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卧底魔界第三年

◎“金瓊節，浴蘭湯，芝芝不歡迎我麽？”◎

都搖芝和蘭庭厭落腳在洛都最好的客棧，就隔音效果來說，遠勝星岚城珍珍家的客棧。

金瓊節當天，客棧早早差人燒好了一鍋又一鍋熱水，滿客棧都是蘭草的香氣。

入鄉随俗，既然要過節，自然要從頭過到尾，都搖芝便和其他客人一樣叫了熱水，把昨日在集市上買的蘭草放入浴桶中。

都搖芝幹這事的時候，蘭庭厭就坐在一旁看着。

瞥了他一眼，都搖芝兀自行動，把屏風移過來，擋住浴桶。

她估計蘭庭厭對這種節日習俗是不感興趣的。雖然這兩年她跟蘭庭厭親密接觸過無數回了，但她還做不到若無其事當着他的面洗澡。

熱水的水汽蒸騰。

都搖芝脫完衣服，才發現有一條觸手伸了進來，搭在浴桶上。

“……”她小聲道，“出去！”

觸手不動。

算了。

反正觸手上也沒長眼睛。

都搖芝跨入浴桶裏，整個人沉下去，青翠欲滴的蘭草漂浮在水面上，散發着清淡幽雅的香氣。

她不打算泡太久。

靠着浴桶，都搖芝仰頭，望着客棧的天花板。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和筋骨都在熱水中舒展放松，可是她的精神上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緊繃。

她不記得原著裏男女主花了多長時間才迎來故事的結局徹底消滅了魔界，按照一本小說來說……時間應該不會太長

吧。小說主角修煉三個月頂別人三年，三年頂三百年，別人三年剛入門，小說主角三年就足以成神了，所以……這次雲淮聲主動傳遞消息給她要見面，一定是有大動作。

但是……不對勁。雖然已經過去快三年，但都搖芝印象裏那些原著重要劇情好像還沒出現。

她也不太确定。

畢竟她也不知道這幾年男女主都幹了啥。

她只知道自己在努力搜集魔界、魔君信息之餘，剩下的時間都在和蘭庭厭厮混。

……是的，說來不好意思，但是她覺得“厮混”這個詞大約是最準确的了，而且是幾乎無時無刻不在……

不知想起什麽，都搖芝擡手揉了揉泛紅的臉。

她深吸一口氣，身體放松，把自己沉進水中。

突然想到有一年暑假，她和好朋友去新開的水上樂園玩，她們在泳池裏比賽憋氣，之後還打了水仗，玩得比小孩子都瘋。

現在想到，那些場景……恍惚像是上輩子的事。

剛來這裏的時候，都搖芝想念爸爸媽媽，想念好朋友，惦記着她沒上完的大學，惦記着沒追完的動漫和小說……現在也想得少了。

人的适應能力真的很強。

過了一會兒，都搖芝浮上水面，摘掉頭發上沾的蘭草。偏頭，那條觸手還搭在浴桶邊沿。

都搖芝伸手戳了戳它。

它像是突然受到了邀請似的，猛地伸展開來，游進水裏。

與此同時，木桶邊上，無數條觸手伸了上來。

“等等……”都搖芝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觸手已經全擠了進來。

屏風那邊發出了輕微的響動，都搖芝回頭，看見蘭庭厭站在那裏，正慢條斯理地脫去那件玄黑色長袍。

“金瓊節，浴蘭湯，”他注視着都搖芝，眼瞳顏色在她的目光中一點點變淺，最後褪成跟觸手一樣的銀白，“芝芝不歡迎我麽？”

都搖芝：“……”

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眼睛再說話！

“你是想浴蘭湯麽？”她小聲嘟囔。

蘭湯……水都快被他的觸手擠沒了。一桶交纏在一起的銀白黏膩，把都搖芝的身體都淹沒了，而桶中熱水伴随着不斷湧進來的觸手晃蕩着，蘭草随之不斷溢出桶外，嘩啦啦的，在地面上像是小小的溪流般四下蔓延。

蘭庭厭唇角彎彎，露出笑容。

都搖芝看着他。

突然，觸手動了一下。

都搖芝感覺血液驟然上湧，臉頰發燙。

她呼出一口氣，對他張開手臂，眼睫顫顫，低聲說：“抱我。”

蘭庭厭便抱住了她。

多了個人進來，水又嘩啦被擠出去許多。

都搖芝喜歡擁抱，蘭庭厭的擁抱和普通人的擁抱不同，除了“人”的上半身會抱住她，“非人”的部分也會緊密地纏住她。她喜歡被纏住，被緊緊地包裹，每一條縫隙都被填滿。

她仰頭和他接吻，水汽在他們身旁氤氲，場景夢幻又詭異，像是從深海爬出來的怪物一點一點吞吃掉美麗的女孩。

……

都搖芝躺在床上，胸膛起伏，調整呼吸。

蘭庭厭坐在床邊，專心致志地挑起她濕漉漉的頭發，一縷一縷地用靈力“烘幹”。

都搖芝的臉很紅，蘭庭厭雖然神情平靜，但臉上也是未完全褪去的緋紅。他漆黑的瞳專注地看着她，認認真真把她的頭發用靈力吹幹，然後輕聲說：“好了。”

都搖芝輕聲哼哼：“你應該做的。”

其實她完全可以自己用靈力把頭發弄幹，可她就是想要蘭庭厭伺候。

蘭庭厭：“嗯。”

都搖芝從被子裏伸出手，推了推蘭庭厭：“今天出去玩要戴花的，把那支芍藥拿來。”

和蘭草一樣，花也是昨天就買好的。

蘭庭厭沒動，觸手游過去，把花瓶裏那支粉紅色的芍藥卷出來，送到都搖芝手裏。

都搖芝又把芍藥塞蘭庭厭手裏：“幫我梳頭。”

她起身，背對蘭庭厭穿上中衣披上外套，下床上她神情微變，扶了蘭庭厭一下，緩緩走到梳妝鏡前坐下。

“上次你不滿意。”蘭庭厭站在她身後，蒼白的手指穿過她如墨般的散發，臉上閃過三分困惑三分為難還有三分鄭重。

“上次你梳得不好啊，”都搖芝說，“那個發型顯得我頭好大，你沒有去學習新的發型麽？叫花犯教教你什麽的。”

蘭庭厭說：“學了。”

他還記得花犯大驚失色的表情，好像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他懷疑是他的确梳得太差了。

都搖芝拿起口脂，在唇上沾了沾，不過看不出來多大的改變。她現在嘴唇本來就很紅……大約是血色還沒下去。

鏡子裏，她能看見蘭庭厭斂了眸，緩慢又認真地幫她梳頭發。

有時候她會覺得蘭庭厭很乖，她一邊得寸進尺地向他索取，一邊要花費越來越多的精力告訴自己，他沒有感情，他是怪物，他只是閑得無聊随手為之……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別愛上他。

作為全書反派最強戰力，魔尊……是要被主角殺死的。

而她……是要回家的。

蘭庭厭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編織起頭發來也有種從容不迫的流暢靈活，他給她梳了一個十分少女的發型，最後将那支芍藥插進她的發間。

做完這些，他擡眸，望着鏡子裏的她，無聲地詢問這一次她滿不滿意。

都搖芝笑起來：“還不錯。”

她起身，拉着蘭庭厭坐下，按着他的肩膀說：“好了，輪到我給你梳頭發了！你想戴什麽花？我昨天還買了牡丹、山茶和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