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我希望他死
第50章 “我希望他死。”
“我不出去。”
在往常,楚卻澤對于祁有歲的命令和要求都是無條件服從,唯獨在這件事上,楚卻澤卻異常的固執:
“我要留下來陪你。”
他的眼神很堅定,雖然因為被祁有歲拒絕心裏有些受傷,眼淚甚至還挂在眼角,但握着祁有歲的手卻絲毫沒有放輕力道,反而愈發用力,甚至讓祁有歲覺察出些許疼意,央求道:
“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你.......”
祁有歲因為生病了,身體虛弱,力氣反而沒有楚卻澤的大,用力想将自己的手腕從楚卻澤的掌心裏抽出來,反而被握的更緊,受制于人的被動感讓他頓時有些上火,一張口就差點是國粹:
“你放開,咳.........”
情緒失控之下,祁有歲只覺一陣血氣上湧,口腔中頓時一片腥甜,逼得他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嘴唇,趴在床邊用力咳嗽了起來。
肩膀顫抖,嗓音嘶啞,看上去脆弱到了極致。
祁輕筠和鐘雪盡都被祁有歲這樣突然的反應下了一跳,趕緊沖上去想去查看情況,結果剛走到對方身邊,就看見了地上一大灘刺目通紅的鮮血,從祁有歲捂着嘴唇的指節上緩緩滲出來,像是被打翻的朱砂,或是粘稠的紅顏料,一滴連着一滴,在瓷白的地磚上顯得如此顯眼,讓人的心不由得狠狠沉了下去。
鐘雪盡吓了一跳,趕緊推開楚卻澤,半蹲在祁有歲面前查看情況,祁輕筠則是迅速反應過來,趕緊去叫了醫生。
楚卻澤被眼前這副景象吓懵了,幾乎是有些手足無措地被推出病房,看着面前匆忙的白大褂和人影來取匆匆,惶恐、後悔和迷茫來回在他心頭交織,混雜在一起,在他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以至于他讓他一時間有些心慌意亂起來,呼吸急促,心跳的聲音大的幾乎要震破耳膜,抱着寄安的雙手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寄安察覺到楚卻澤的恐懼,也不亂跑了,乖乖地坐在楚卻澤的懷裏,趴在他肩膀上,用肉乎乎的小手慢慢拍着楚卻澤的肩膀,像是小大人般安慰對方,小聲喊着媽媽別怕。
由于祁輕筠叫醫生叫得及時,等醫生到時,對祁有歲進行了及時的檢查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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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一番精心的檢查,醫生發現祁有歲的病已經更嚴重了,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內髒出血,所以才導致吐血的情況出現。
“祁先生,我的想法還是盡快找到合适的骨髓。”
醫生表情凝重,表情在白熾燈的照射下甚至透着些許冰冷:
“如果您或者你夫人還有別的近親的話,也可以讓他們來做骨髓匹配,病人已經撐不了多少時間了,沒有骨髓,他不一定能撐過今年夏天。”
“........我知道了。”
雖然祁輕筠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心中難免也會有些郁郁。為了不讓鐘雪盡和醫生說話的時候還特地避開了鐘雪盡,等醫生一走,他便獨自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斜側的光線打在他凝重的側臉上,襯的他下颌線更加緊繃,表情沉重,卻依舊強撐着不肯露出些許軟弱。
不知道是一個人在空曠的走廊站了多久,一直到太陽漸漸西沉,霞光像是被粗暴塗抹的橘黃顏料染上天幕,祁輕筠才逐漸感覺到從小腿處漫上的些許酸麻,久站的神經隐隐作痛,引得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因為疼痛刺激清醒的大腦才重歸理智,緩緩運作起來。
“........”
他低下頭,僵硬地彎下腰,錘了錘酸脹的神經,苦笑了一聲,直到那陣疼痛有所緩解,才轉過身,正準備換下此時這幅疲憊的表情,再去見鐘雪盡,豈料走廊的盡頭,突然出現了兩個模糊的人影。
祁輕筠不由得愣了愣:“.......”
誰在哪裏?
“.........祁叔叔,是我。”
走廊角落的人影見被祁輕筠發現了,便躊躇猶豫了片刻,随後慢慢動了,朝這裏走來。
随着他擡腿的動作,晚霞的餘晖斜斜的照射進來,無數金色的粉塵如銀杏葉般紛紛揚揚灑落在地面上,使他過分清秀的容貌像是被幕布遮住的畫作,慢慢顯露出他無上的光華來。
來人長着琥珀色的瞳仁,像是一顆清透的碧玺,鼻梁高挺,眉眼秀麗,皮膚白皙,年輕滑膩,像是上好的玉在他臉上折射出溫潤的光澤,整體五官精致的像是一個造價昂貴的BJD娃娃,找不到一絲瑕疵。
正是楚卻澤。
楚卻澤抱着懷裏像個洋娃娃似的的寄安,緩緩朝祁輕筠這裏走來,對上了祁輕筠意味不明的眼神。
祁輕筠今天看到兒子吐血,所以心情不太好,看到楚卻澤,不由得輕“啧”一聲,語氣有些煩躁:“你來做什麽?”
“既然是在叔叔面前,那我也不必多虛與委蛇了。”
面對祁輕筠的不耐,楚卻澤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緊張,反而鎮定地抱緊寄安,防止對方滑下去,不敢再在祁輕筠面前裝無辜,認認真真道:
“我大概知道我該怎麽幫有歲,我會出手的。”
“......沒有人逼你。”
祁輕筠腿站的有些麻,堅持了一會兒,還是選擇放棄,走到走廊邊的凳子上坐下,雖然是仰頭的角度,但在楚卻澤面前,氣勢依舊要壓對方一頭,動了動唇,吐出殘忍無情的字句:
“你自己要想好,即使你做了這件事,有歲不一定會感謝你,也不一定會原諒你。”
“如此,你還是要做嗎?”
“一碼歸一碼,祁叔叔。”
楚卻澤笑道:
“倘或我是為了讓有歲原諒我才去做這件事,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不會拿這件事去脅迫有歲的,你放心吧。”
楚卻澤任由寄安伸出手好奇地摳他脖頸上的一顆紅痣,片刻後覺得有些癢,才不動聲色地偏頭避開:
“您回去吧,我今晚就會聯系義父的。”
“你義父沈倏和有歲的外公鐘知春之間有世仇,恐怕不是你這麽容易就能說動的事情。”
即使楚卻澤願意去說情,祁輕筠也不想抱什麽期望,擡起眼時,露出一雙半是紅血絲的雙眸,俊秀又難掩疲憊,與在鐘雪盡和祁有歲之前的冷靜大相庭徑。
“.......我會想辦法的,你放心吧。”楚卻澤握住寄安不安分的小肉爪子,本來想把對方放進祁輕筠的懷裏,讓對方暫且照看一下寄安,但他剛一松手,剛剛還乖巧安靜的寄安就開始哭鬧起來,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哭的肝腸寸斷,眼淚就像開閘的洪水,活像是楚卻澤要抛棄他似的,聲音絕望又凄厲,到最後甚至嗓子都哭的啞了,眼睛紅腫的像個核桃般,鼻子一抽一抽,看上去委屈到了極致,讓人心有不忍。
“...........”楚卻澤沒辦法了,只能重新把寄安抱進懷裏,一邊小聲哄一邊來回在走廊裏走着,掌心慢慢拍着寄安的後背安撫他,直到舒服的搖晃讓寄安有了些許困意,他才慢慢收了哭聲,蜷成小小的一團,窩在楚卻澤懷裏不動了。
“我先帶着他吧。”
楚卻澤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寄安在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會這麽依賴他,只能将原因歸咎于寄安的缺愛和曾經被抛棄過的經歷,轉頭對祁輕筠道:
“祁叔叔,我先想辦法聯系義父,到時候有結果了我再聯系您,我會盡快的。”
“好。”祁輕筠看了寄安一眼,斟酌了半晌,放道:
“那你好好照顧寄安,我等你消息。”
“好。”楚卻澤抱着寄安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像是怕吵醒寄安似的,慢慢側身讓開一條路,注意力完全落在了睡的不太安穩、眼圈紅紅的寄安身上,像是有些心疼,連對祁輕筠說了什麽都沒注意,下意識道:
“你回去吧,鐘叔叔還在等着你呢。”
鐘叔叔?
從楚卻澤出現到現在,根本沒有任何人和楚卻澤解釋過鐘雪盡的身份,那麽楚卻澤這句“鐘叔叔”又是從哪裏來的?
楚卻澤的聲音不大,但落在祁輕筠比常人更加敏感的神經時,仿若細小的搖鈴般,驟然在耳膜處引起了細微的震顫,讓祁祁筠的眸光倏然一凝。
“.........”
不對勁。
這個念頭忽然出現,毫無來由,卻不由得讓祁輕筠心中起了些許警惕和疑心。
他怎麽會知道鐘雪盡身份的?
祁輕筠慢半拍的站起身,忽然擡起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冷凝的視線穿過懸浮的塵埃空氣,直直落在了楚卻澤身上,無聲帶着些許打量,斟酌片刻後,忽然直接問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鐘雪盡和我的身份了?”
他這話問的沒頭沒腦,卻成功讓楚卻澤身體一僵,連哄孩子的動作讀慢了下來,許久,才慢慢回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臉倏然白了。
“說話。”祁輕筠見此,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狠狠擰了擰眉頭,聲音像是淬着冰般冷酷,令人不寒而栗。他對除了老婆和兒子之外的人耐心都有限,久居上位者的氣息倏然爆發出來,惹得楚卻澤吓得渾身一顫,根本不敢擡起頭直視祁輕筠的眼睛。
“......是,我早就知道了。”楚卻澤下意識打了一個哆嗦,垂下頭,黑發軟趴趴地垂在耳側,嗓音很慢,舌尖掃過齒間,像是在一字一句平常唇齒的餘韻,聲音低的發啞:
“其實..........很早就知道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祁輕筠皺了皺眉,像是想繼續問下去,但是為了祁有歲,他從中午一晚上一直沒有進食,此時他的胃忽然隐隐痙攣起來,難受地用掌心地捂住了腹部,一時間沒有再說話:
“.......”
“.......叔叔,你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
楚卻澤沒有直接回答祁輕筠的話,反而有些顧左右而言他,惹得祁輕筠眼尾微微下壓,看上去心情更加不好。
但楚卻澤垂下眼,不敢看又或者是不想看祁輕筠的反應一般,他站在走廊另一邊,背靠在冰冷的牆上,與祁輕筠無形中隔開距離,琥珀色的瞳仁一時間深的像是黑沉的湖水,透不進一絲光彩,一字一句道:
“但我熟悉有歲每一個看人的眼神,還有各種表情代表的情緒,他只要一擡眉,我都知道是什麽意思,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他看鐘叔叔是什麽的眼神,他自己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楚卻澤很小心地守着這個秘密,但今天,卻将自己的野心全部暴露了出來:
“很難相信吧,我在他身邊呆了十幾年,也學了十幾年。我有一個筆記本*,上面記錄了他每天對我說的話,我像對待學習那樣,每天小心翼翼地鑽研他每一句話的意思,每一個動作的內涵,和看不同的人的眼神。”
“我甚至可以做到比他自己更懂他、了解他。”
楚卻澤像是在笑,但那笑意卻透露着些許慘淡,聲音卻輕的像是一陣煙,幾乎不能在任何人心裏留下痕跡,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夕陽投在他身上,落下一片詭異又扭曲的影子:
“所以,只要他心裏想讓我去做的事情,即使他不開口,我也知道,也會去做。”
“........你真的有點瘋。”祁輕筠不是傻子,當下就聽懂了楚卻澤的言下之意,當下竟然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頭一次在楚卻澤面前露出了複雜的說不出到底在想什麽的神情,艱難道:
“你..........”
“所以我做那件事一點兒不後悔,因為我知道他想讓我做這件事。不然那天,他不會一反常态,故意引誘我,喂我吃糖油糕,之後,又在藝術節上把我送給他的花丢到地上來,在我的面前和你們親近,讓我的心一下從天堂到地獄,用這種方式來反複激怒我。”
楚卻澤這回沒有笑了,也沒有在祁輕筠面前露出那種膽怯的表情,笑的讓人捉摸不透: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我都知道。”
“所以直接說吧,我心裏其實不想去找義父,倒寧可有歲治不好,然後病死了,因為如果這樣的話,我就要能選擇和他死在同一天。”
楚卻澤的話令人毛骨悚然,但面上的笑意卻溫和清透,琥珀色的瞳仁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我希望他死。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得到他,在某種程度上和他永遠在一起,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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