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新生

第55章 新生

祁有歲的骨髓匹配報告出來的那天,就連很少關心他的鐘知春都來了。

老爺子自己都穿着藍白的病號服,端坐在院長身邊,掌心撐着拐杖,看一眼院長,又看一眼祁有歲,滿臉肅容,把院長搞的壓力很大,戰戰兢兢,汗密密麻麻地爬滿了額頭,不停地推着眼鏡腿,看上去緊張倒了極致。

院長年齡和鐘知春差不多,親手操刀做了無數個手術,面對重難手術連手都不抖一下的,臨了了面對鐘知春,還是露了怯,在報告打印出來的那一瞬間,甚至連自己的辭職報告都想好寫什麽了。

畢竟萬一結果不盡人意,老爺子大怒之下把自己“發配邊疆”,也不是不可能。

“董事長,您看看吧。”

院長心中翻江倒海,但面上只能勉強保持冷靜,自己又不敢親自公布結果,腦子一抽,直接雙手攤平将報告平舉到鐘知春面前,硬着頭皮道:

“您來。”

“........”鐘知春聞言臉色很臭,臉上的皺紋動了動,随即用拐杖用力戳了戳地面,聲音很不爽,用最拽的語氣說着最蠻不講理的話:

“我要是看得懂,還要你這個院長來幹嘛?”

院長:“........”

他被內涵到了,卻連聲都不敢吱。

“幺兒,你來看。”鐘知春看到他這個模樣更來氣,白了他一眼,回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站着的鐘雪盡,語氣雖然硬邦邦的,但眼神很明顯的緩和了下來,振振有詞:

“有歲是你的孩子,你先看。”

鐘雪盡:“........”

鐘雪盡糾結地動了動眉頭,指尖焦躁地絞着衣擺,半晌忽然轉頭,盯着一旁抱着寄安的楚卻澤,把對方盯得汗毛都出來了,才慢吞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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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楚,你先來看吧。”

楚卻澤:“........!!!”

我也不想第一個看!

幾個人于是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敢最先看骨髓匹配報告。

畢竟誰最先看到,就等于是最先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在場的所有人無疑都将祁有歲視作最愛的人之一,尤其是楚卻澤,他昨天那話雖然有玩笑的成分,但其中蘊含的認真,也是實打實的。

愛之深,憂之切,這話不是沒道理的。

院長視線在争吵的幾個人之間來回猶疑,舉到手都酸了,也不見幾個人達成統一的共識。

他表情逐漸變得扭曲起來,正在猶豫要不要偷偷将報告放到桌子上休息一會兒,正糾結間,一旁忽然伸出一只白皙如凝霜雪的手腕,其下骨節分明,将報告夾在指縫裏,輕而易舉地将報告抽走了。

院長:“.........”

正在你推我讓的三人:“..........”

他們見此,不約而同地微微一愣,面面相觑,默契地停下了争吵,專注地看着祁輕筠靠在桌邊,将報告展開,蹙着眉往下看。

祁輕筠不想聽他們争,幹脆自己從院長手中結果報告,自顧自地翻開一頁,慢慢往下看。

他喜怒不形于色慣了,衆人一時間看不出祁輕筠現在的表情是緊張還是擔憂,只能看見他越往下看,嘴唇抿的越緊,看上去表情凝重,許久不發一言。

衆人見此,心也高高提了起來,甚至在某一時刻,幾乎要忘了呼吸,心髒緊張地咚咚咚直跳,只怕從祁輕筠口中聽到不好的消息,憂慮和恐懼交雜閃過臉上,心中不安的猜測也紛紛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難道說,這一次,又不行?

空氣一時間完全安靜下來,沉悶的幾乎要讓人窒息,耳邊如墜深海,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心跳震動,耳膜鼓噪,沒有人再說話,所有人都将全部的注意力凝聚在祁輕筠身上,屏氣凝神,等待對方看完之後,對祁有歲做出的最終審判。

衆人心裏都清楚,倘或這一次匹配再失敗,祁有歲可能就沒有時間,再撐到下一個人來進行匹配了。

等待祁有歲的,只有死路一條。

祁輕筠不知道衆人的心路歷程,一目十行地快速将報告看完,閉上眼,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理解完報告裏的意思,等複又睜開眼時,只見十幾只眼睛正灼灼地盯着他看,尤其是鐘雪盡和楚卻澤,眼睛裏含着的緊張、擔憂和期待要比任何人都濃烈。

祁輕筠:“......”

他頓了頓,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衆人,最後落在鐘雪盡的臉上,許久,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阿筠,結果怎麽樣?”

祁有歲是自己的兒子,鐘雪盡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擔憂,沉默到最後憋不住,有些受不了了,就差跳起來揪着祁輕筠的脖子問一個究竟。

他整個人心跳加速,手腳發顫,一股熱意和麻癢從腹部往上竄,蒸的臉都紅了,看上去緊張又期待到了極致,說話都在哆嗦,試探道:

“.......可以嗎?”

“........”祁輕筠沒說話,也不知道是怕打擊到對方還是怎麽,片刻後輕輕垂下眼,看了看坐在楚卻澤懷裏、安靜地貓貓揣手、用滴溜溜的圓眼睛瞪着自己一直沒有說話的寄安,彎起眉,只沖對方招了招手,“寄安,到我這裏來。”

寄安不明白祁輕筠怎麽忽然叫自己,帶着小奶音“啊”地愣了一下,随即乖巧聽話地在楚卻澤懷裏蹭了蹭,慢慢地扶着對方的手臂滑了下來,邁着小短腿撲到祁輕筠的小腿上,一臉天真無辜:

“叫我做什麽呀?”

祁輕筠彎腰将小雪團子抱了起來,指尖輕輕掐了掐對方的臉頰肉,換來對方的咯咯直笑,聲音很緩慢,帶着淡淡的笑意:

“寄安.......遙寄平安,你媽媽給你取了一個很好的名字。”

衆人都有些心浮氣躁,聞言紛紛愣住了,不明白祁輕筠為什麽突然把話題轉移到寄安身上來,正忍不住想開口問,就聽祁輕筠補了一句:

“我很感謝你媽媽.......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寄安沒聽懂祁輕筠的暗示,歪着頭啃手指,還在兀自笑着,像個小貓崽子似的蹭祁輕筠的臉蛋,引起細微的麻癢。

但一旁的鐘雪盡和楚卻澤卻瞬間聽懂了祁輕筠話裏的意思,微微一愣後,眼圈是一個賽一個的紅。

片刻的沉默後,一向和鐘知春勢如水火的鐘雪盡竟然久違地撲進鐘知春的懷裏,痛苦失聲,哽咽難言,到最後幾乎哭的擡不起頭;而楚卻澤則沖進病房,猛地抱住了還在睡覺的祁有歲,滾燙的眼淚落在祁有歲臉上,将祁有歲吓的一愣一愣的,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鐘雪盡哭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因為承受不了匹配失敗的痛苦而痛苦,只有這一次,是因為喜悅而哭泣。

..........

祁有歲動手術那天,鐘家所有人都等在了手術室門口。

經過和福利院以及相關部門的交流溝通,以及寄安本人的意願,走完一系列規定合法捐獻流程,醫院最終采用外周血捐獻造血幹細胞移植這個方案來挽救祁有歲的生命,同時也能将對寄安的傷害降至最小。

這方面最權威的醫生也到場給祁有歲做手術,但鐘雪盡還是不放心,握着院長的手,一遍一遍拜托醫生:

“醫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孩........”

“好了,再不進去,就要耽誤時間了。”

祁輕筠将自确定手術時間起就輾轉難眠了許多晚上的鐘雪盡攬回自己的懷裏,低頭在他眉心親了一下,聲音很溫潤,像是晨間的山岚,吹進人的心中時讓人感到無比的安全感:

“放心吧,相信醫生,交給醫生。”

鐘雪盡紅着眼圈,用力紮進祁輕筠懷裏,片刻後閉上眼,狠狠地點了點頭。

楚卻澤站在兩個人身後,看了一眼已經經過大量化療的祁有歲和一旁的寄安,蹲下身,握住了祁有歲的手,小聲道:

“沒關系,一定能好的。”

祁有歲這個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艱難地伸出手,摸了摸楚卻澤的頭發,惹得楚卻澤眼睛裏瞬間蓄滿了眼淚,但是又怕哭了不吉利,像是挂在荷葉上的露水,要掉不掉的。

“媽媽別哭,寄安會在小房子裏面保護爸爸的。”

寄安見此,穿着消過毒的衣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道:

“我可以做到的。”

祁有歲偏過頭,看了一眼寄安,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被推進去的時候,先是看了一眼祁輕筠、鐘雪盡,随後是鐘知春、鐘玉容,最後才定定地将目光落在楚卻澤的臉上,張了張嘴,無聲地吐出幾個字,無聲,只有自己聽得見:

“.......放心。”

祁有歲的手術進行了大約七個小時,等被推出來的時候,祁有歲和寄安的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痛苦表情。

但寄安很堅強,積極地配合後續的移植手術,所以等祁有歲進入了恢複期,寄安才終于能像個正常孩子那樣,開始吃醫生規定之外的東西。

“我明天就要回北國了。”

在祁有歲術後恢複期的後半程,楚卻澤反複确認祁有歲後續很難再出現意外後,才終于向祁輕筠和鐘雪盡辭了行:

“我已經向老師請假了好多天,再不回去,怕是要跟不上了。”

彼時祁有歲因為術後一直在進行并發症的防治,所以楚卻澤并沒有直接和對方說自己要離開,怕影響到對方的心情,只是對祁輕筠夫夫簡單地交代了一下:

“至于寄安,我義父已經給對方辦好了領養的手續,明天他會和我一起去北國生活,但主要由我義父照顧着。”

“你要把寄安帶走?”對于楚卻澤遲早要走這件事,祁輕筠是沒有多震驚的,對于他來說,反而是寄安要跟着楚卻澤離開讓他有些在意:

“他本人的意願呢?”

“寄安要和媽媽走啦!”寄安扒在楚卻澤的小腿邊,可憐兮兮地垂下頭,用指尖扣着對方的牛仔褲:

“寄安好舍不得爸爸,但爸爸生病了,寄安留在這裏,會給爸爸造成負擔的。”

“.........不是我教他的。”為了防止祁輕筠夫夫又再次誤會,楚卻澤趕緊解釋:

“我只是問了他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但這孩子前幾天一直在說着不想離開爸爸,到最後一天不知道又幹什麽反悔了,我還以為他想跟着我,後面發現他是單純不想給有歲增添負擔。”

“........怎麽會是負擔呢,寄安。”

祁輕筠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彎下腰摸了摸有歲的頭發,彎眸笑道:

“你是好孩子。”

“寄安是小孩子,爸爸也是小孩子,爸爸也需要照顧。”寄安認認真真地摳着手指,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擔憂:

“寄安會自己照顧好自己,但是爸爸現在,需要別人照顧,我不能分走爸爸的關心。”

祁輕筠愣了愣,“你怎麽會這麽想?”

“一個人的精力只有這麽多。”

寄安伸出雙臂,笨拙地比出一個範圍: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照顧爸爸,寄安不需要照顧,寄安可以跟着媽媽生活。”

“可是,你媽媽也只是個孩子........”鐘雪盡面有不忍,正想開口,卻被祁輕筠笑着堵住了話頭,被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下意識截住了話頭。

“那......等你長大以後,就回祁家好不好?”祁輕筠想到有沈倏在,應該能照顧好這倆孩子,聞言也不在勉強寄安:

“你在外面,要好好聽話,好好學習,聽媽媽的話,知不知道?”

“嗯!”寄安用力點了點頭,伸出手一一抱了抱祁輕筠和鐘雪盡的脖子,在他們左右兩邊各自吧唧親了一下,随後又跑到楚卻澤身邊,牽住了他的手,沖着祁輕筠和鐘雪盡晃了晃手,眉眼彎彎:

“再見,我會再回來的!”

“再見哦,寄安。”

鐘雪盡和祁輕筠站在醫院門口,看着沈倏開車将這兩人帶走,表情有些不舍:

“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到寄安嗎?”

“.......能的。”祁輕筠隐隐覺得,祁家和寄安的緣分到這裏還沒有結束。

“我總覺得,這一切像一場夢,太不真實了。”鐘雪盡像是沒有聽到祁輕筠的話似的,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像個木偶般僵硬地歪了歪頭,雖然看上去像是在看着前方,但細看他的瞳仁裏沒有任何光彩,自言自語道:

“寄安出現的太好了,恰當的像假的一樣。”

直到心事放下的今天,鐘雪盡心中并沒有松一口氣,反而愈發不安起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情緒,因為周圍的一切發展的太過順利,反而開始擔心明天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意外。

祁輕筠沒注意到鐘雪盡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他擡頭看着灼熱的大太陽,伸出手掌壓在鐘雪盡柔軟的頭頂上,攬着對方的腰,将鐘雪盡推進了醫院,溫言安慰對方:

“別想太多了,進去見見兒子吧。”

鐘雪盡被他推的一個踉跄,回過神時還下意識看了一眼寄安和楚卻澤離開的方向,片刻後又垂下頭,掌心攥緊了指尖,眼睫輕顫,自顧自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病房裏,祁有歲的病已經大好了,只要後續不出現感染,不多時便能出院。

他靠在床頭,指尖撥弄着一捧湖藍色的小花,眉眼柔和,面色紅潤,再也不見之前的戾氣。

病痛帶走了祁有歲身上所有的毛躁、不穩重和自私,他如今重活一次,對生命充滿着無盡的感激和發自內心的喜悅。

他想從今天開始,為自己,為自己的爸媽,再好好活一次。

他聽見動靜,知道祁輕筠回來了,擡起頭,笑了笑,黑潤的眸子裏溫和淡然,襯的眉目愈發俊秀,像是一塊璞玉歷經世事磨砺,終于向世人綻放了屬于自己的光華。

祁有歲沖祁輕筠晃了晃手中的一捧花,嘴角笑意清淺:

“爸爸,你看這是什麽花啊?好漂亮。”

“嗯?”祁輕筠聽到祁有歲問他,走過去,垂眸盯着祁有歲懷中的熱熱鬧鬧挨挨擠擠擁擁簇簇的小花團看了半天,半晌才笑道:

“是繡球花。”

“繡球花?”祁有歲稀奇地打量了一下懷裏的花團,不可思議道:“誰送我的?”

祁有歲生病以來,見過玫瑰花、百合花、康乃馨,甚至是勿忘我,就是沒見過繡球花。

是誰送給他的?

祁有歲不由得有些疑惑。

“........”祁輕筠被祁有歲這麽一說,大腦電光火石般閃過那天下午,楚卻澤帶着寄安在花店裏買花的場面。片刻後,他似乎是相同了什麽關竅,擡了擡手腕,不由自主地喃喃出聲:

“原來是繡球花.........”

思及此,祁輕筠的指尖慢慢拂過繡球花鮮藍的表面,像是清風漾起池水漣漪,忽然笑了一聲:

“有歲,你知道這個繡球花叫什麽名字嗎?”

“叫什麽?”祁有歲疑惑地歪頭。

“叫無盡夏。”

祁輕筠擡起頭,對上祁有歲複雜的視線,聲音很慢很清朗,像是夏日的碎冰碰撞白瓷杯壁,一字一句道:

“送你繡球花,花開無盡夏。”

“那個人希望你,日後可以擁有很多個夏天。”

“..........”祁有歲聞言,沉默了片刻,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花梗,片刻後別過頭,一言未發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從祁輕筠這個角度,他能看見祁有歲微紅的耳垂和上揚的嘴角。

祁輕筠忍不住笑了笑。

他和祁有歲并肩坐在一起,看着窗外湛藍的天空,忽然低聲道:

“等你病好了,參加完高考,爸爸就帶着你和媽媽,我們一家人出去走走好不好?”

“去哪?”祁有歲回過頭,對這個提議很是心動。

“你想去哪都可以,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在哪裏都是好的。”祁輕筠說着說着,忽然感覺有些不對,手臂下意識往旁邊一撈,卻沒有如期抱到一個溫軟的身體,心裏忽然咯噔一聲,随即重重往下沉。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快速扭過脖子,盯着空蕩蕩的後背,愕然地慢慢瞪大眼:

對了,一直跟着他的鐘雪盡去哪了?!

.........

“鐘先生,你好,我是江霜無。”

雜物間的塵埃微微浮動,并未因為電流流經手機而有任何輕微的狀态改變,反而愈發濃重,讓周圍的一切顯得愈發陰森死寂起來。

“您已經很久沒有再來進行心理治療了,可以問問,是因為什麽原因麽?”

在醫院的某一個角落,鐘雪盡背靠在陰暗的牆邊,一目十行地看完信息。

他一言不發,本想直接将信息删除,手機卻忽然震動起來,來電聯系人上寫着大大的“江醫生”三個字。

是祁輕筠在他手機上給江霜無加的備注,防止鐘雪盡忘記。

想到祁輕筠,鐘雪盡的動作罕見地滞了片刻,面色忽然變的晦暗不明起來。片刻後,他僵硬地按下了通話鍵,只是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如覆霜雪,冷聲道:

“喂?”

“謝天謝地,鐘先生,你終于接我的電話了。”江霜無溫和清潤的女聲從電話裏響起來:

“恭賀你的兒子病愈。”

說完,她頓了頓,終于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那麽,請問你什麽時候再來做心理咨詢呢?”

陰影錯落,在鐘雪盡的身上切割投下半明半暗的光斑,襯得他臉一半落在明處,一半落在目不能及的黑暗中。他聽見江霜無的話,聞言慢條斯理地勾起唇角,若不是站在他面前,誰也看不出來他此刻在冷笑,反而覺得他的話周到禮貌的挑不出錯:

“你好,江醫生。”

“我後續不會進行任何心理治療。”

鐘雪盡握緊手機,話鋒一轉,對着話筒,瞳仁黑沉的透不進一絲光,面容白的反光,殷紅的唇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滿是威脅性的話語:

“我對我現在的現狀很滿意。”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告訴我先生,我自始至終,一直沒有服藥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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