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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空氣一瞬間凝滞,仿佛江铖黝黑的眼珠中延伸出來的莫名情緒。

很多年前我強吻他的那次,他也是這麽看着我。

只是那次不是深夜,是下午,窗外落日餘晖,他被我壓在窗戶上,後背與玻璃之間只隔着一層白色薄紗窗簾。

那時候我們還沒錢,房間很小,窗戶很窄,他寬闊的背這麽一堵,也擋住了近乎所有的光線。

屋子很黑,但他的瞳孔,竟比屋子還要更黑一點。

裏面沒有光。

十七歲的江铖突然與二十七歲的江铖重合了,他那雙被莊聞保護地很好的漂亮眼睛還是一如往常。

澄澈一如往常,連表達情緒的方式也一樣。

十七歲的莊聞被江铖這樣看着,只覺得忐忑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要接受命運的審判。因為那時候的我還不懂,這樣的眼神代表什麽。

直到我隔着同樣的眼神看見了十七歲的江铖,我才意識到一件事情。

江铖當年,真的不愛我。

或者說,這麽多年,他之所以這麽對我,說白了,就是不愛我。

那被強吻後的默認,被我死拽着不準他離開的沉默,以及這麽多年從不拒絕卻也從不主動靠近的被動,完完全全都在向我說明,他從始至終沒有愛過我。

年輕的傻姑娘總是會給自己找各種理由,說他既然不抗拒就是愛我,說他願意和我接吻也許他對我有感情,說他既然都和我肌膚相貼那他只是因為愛而說不出口。

不是的,不是的。

他愛你,就絕不會讓你去猜,讓你在深淵掙紮而無動于衷。

若是他愛你還這麽做,這麽狼心狗肺的人,又有哪點值得你為他付出那麽多。

可他為什麽糾纏不清,為什麽突然低下他驕傲的頭顱,甚至為了我放棄他的“真愛”……

不過和我當年一樣,執念太深,被不甘左右。

他不甘心一個永遠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女人突然将他抛棄。

所以他把我擋在門前,口口聲聲道歉,說愛我。

他這哪是愛我。

這TM算什麽狗屁愛我。

我原本已經毫無波動的心裏突然多出幾分怒氣,只覺得眼前凝滞的黑暗都浮躁起來,我推開江铖進了屋,在他伸手攔住之前,猛地關上了房門。

進門之後又覺得我這樣發怒毫無必要,想來想去,只能歸咎于,我畢竟還是愛過。

和他不同。

江铖這次沒有再守在門口,我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屋外一陣清爽,凝滞的黑色也變回了柔和的日光,空中飄着細小的灰塵。

大家沒有再聚在一起,四散在海島各處玩了起來。等到十點多,日頭大了起來,溫度也升高了,我坐在小咖啡廳安靜的角落裏,聽見有人在遠處喊:“走啊!游泳去!”

小咖啡廳門被推開,幾個小姑娘說着笑着走進來,吵吵鬧鬧着和服務員說要什麽咖啡。等咖啡的時候其中一個姑娘看到了我,笑着道:“莊總好~”

其他幾個姑娘膽子沒那麽大,但也跟着有些拘謹地喊了聲“莊總”。

她們身上穿着泳裝,外面都裹了大毯子,不過身上頭發都幹幹淨淨,看來是準備去海邊,我點了點頭順嘴問道:“一會兒去游泳?”

幾個小姑娘笑了起來:“我們那不叫游泳,只能叫玩水,我們幾個都是旱鴨子呢。”

最開始叫我的小姑娘說起了自己旱鴨子經歷,引得一群人笑得前俯後仰。我挺喜歡這樣朝氣蓬勃的小姑娘的,笑意裏也帶了幾分真實。

服務員很快做好了咖啡,幾個小姑娘一人一杯端着走了,臨走時和我說了再見。我透過玻璃窗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倒是也有了幾分想要游泳的意思。

不過我換了衣服走到海灘邊就後悔了,此時正是最舒服的時候,太陽不像正午時那麽烈,溫度又上來了,此刻海灘邊就如同下餃子一般,密密麻麻全是人。

我看見人這麽多就有些頭疼,可衣服都換了,現在就因為人多又跑走換回來實在是麻煩。我幹脆坐到最遠最偏僻的遮陽傘下,有一搭沒一搭玩起了手機。

平日裏我的消息都來自于工作,這會兒會給我發消息的人都在海裏徜徉,也沒多少人找我,我又不愛玩游戲,翻了一會手機就覺得沒勁,把手機放到一邊閉目養神。

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太舒服,哪怕隔着遮陽傘,這樣溫暖的日光包裹着,我竟然不知不覺睡着了。

太舒服了,所以什麽夢都沒有做。

再醒來時,先被大腦捕捉的,是依舊吵鬧的沙灘,光線太亮,眼睛一時半會睜不開,我擡手想要擋一擋光,身體上卻傳來柔軟的觸感,有什麽東西順着我的手臂動作滑了下去。

是一個小毯子。

白色的,有着細密的絨毛,不大,只能堪堪蓋住我的小腿。

我順着毯子望過去,遮陽傘陰影的邊緣,陸重非正抱着平板,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數據。

“我記得你好像還沒轉正。”

我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吓到了陸重非,他轉頭,愣一下才有點腼腆地笑道:“沒有啦,只是有部分內容我們外包出去了,我們團建休假外包團隊沒有休,我是負責對接的,他們要資料,我給他們發一下而已。”

我問:“你實習結束以後打算留下來嗎?”

陸重非低下頭發送文件,一邊在屏幕上操作一邊道:“如果公司要我,我肯定是留下來的。”

我又問:“我的毯子是你幫忙蓋的嗎?”

“啊……是的。”他發送完了,把平板放到了一旁的塑料桌子上:“我怕你這樣睡會着涼……”

他有些害羞,但眼神意外地坦蕩。

我不是個在感情中擅長和人拉扯的女人,畢竟我只經歷過一段感情,所以很多時候表達情感,表達願意或者不願意,都十分直白。

就像對着江铖,我愛他不愛他,都表現地清清楚楚。想要他陪我就直接說,或者想盡辦法去找尋可能,從來沒有試探過。

所以看着陸重非,我本來想一如既往,直白地開口,說些我想說的話,但不知為何,話到嘴邊,變成了似是而非的試探:

“你還挺細心的,一般男生都不太擅長照顧人。”

陸重非有些不太好意思:“謝謝……其實早兩年我也不太懂這些,這兩年我媽病了,我學着照顧她,倒是學會了很多東西。”

我輕笑一聲:“之前沒照顧過女朋友?”

陸重非假裝苦悶:“莊總,不要在母胎單身面前提對象話題謝謝。”

我挑眉:“你沒談過戀愛?”

二十多歲的母胎單身很常見,但長成陸重非這樣,個人能力優秀,做事也認真的,還挺少見。

“我開竅比較晚……”陸重非“嗯”了一聲:“也挺多人和我表白的,但是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麽要戀愛,所以也沒有這方面的意識。等到後來慢慢長大了,又是媽媽生病,又忙畢業論文找工作之類的事情,也沒太關注。”

“那現在關注了嗎?”

陸重非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我。

他依舊穿着白襯衫,只是因為在海邊,衣襟整個敞開着,裏面一覽無餘,他穿着衣服的時候只覺得很瘦,皮膚很白,如今我才發現,他只是肌肉并不誇張,很輕易就能看出訓練痕跡。

他的食指在灰色的沙灘短褲上摩擦了兩下,嘴唇緊抿,眉頭微皺,似乎這是個很難以回答的問題。

“看來我問了個很冒犯的問題。”我笑了一聲。

陸重非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什麽,卻被小跑過來的楊籁打斷了:“莊總,你要不要防曬呀!”

她長了張端莊的臉,此時用手遮太陽的樣子給她原本穩重的氣質添了幾分可愛:“曬死了曬死了,沒想到大中午的這麽曬,幸好帶了防曬。”

我從她手裏結接過了防曬:“謝謝。”

楊籁最聰明的一點就是識時務,這也是我最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地方,此刻見到陸重非和我坐在一個遮陽傘下,她也沒有半分奇怪的表情,大大方方地和陸重非打了聲招呼,然後見我沒說要她幫忙,揮了揮手就自己玩去了。

我把玩着手中白色外殼的防曬霜,沖陸重非笑:“你要塗嗎?”

陸重非趕緊搖頭:“這就不用了。”

我揶揄道:“你這麽白,不怕給你曬黑了?”

“曬黑才好呢,無論男生女生,只要是自己的膚色,都好看。”

陸重非的确是個很神奇的人,他總能在一些不經意的,你根本想不到的地方獲得我的好感。

聽了太多“男人就要黑才好看”,也見了太多女人為了追求冷白皮花費無數經歷,這樣誠懇而直白的話,真的很難得。

原本他說他從沒談過戀愛的時候,我是不信的,但此時,這個不信卻多了幾分動搖。

“膚色不重要,但防曬也不一定為了膚色,也許是為了保護皮膚屏障。”我笑着把手裏的防曬,舉到了他的面前:

“要是你幹完了活,暫時也不打算急着做什麽的話,不如幫我擦個防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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