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吹泡泡
柯熠辭拆開包裝,将兩塊冰山熔岩巧克力放在塑料托盤中,遞給溫翎一個叉子,他拉開椅子坐下,挖一塊巧克力放進嘴巴。
玻璃幕牆外汽車川流不息,路燈照亮熙攘的街市。溫翎的眼珠瑩亮,他沉默着抿一口巧克力,回想和楚哲松在一起的時光,似乎也有細碎的快樂片段。但那些快樂對比憤怒、苦澀、難堪、自卑等等雜糅的負面情緒,仿佛沙粒中的露珠,禁不起半點陽光照射,轉瞬即逝。
“嘿,小家夥。”柯熠辭說,“有什麽事別憋在心裏,跟我講講。我雖然不太會安慰人,但講出來總會舒服一些。”
溫翎打開背包,掏出平板電腦,點開微信裏和楚哲松的對話框,将平板遞給柯熠辭,示意他自己看。
柯熠辭翻到最開始的聊天記錄,兩人的對話沒有想象中那麽長,多數是楚哲松叫溫翎出去玩,溫翎以各種理由拒絕,接着演化成言語攻擊和無理取鬧。溫翎脾氣溫和喜靜,不去網吧不去酒吧,學校和家之間兩點一線。楚哲松正好相反,他活潑愛動,社交達人,和溫翎确定關系後拖着對方徜徉各大娛樂場所,組局泡吧蹦迪放飛自我。
難怪這兩人處不到一起去,柯熠辭心想。
溫翎的家境優越,父母和妹妹給予他全方位的愛,精神世界豐裕,即便生活方式簡單,他有着十足的安全感和掌控力,脾氣雖好但極有主見,不想做的事誰都不能改變主意。
楚哲松性格外向熱情,性格卻不太穩定,他的控制欲強,說話不注意分寸,總能在細枝末節處打壓溫翎。聊天記錄裏光是取笑溫翎的咬字就有三五處,以及不滿溫翎不來酒吧一起玩讓他丢面子,炫耀酒吧裏有人向他示好,喝多了要溫翎接他。
柯熠辭咬着牙看完記錄,合上平板,他問:“你怎麽才跟他分手?”
溫翎比劃【我去年跟他分過一次,他寫了保證書。】
“你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柯熠辭反問。
【我們被分到一個組做作業。】溫翎比劃【他有一陣子表現不錯。】
“呵,他上什麽央美,他應該上中戲。”柯熠辭說。
溫翎手指交纏擰在一起,他磕磕巴巴地說:“對,不起。”因為他不能說話的疾病,父母嚴絲合縫的保護下,從未有人對他講過重話,這讓他以為楚哲松的言語貶低是好意指出他的缺點,幫助他全面地看清自己。
柯熠辭看着溫翎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軟成一灘,他說:“你道什麽歉,誰都有犯傻的時候,就當見識人類多樣性了。”他擰開一瓶果汁,遞給溫翎,佯裝無意地邀請,“晚上要不要去我家看電影?我換了個八十寸的液晶電視哦。”
“你自,己家嗎?”溫翎問。
柯熠辭點頭:“我在北京租房住,開着我爸的車,買不起北京的房子,我只能買天津的了。”
溫翎猶豫,他還真沒有晚上去朋友家玩的經歷,他想跟父母商量一下,又怕柯熠辭笑他小孩子氣。
“看完電影咱們還可以去露臺看風景。”柯熠辭極力撺掇,“我家有兩個卧室,給你住一間,換洗的衣服都是新的。”
“我新上貨了一冰箱起泡酒哦。”柯熠辭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煎牛排怎麽樣?還有炸薯條。”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不去實在對不起柯熠辭的熱情,溫翎點頭,他指着見底的巧克力問:“這個,多少,錢?”
“朋友之間不談錢。”柯熠辭滿腦子想着終于把小朋友拐回家了,他興奮地站起身,“走啦,電影之夜。”
溫翎跟上柯熠辭的腳步,他看着柯熠辭的背影,心中的煩悶消失一空,持續兩年的病态關系于今日宣告結束,是時候擁抱沒有任何負擔的快樂。
柯熠辭打包了一個四寸的小蛋糕放在紙袋裏,他拉開車門,說:“你跟你爸媽講一聲,別讓他們擔心。”
“好。”溫翎拿出手機,坐在副駕駛發微信,得到母親肯定的答複後,他看向柯熠辭,彎彎眼睛,比了個OK的手勢。
柯熠辭發動汽車,哼起曲子,仿若将寶藏偷回家的巨龍。柯熠辭住在南京路沿線,距離海光寺地鐵站一個路口,他将車停進專屬車位,提着蛋糕紙袋進入樓道,刷卡進電梯,摁下16層,問:“你平時玩游戲嗎?”
溫翎點頭。
“家裏有switch,咱們可以玩雙人的游戲。”柯熠辭說,“我買了一堆卡帶都沒時間玩。”
16層到了,電梯門打開,柯熠辭朝左拐第二個門,掏出鑰匙打開,他站在門邊,頗有儀式感地讓溫翎先進,說:“歡迎來到我家。”
溫翎笑着邁過門檻,柯熠辭打開鞋櫃,找出一雙新拖鞋拆封,他說:“等會兒我去做飯,你在客廳找找想看的電影。”
“嗯。”溫翎說,“謝謝。”
換上拖鞋,溫翎四處打量陌生的房間,整體是米白色的美式風格,米色窗簾、白色地磚、淺米色壁紙、棉麻質感的白色布藝沙發、奶咖色地毯,咖啡色流蘇抱枕,寬敞的大陽臺一角放着竹編躺椅,椅子上放着柔軟的靠墊和毛毯。約莫九十平米的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兩個卧室都很寬敞,裝修風格與客廳保持統一,看起來十分有生活感。但為數不多的家具和衣物告訴溫翎,這套房子裏并沒有多少生活的痕跡。
柯熠辭常居北京,忙起來少有機會回天津休息,這便是典型的社畜的煩惱了。
溫翎回到客廳,看着柯熠辭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他不好意思坐沙發上等待晚飯,走到廚房門口試圖幫一點小忙。
“牛排馬上就好啦。”柯熠辭說,他看出溫翎的局促,主動提議,“櫥櫃裏有玻璃杯,起泡酒在冰箱的冷藏櫃裏。”
溫翎依言打開櫥櫃,拿起兩個杯子,站在水槽邊清洗酒杯并擦幹內壁,放在餐桌上,從冰箱裏拿出起泡酒用開瓶器打開,沿杯口倒三分之一杯酒醒着。
沒等一會兒,柯熠辭端着兩盤牛排走過來,他說:“我煎得七分熟,你平時吃多少熟成度的?”
溫翎說:“五分。”他恰好常吃牛排,北京大大小小的西餐店均打卡過,他看向盤子裏的肉,認出是一塊肉質細嫩柔滑的菲力,柯熠辭這一頓招待可謂是誠意滿滿。
“我不懂牛排,找朋友買的。”柯熠辭拉開椅子坐下,他舉起酒杯,“這一頓主要是慶祝小羽成功分手,脫離苦海。”
開場白過分正式,溫翎一臉懵逼地舉起酒杯和柯熠辭碰了一下,他輕抿一口酒,拿起刀叉将牛排切塊,姿勢優雅,細嚼慢咽,顯示出良好的禮儀。
一頓飯安靜地過去,沒有柯熠辭想象中的浪漫,多了溫馨和輕松,溫翎主動承擔洗盤子的任務。他穿上藍色小熊的圍裙,站在水槽旁擠一泵洗潔精,攪一攪碗裏的水,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圈,朝圈中心吹氣,吹出一個彩色的泡泡。
柯熠辭被溫翎幼稚的舉動逗得一樂,他也在手心壓一泵洗潔精,揉搓開來,吹一個泡泡。
溫翎彎腰洗碗的十分鐘裏,柯熠辭制造的泡泡擠滿了廚房。溫翎甩掉手上的水,戳破飄到鼻尖的泡泡,柯熠辭幫他解開圍裙的系帶,說:“我們去看電影吧。”
溫翎點點頭,他比劃【我想看午夜兇鈴。】
柯熠辭頭皮一緊,強撐着鎮定的表情應下:“行,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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