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戶籍文書

林牧青看随玉的情緒平複了之後,才又問小二要了飯菜就在房裏吃。

“原來縣城裏很熱鬧,晚上還會有夜市,不過現在周邊有些亂,所以晚上出門的人也少了,明天再帶你出去逛逛。”

随玉沉默地扒着飯,雖然小二說是精米飯,但随玉還是能吃出裏面還有些玉米碴和別的粗糧,幾乎是吃一口飯就要喝一口茶,兩道菜也是讓随玉提不起胃口,一道炒時蔬菜都炒的有些發黑了,另一道醬牛肉,牛肉有些柴,也很鹹。随玉嘆了口氣,只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

林牧青也皺了皺眉,又把筷子遞到随玉的手上:“再吃點,晚上餓的話我可不哄你。”

“誰要你哄啊!我就是吃飽了。”随玉差點把筷子扔到林牧青的臉上,“你自己吃吧。”

看随玉是真的不想吃了,林牧青就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飯和菜都吃完了,那飯量大得讓随玉都咋舌。

“一會兒要熱水。”随玉坐在床邊,彎着腰脫鞋想看看自己腳踝,又被林牧青握住手,然後自己去脫了随玉的鞋襪。

看着随玉腳踝上已經開始結痂的疤痕,林牧青的心口有些抽疼,那白玉一般的腳踝,因為他,添上了永遠都不能磨滅的印記,他盯着那一圈的傷疤,最後擡起随玉的腳,在那一圈傷疤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随玉被吓了一跳,林牧青的吻跟他整個人就非常地不搭,那個吻很輕,落在他的腳踝上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地在那片皮膚上拂過,那陣酥麻的感覺從腳踝慢慢升騰起來,一直亂到了心口上,他連忙收回自己的腳,把受傷的那只腳藏在完好的腳的後面。

“行,我去打水給你泡泡腳。”林牧青站起來拍了拍自己有些皺的衣裳,又想摸一摸自己的胡子,才發現自己習慣的胡須已經被随玉給剃掉了。

林牧青出去之後,屋子裏安靜了下來,随玉能夠聽見自己自己的呼吸聲,還因為剛剛林牧青在他腳上的那一吻有些亂。

他怎麽能親得下去呢,那是在地上走路的腳啊,而且那一圈的疤痕那麽醜,随玉自己平時都不怎麽敢去看,一是覺得很醜,二是有些害怕,他從有記憶以來,就記得虞哥對他耳提面命,說哥兒的身上不能留疤,可現在自己的身上已經有了這麽大的一道疤。

林牧青很快回來了,他看着随玉洗碗臉,又開始泡腳,自己才又用随玉洗完臉的水匆匆地給自己洗了一下,随後又坐到了随玉的面前跟他一起泡腳,他的腳很大,踩進去的時候盆裏的水就已經漫了出來。

“你腳好大。”随玉的腳被林牧青壓在盆底,他動了動腳趾,像是撓癢一樣碰到林牧青的腳心,“虞哥說腳大又寬就很有福氣。”

“是啊,沒有福氣怎麽能娶到你?”

随玉沒有接他的話,林牧青總是這樣,動不動就說這些話,他都快要習慣了。

客棧的被子不是随玉平常在家裏蓋的那種蓬松的棉花被,而是那種板結着,像是硬塊的布縫起來的一般,上面還有些像是洗不幹淨的黴點,随玉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沒有脫掉外裳,直接合衣躺在了床的內側。

習慣真的很可怕,他現在居然已經習慣了要給林牧青分半張床。

林牧青倒完水回來,看随玉已經躺下了,才吹熄了油燈,躺在他的身旁,借着月色,能看見随玉身上連外衫都沒脫掉:“怎麽不脫了衣服睡。”

随玉困極了,咕哝了一聲髒就不再開口,側過身背對着林牧青陷入了酣眠。

只是現下已然入秋,夜間的寒涼也不是一件薄薄的外衫可以抵禦的,随玉循着熱源,拼命地往那邊擠,最後整個人都蜷進了林牧青的懷裏。

林牧青在睡夢中感覺到自己的懷裏多了塊糖糕,又軟又糯,他不由得抱得更緊了一些,随玉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但又實在暖和,耳邊還有沉穩的心跳聲,就睡得更沉了一些。

第二日晨光熹微的時候,是林牧青先醒過來,随玉還趴在他的胸口上睡得很熟,被他嫌棄的被子亂糟糟地堆在他背後,還好昨晚随玉一直在他懷裏,不然昨晚兩個人都該受風寒的。

林牧青也沒急着起來,就垂着眼去看随玉,睡着的随玉乖得不像話,臉上被林牧青衣服上的褶皺壓出了點紅紅的印子,帶着些稚氣,林牧青這才想起他還不知道随玉的年紀,生辰,連上次來給他辦戶籍,也就選擇了個跟他生辰一樣的八月十五寫在了戶籍文書上。

林牧青起床的動靜都沒有吵醒随玉,怕他睡着冷,林牧青又把自己的外衫搭在了随玉的身上,自己穿着中衣去找了店小二。

廚房裏的火一整夜都沒熄過,熱水自然是管夠的,想到随玉不愛吃客棧的東西,又給了小二幾個銅板讓他去幫忙買些馄饨大餅回來。

等他回到房間,随玉也已經起來了,看起來氣色很好。

吃完朝飯,林牧青才帶着随玉去了縣衙,随玉在走到縣衙門口的時候就有些腿軟,漫長的流放路上,讓随玉對穿着衙役衣裳的人都有着一種本能的畏懼,他幾乎是整個身子都縮在了林牧青的背後。

來縣衙辦事的人很多,不一會兒就排成了長隊,林牧青沒有跟着人群排隊,而是把随玉帶到了一邊的陰涼處:“一會兒等着林安把文書拿出來就行。”

林安是林平的孿生兄弟,因為小時候讀過一段時間的書,所以現在在縣衙裏當差,當時林牧青和随玉的婚書就是他辦的。

“青哥。”林安和林平長得很像,都是方方正正的一張臉,眉眼疏闊,只是林平的個子比林安高大得多,随玉心想估計是他倆小時候林阿麽他們都偏心林平。

林安把那個戶籍小冊子交到林牧青的手上:“前一段時間朝廷丢了一個欽犯,名字也叫随玉,我們前幾天都忙着寫這事的公文,剛忙完。”

随玉緊緊地抓住了林牧青的袖子,修剪的圓潤的指甲也掐進了林牧青的手心裏。

“怎麽處理的?”林牧青漫不經心地問。

“在雲水山那邊找到了三具屍體,仵作驗過屍了,确認是那兩個押送的獄卒和那個欽犯,縣令大人已經寫了奏報上報朝廷了,接下來就沒啥事兒了,咱們這兒可好多年沒跟朝廷正正經經寫奏報了,也不知道這個欽犯是什麽人。”

林牧青拍了拍林安的肩膀:“這事兒謝了。”

“哥,嫂子到底是什麽人啊,為什麽沒有戶籍還跟欽犯名字都一樣啊?”林安雖然十分信任林牧青,但這事兒實在太過巧兒了,林安自己留了一個心眼,卻也只等着林牧青來跟他解惑。

林牧青把随玉拉到林安的面前,輕輕地掀開了他帷帽的面紗:“你看他這樣兒,像欽犯嗎?”

林安畢竟是沒成親的小夥子,乍一看見随玉這樣的小哥兒,臉霎時就紅成了個燒紅的煤球,結結巴巴地說:“是,是。”

“那個欽犯到底犯了什麽事?”林牧青狀似不經意地問。

林安這才稍微回過了神:“具體的我們也不太清楚,京城那邊過來的,聽說是謀逆。”

“謀逆不應該立刻被斬首嗎?怎麽還會流放?”林牧青邊說,餘光卻落在了随玉的身上,只見随玉聽見他的話,也只是肩膀縮了縮。

“誰說不是啊,倒給我們找麻煩,不過我聽小道消息說這個欽犯跟陛下有點什麽不清楚。”

林牧青身後的随玉被口水嗆住,好半天才平複過來。

“我覺得就是瞎傳的,要真跟陛下不清不楚,還會被流放啊。”林安笑起來,“不過現在沒事了,屍體找到了,奏報也都報上去了,不會再有人找他了。”

“行,你有什麽要跟你阿麽和你哥帶的嗎?”林牧青問。

“就跟他們說我挺好的,讓我哥出門的時候別莽撞。”林安說到。

“好,等你修旬假再回來,咱們哥幾個好好喝幾杯。”

林安點了點頭離開了。

林牧青也帶着随玉往大街上走,屬于想看一看林牧青手裏的自己的戶籍文書,林牧青卻不同意,把文書疊好放進了自己懷裏。

随玉氣得用拳頭捶了他幾下,還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回去再給你看。”

他們這次來縣城,除了來取文書,還有就是春娘交代他的任務,快要入冬了,得給随玉和林華買上幾件棉衣,不能等到入冬了再買,不然賣衣裳的就該坐地起價了,所以最好買棉衣的時間就是現在了。

買完了棉衣出來,林牧青對随玉說:“還有些冬儲應該備下的糧食就等下次下山,帶着林華再買,這次咱們就買些輕省的東西。”

随玉點了點頭,他們買的東西一會兒都由店家送到客棧,林牧青又陪着随玉去逛了各式的小吃攤,在看到魚腥草的時候随玉就捂住了鼻子。

“這次不給你吃這個了。”林牧青看他苦大仇深的樣子,對剩下的小吃攤也沒有了興趣,最後給他買了一大堆耐放的糕點。

“給林華買些紙筆吧。”

林牧青看了随玉一眼,聲音有些啞:“他能識得幾個字就好了,也不指望他能考狀元。”他看不見随玉帷帽下的眼神,但他知道那裏面一定有失望。

随玉還沒說話,一道清麗的女聲從他們後方傳來。

“阿青,你來縣城怎麽也不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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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把存稿放進存稿箱,來晚了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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