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開學日(三)
【柯熠辭:你住哪兒?】
上午十點,溫翎睜開眼睛,習慣性摸到手機打開,微信探出一條消息,他坐起身敲下回複【[地圖定位]】。
【溫翎:你今天不上班?】
【柯熠辭:調休兩天,我送你去學校。】
“咚咚。”卧室的門板被敲響,溫德澤的聲音響起,“小羽,起來吃飯。”
溫翎往下手機,踩着拖鞋拉開門,拐進衛生間洗漱,溫德澤跟在後面念叨:“咱們十一點出發去學校,先送你妹妹,下午送你。”
拿起漱口杯接滿水,溫翎叼着牙刷吐出泡沫,漱口和涮洗杯子,他掬一捧水洗把臉,擦幹淨臉,轉身看向溫德澤,比劃【不麻煩您送我,朋友一會兒來接我。】
“電視臺那個小夥子嗎?”溫德澤問。
溫翎點頭。
“唉。”溫德澤失落地塌下肩膀,兒大不由爹,溫翎也不能一輩子保持小時候乖巧聽話的模樣,“好吧。”
溫翎路過溫德澤走向餐廳,忽略老父親的痛心疾首,溫德澤比師嵘多愁善感,晾他一會兒便能自行痊愈。
溫瑞雪坐在餐桌旁,夾起一個煎蛋,朝溫翎打招呼:“早啊,哥。”
“早。”溫翎冒出一個字,拉開椅子坐下,他轉頭看向走來的溫德澤,溫德澤說:“我吃過了,你們吃。”
一碗紅棗豆漿、兩個煎蛋、兩個煎餃,溫翎身材瘦高,吃得不少,但不長肉,應是遺傳溫德澤,像一叢文竹,纖細柔韌。
柯熠辭坐在車裏,等待溫翎回消息。送小孩上學是他想到的第二個絕頂好主意,學校裏有一位虎視眈眈的前男友,他必須在開學第一天及時宣誓主權,起到威懾作用。溫翎的前男友陰險惡毒,不僅會PUA還會裝可憐,萬一溫翎心軟松口,他哭都沒地兒哭。
柯熠辭心中的楚哲松,已然變成一只三頭六臂啖人血肉的大魔王,而他自己,是守護溫翎的騎士,嚴防死守、血戰到底,絕不讓魔王得到越界的機會。
見溫翎遲遲不回話,柯熠辭的心髒懸空,晃晃悠悠七上八下,他琢磨是不是自己的問話不夠委婉,又或是溫翎有別的安排?
一番猜測,就在柯熠辭心态不穩想要打個電話澄清一下自己沒有逼迫的意思時,溫翎回複【好呀。】
柯熠辭盯着【好呀】兩個字反反複複地查看,唇角上揚,鬥志昂揚地發動汽車,導航去溫翎的住址。
溫翎放下手機,拿出背包,把身份證、銀行卡、平板電腦、充電線、水杯裝進去,坐在沙發上等柯熠辭上門。
溫瑞雪坐在行李箱上,愁眉苦臉地嘆氣:“怎麽就開學了啊——我還沒玩夠。”
“啥時候能玩夠。”溫德澤說,“趕緊收收心,去學校多交些朋友,跟室友處好關系。你這離家近,節假日還能回來看看我們。”
溫瑞雪悶悶不樂地站起身,拖着箱子踏出家門,溫德澤說:“我們走了,小羽出門的時候記得反鎖。”
“好。”溫翎揮揮手,目送兩人下樓。
沒一會兒,門鈴響起,溫翎摁下通話鍵,柯熠辭的聲音傳來:“我有點渴,能上樓喝杯水嗎?”
溫翎欣然打開單元門的鎖,樓道裏咚咚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半掩,柯熠辭推門進來,溫翎遞過一杯溫水。
柯熠辭端着水好奇地四處打量,目測約有兩百來平的大平層,裝修簡單,布置頗具生活情趣,随處可見的精美小裝飾,別致的冰箱貼、小徽章、迷你直升機模型,電視牆上甚至挂着一支唢吶。
溫翎比劃【進來參觀一下嗎?】,他側身讓開一條道,柯熠辭走進來,左摸摸右看看,好奇地問:“你開學是住宿嗎?”
“軸、走,”溫翎差點咬住舌頭,他糾正發音,艱難地說,“走,讀。”
“自己去?”柯熠辭問。
溫翎搖頭,他說:“司機。”他做出轉方向盤的動作,“車。”
“怎麽一天不見,說話不如以前利索了。”柯熠辭說,他笑眯眯地湊近溫翎,“再講一遍,連起來說。”
“司機。”溫翎整理語言,“開車,送我。”
“以後我送你上學好不好?”柯熠辭問。
溫翎搖頭:“不好。”這句話倒是幹脆利落咬字清晰。
柯熠辭聽到心髒裂開的聲音,可憐巴巴地問:“為什麽?”
“你,忙。”溫翎說,他走在前面,帶領柯熠辭看家裏的布局,四室兩廳,加門口的家政間,他指着朝南的次卧,“這個,我的。”
柯熠辭推開門,被溫翎推着肩膀往前,一路到窗戶邊,溫翎向柯熠辭展示自己種的多肉盆栽。巴掌大的花盆裏一棵冰藍色的廣寒宮,葉片有些軟塌,但整體還活着。柯熠辭瞄了一眼溫翎的表情,違心地誇贊:“養的不錯。”
溫翎彎彎眼睛,顯然心情愉快,窗臺角落放着一盆枝葉拖地的綠蘿,以及一盆葉片稀少的三角梅。他挪一步用身體擋住三角梅,拽着柯熠辭快步走出卧室,說:“我們,走。”
“好。”柯熠辭順從溫翎的意思來到客廳,看着對方背上小書包,詢問道,“去學校交個錢就能回來了吧?”
“嗯。”溫翎回應,他比劃【在小廣場簽字交錢,幫班級領書本,再去買一些畫材。】
“你一個人領書本?”柯熠辭問。
“還有,人。”溫翎說,他邁出門檻,用鑰匙反鎖家門,朝柯熠辭比劃【我不想因為我的缺陷,被同學照顧。】
【我通常第一個幫忙。】溫翎比劃,【住宿的同學忙着布置宿舍,沒空領書。】
“你怎麽這麽,”柯熠辭斟酌詞語,他摟住溫翎的肩膀,裝作好朋友擠擠挨挨地下樓,“我和你一起領書。”
“髒。”溫翎說,“熱,累。”
“你幹得了我幹不了嗎?”柯熠辭說,“別瞧不起人了。”
溫翎認真地反駁:“沒有。”柯熠辭前前後後幫他那麽多忙,他怎麽會瞧不起對方。
拉開車門,柯熠辭坐進車裏,伸手越過溫翎身前,傾身幫他系安全帶,呼吸一瞬間交錯。溫翎眼瞳清澈,睫毛輕顫,看不出真實情緒。倒是柯熠辭,表面強自鎮定,耳根熱燙,眼神滿天飛,左顧右盼就是不和溫翎對視。
“柯,”溫翎開口,“柯一尺,一,詞。”他皺眉,比劃【你的名字真難念。】
“趕明我去改個名。”柯熠辭插科打诨緩解局促緊張的心跳。
溫翎輕拍他一下,說:“柯一尺。”
“兩尺也行。”柯熠辭發動汽車,“你說幾尺就幾尺。”
溫翎不搭理他,反反複複地練習讀柯熠辭的名字:“柯一尺,柯一詞,柯一億。”
柯熠辭跟着導航上高架橋,一邊開一邊說:“一億太多了啊,一萬就夠。”
溫翎念了一路,終于在快到達學校時,準确地說出:“柯熠辭。”
“哎。”柯熠辭應道,“怎麽了小祖宗。”
溫翎偏頭盯着他,望了半晌,不說話。
“逗我玩兒呢。”柯熠辭将車倒進停車位,“到了。”
溫翎推門下車,又叫一聲:“柯熠辭!”
“哎。”柯熠辭不耐其煩地回應,“繳費處在哪呢?”
溫翎指向小廣場,背着書包跟在柯熠辭後面,像個乖巧地小尾巴。
柯熠辭慢下腳步,和溫翎并肩,他問:“你叫我做什麽?”
“我也,能,”溫翎說,“叫你。”
“然後呢?”柯熠辭問。
“和別,人,”溫翎說,“一樣。”
“你怎麽可能和別人一樣。”柯熠辭說,他雙手在腰間比劃,“別人在這裏,你啊,”他擡手比過頭頂,“你在這裏。”
“你是最高優先級。”柯熠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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