯。”祁輕筠心道眼前這個人再像鐘雪盡也不可能是對方,畢竟算算時期,對方若是平安生下孩子,現在都已經四十了。反正鐘雪盡不在,該怎麽說還不是看自己,随口道:
“分了。”
這确實是事實,自己都死了十多年了,也算分手了吧。
鐘雪盡擰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祁輕筠:“為什麽分手?”
祁輕筠總不能說自己死了吧,何況他也不太想多提這件事,只敷衍地用了一個極其大衆的借口:
“性格不合。”
“........”鐘雪盡心道你把我按在床上操三天三夜不出去的時候怎麽不說性格不合了,正想說話,門外卻忽然傳來開鎖的聲音。
祁輕筠不想繼續這個讓人傷心的話題,聞言也不管鐘雪盡的欲言又止,趕緊站起身,動了動酸麻的腿,走到門邊,試探道:
“是柳老師嗎?”
聽到祁輕筠說話,門外開鎖的動靜愈發暴躁,等祁輕筠配合地拽開把手,就看見祁有歲手裏攥着鑰匙,一腳踹開門,正臭臉看着祁輕筠,身後還跟着柳成碧一行人。
祁輕筠迷惑了:
“怎麽是你來開鎖?”
開鎖師傅呢?
“這門就沒壞。”柳成碧顯然也被祁有歲氣的不輕,整張臉青青白白的甚是好看,好半晌才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嗓子卻依舊含着怒火:
“校領導給門換了新鎖,我剛剛路上看見祁有歲時順手讓他轉交給楚卻澤,他卻騙你們門壞了開不了,關了你們一個中午。”
祁輕筠眯了眯眼,看了一眼祁有歲,表情意味不明,半晌才沉聲道:
“好玩嗎?”
“好玩。”祁有歲吊兒郎當地将手臂倚在左右為難的楚卻澤肩膀上,滿臉寫着“你能把我怎麽樣”,“看你和鐘雪盡吃癟,我高興死了。”
祁輕筠看了鐘雪盡一臉,心中突然蹦出“怎麽他也叫鐘雪盡”的念頭,就見鐘雪盡滿臉寒霜地走了過來,握緊拳頭已經是暴怒的前兆,沉聲道:
“祁有歲!”
關我就算了,把你父親也關在這裏餓一中午,我看你是想造反了!
“幹嘛?”祁有歲見鐘雪盡像是想要揍他,頓時渾身緊繃,手臂的肌肉微微鼓起,像個蓄勢待發的獵豹般警惕,瞳仁緊緊盯着鐘雪盡道:
“你想打我?”
鐘雪盡沒打過小孩,但他也承認,祁輕筠剛去世那幾年,他确實也沒空沒心情管孩子,半晌才挫敗道:
“別任性了,祁有歲。”
“你知不知道他是.........”
“少來教育我了,鐘雪盡。”祁有歲不想再聽鐘雪盡說話,倏然打斷他,神情淡淡的,如同冰凍的月色,在寒潭下打下一絲涼薄的冷光,嘲諷道:
“你以為你頂着這張臉,用着這個名字,代替了他的身份,就能來教育我了嗎?”
“我告訴你,你不配。”祁有歲盯着鐘雪盡,目光裏全是不屑。但在說到最後時,他的聲音卻忽然低了下去,輕的幾不可聞,像是觸到什麽傷心的往事,細聽還有些許哽咽:
“你就是個冒牌貨,你永遠代替不了......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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