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謝音樓有個秘密基地。

是一個荒廢掉的老院子,藏在七扭八拐街巷裏,是她年少時跳舞的地方,沒有人能找到,院子的紅磚牆壁已經破爛,借着月光進來,謝音樓去找燈籠點亮,四周幽暗安靜,除了腳下的一點光外,就沒別的動靜了。

她出聲讓雲清梨走路時別摔着,将燈籠放在石桌上,回過頭說:“你別哭啊,不然明早的街坊阿婆要傳鬧鬼了。”

雲清梨來的路上已經冷靜下來,眼角略有點紅而已:“這是你家祖宅?”

方才進來時,她看見門上端黑色匾額上書“謝府”兩個燙金的字。

謝音樓尋了個幹淨臺階坐,慢悠悠地說:“算是我家祖祖輩輩一代又代傳下來的老宅了,以前這兒住着個終生未嫁的奶奶,小時候我爸爸經常帶我和弟弟來這裏玩,看到那個樹下古井了嗎,我最小的笨蛋弟弟經常掉下去……”

後來守着這祖宅的老奶奶去世後,這裏仿佛就被所有人遺忘了。

而謝音樓藏了院子的鑰匙,一有解不開的心事就會偷偷的跑過來跳舞,久而久之,她就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也沒有跟任何人分享過。

她指着那口深井,繼續對雲清梨說:“誰沒有點不能言的小秘密,你可以告訴它。”

雲清梨問:“這樣會不會很傻?”

謝音樓單手托腮,有點糾結地皺起眉說:“不會吧,我爸爸以前藏着心事時就喜歡閑坐在古井旁邊泡茶喝,老奶奶說,古井是會聽人心事的。”

雲清梨聽她這樣有理有據,就沒繼續質疑下去,真走到古井旁邊。

身後,謝音樓還不忘提醒一聲:“不是拿來跳的啊。”

雲清梨本來也沒跳井的意思,被這樣一說,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好。

略無奈轉過身,想哭的情緒都被謝音樓給分散光了:“謝音樓,我發現你和外界的形象一點都不像。”

“誰沒有兩幅面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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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音樓拍了拍旁邊臺階,雪白腕間的玉镯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今晚充當聽你心事的古井好了。”

很多時候,與其把心事傾訴給熟人,遠不如跟一個剛認識的朋友說自在些。

雲清梨除了在路燈下哭過,失态的情緒尚能控制住,還保持着戲曲美人那份端莊的美:“當年我跟周序之結婚,很多人都說我是唱戲曲唱昏了頭,他婚前……有個捧在手掌心寵愛了很多年的女人,愛到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是屬于那女人的。”

“你不太像會拆人姻緣的。”謝音樓沒有立刻下定論,而是輕聲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雲清梨手指覆在薄薄發燙的眼皮上了會,往下說:“我與周序之自幼定下娃娃親,只是誰也沒當真,但是周家爺爺去世時遺囑上卻附加了一則條件,倘若他想拿到繼承權,必須去雲家履行婚約。”

不是她逼那個女人走的,是周序之深知周家和雲家的利益被生生世世綁在了一起,必須娶她才能收場,所以這五年來,兩人完美的婚姻更像是演給外界看的。

每個深夜裏令他魂牽夢萦的那個女人,從不是她。

“可我愛上了他……在這段婚姻裏,我做了她的替身。”雲清梨是知道自己成了丁香花的替身,唇角的弧度很苦澀,輕輕地說“音樓……心裏有了白月光的男人是沒辦法獨占的,因為即便我想為他赴湯蹈火為他瘋,也早就有人替他做過了。”

謝音樓換位思考想了會,就事論事說道:“确實,倘若這替身的事擱我身上,別說五年了,五天我都忍受不了。”

“你也會選擇分開嗎?”

“會分開,久病難愈會烙下病根的。”謝音樓有點冷,手指收攏着西裝外套保暖,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了:“我惜命。”

雲清梨緩緩擡頭,看着雲間的月亮,不知為何覺得心也一下子空落落的。

她不願這個念頭瘋狂似的持續下去,轉頭對謝音樓說:“我唱桃花扇給你聽吧。”

桃花扇。

是她十五歲登臺演出的成名之曲,也是她戲院初次見到周序之時,登臺唱的。

緣起桃花扇。

緣滅也是桃花扇。

……

下半夜,庭院外漆黑黑的,手邊的燈籠已經暗掉,院子散發着潮氣浸濕的朽味,謝音樓踢了踢石板地上的易拉罐酒,已經空了。

她也跟着有些微醺,指尖揉了揉眉心,旁邊的雲清梨不善酒力,這種巷子小賣鋪售賣的廉價啤酒一瓶,就使得雲清梨昏昏欲睡,趴在了石桌前。

謝音樓還好,年少時經常偷偷的買來嘗,帶了點果香味,就跟喝着玩似的。

她微微坐起身,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叮鈴鈴的——

拿起看,發現是傅容與打來的電話,她接聽:“喂?”

兩人這幾日都沒聯系感情,卻無形中已經沒了陌生感,傅容與嗓音略清沉,似幹渴了許久沒有進般滴水後發出來的:“在哪?周序之為了找雲清梨和你,把整個泗城都翻了頂朝天,有人說看到你們上了個變态司機的黑車。”

謝音樓扶着旁邊,一時沒聽的太清:“什麽黑車……”

“周序之派人查了全部出租車的公司,都沒找到你們蹤跡,音樓。”傅容與那邊背景動靜隐約能聽得見車子鳴笛聲,顯然是周序之找不人,就找他這裏來了。

謝音樓張了張嘴,還未發聲,院子外的街巷響起一陣老唱片的京劇。

這是隔壁李阿婆多年來醒來要聽段老京劇的習慣,被打斷,等她要說時,手機已經自動斷電了。

謝音樓微醺的意識徹底清醒,看着黑屏的手機,一時也找不到地方充電。

她指尖揉了揉額頭,走過去想叫醒雲清梨:“我們該走了。”

外面的夜色逐漸露白,雲清梨被寒氣侵入,胳膊都是冰涼的,感覺即将要重病一場似的,沉得慌,哪怕謝音樓叫了她三次,還是連擡起眼睫毛的力氣都無。

不知折騰了多久,雲清梨終于有回應,依舊處在清醒與模糊的邊緣狀态:“我醉了?”

謝音樓輕聲回答:“站起來走兩步,會清醒一點。”

雲清梨聽她的,垂眸看到地上的易拉罐好幾個,啓唇的聲音隐約有一絲不可思議:“都是我喝的?”

話音未落,還生生倒吸了口涼氣:“我酒量真好啊。”

“……”謝音樓

就喝了一瓶,倒不至于跟酒量好這幾個字挂鈎。

雲清梨堅信不疑自己喝了滿地的易拉罐果酒,拉着謝音樓的手說:“有機會我們再約。”

謝音樓擡頭看着露白的天,唇齒間輕飄飄咬字:“……看吧”

那個尾音還沒出來,老院子外街巷先響起車子的鳴笛聲,将她的音完全壓了,謝音樓下意識地轉過身朝外看,清晰撞入視野的竟然是傅容與風塵仆仆的身影。

他應該是剛從泗城飛機場趕來的,一身商務黑西裝都來得及沒去換,肩背挺括,看着比平日多了分禁欲系的嚴謹,長腿邁出幾步就走到了面前。

沒等謝音樓回過神,便被他握着纖細手腕活生生拽了過去,腳下差點踩空。

“你手機關機做什麽?”

耳邊,傳來了男人極度壓抑的熱息聲,這把謝音樓給問懵了。

她額頭猝不及防貼在傅容與的胸膛前,聞見熟悉雪松氣息覺得莫名安全感,擡眸間,很快又看見在距離不到三米處,還跟着幾位穿職業套裝的秘書。

以及,臉色沉着邁步走進來的周序之。

“音樓……這不是你的秘密基地嗎?”旁邊,雲清梨略有遲疑的問聲響起。

看着就差沒有把老院子圍滿的人,謝音樓再次被問懵:“啊!”

……

周序之還穿着那身白色西服,翻天覆地在泗城找了一夜,險些真信了雲清梨跑到外面錯上黑車司機的車,被拉到某個荒郊野外去。

如今找到了人,還聞見她身上極淡的酒味。

周序之連疲倦的面容都顯得過分鋒利,一言不發就要把雲清梨帶走。

謝音樓這邊剛回過神,就看見院門那邊雲清梨當衆給了周序之一巴掌,在這靜寂的清晨裏顯得格外清脆,這讓她猛地瞪圓眼睛,踮起腳尖想看清楚。

下一秒,就被傅容與給抱到了懷裏,略不滿道:“我要看。”

“你要看什麽?”傅容與沒讓謝音樓跟出去,手掌握住她纖細的腕骨,一路滑下指尖,見溫度涼的厲害,就解開了自己的西裝襯衫,将她手往裏塞。

白皙的指尖被他胸膛接近心髒的位置燙着,一點點驅散掉寒涼。

謝音樓甚至能感覺到男人心髒激烈的跳着,連被他訓話似的口吻說教都沒頂嘴:“你知不知道外面犯罪分子很多,要是遇到了,你以為這細胳膊細腿的,能躲的過去?”

“我。”

傅容與俊美的臉龐神情不好惹,使得謝音樓張了張嘴,說了個我字,就遲遲沒下文。

半天後,才不對勁似的皺起眉頭,問出了一個直逼靈魂的話:“你怎麽找得到我的秘密基地?”

一陣微涼的風刮過,這次換傅容與任何情緒都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眸色深深盯着她。

早晨七點多。

街巷每家每戶都起床了,橘貓沿着牆角輕踩而過,閣樓上的木窗突然被推開,京劇聲終于關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探頭看已經沒有人影的外頭,自言自語了句:“吵吵鬧鬧的,都走了啊……”

謝音樓被傅容與帶回了住處,此刻別墅裏清冷着,住在二樓的傅容徊還沒起床,只有個保姆獨自在廚房忙碌着早餐。

她愛幹淨,躺在床上之前先要把自己洗一邊。

傅容與那件西裝外套被扔在了床尾,随着的還有一條柔軟的白裙,堪堪不穩地垂着,險些要滑下來時,及時被男人修長冷白的手接住。

他一身黑西裝筆挺的坐在床沿,眸色凝視着站在厚厚絲絨窗簾下一身雪白肌膚的謝音樓,指腹摩擦過白裙絲綢的面料,因為坐姿緣故,也毫不掩飾西裝褲的反應。

謝音樓烏錦般的黑發将薄肩遮掩的差不多,擡起手腕護着胸前轉過身,正好看見他的,耳朵略透紅,偏偏被只這麽看着,就已經感覺動彈不得了。

她身上涼,傅容與什麽都沒做,放任她去洗個熱水澡。

一個小時後。

謝音樓躺在卧室的床上時,擡起手抱住了傅容與背部,隔着層西裝面料,都能察覺到他源源不斷熱量,略微貼近些,在昏暗不明的光下,她仰頭碰到男人緊繃的下颚線條,唇間輕吸氣:“你還沒回答我……是怎麽找到謝家祖宅來的,大騙子。”

傅容與喉嚨滾動,有一滴汗沿着鋒利的輪廓落了下來,他除了偶爾兩聲低沉的喘外,連這身裁剪得體的黑西裝都沒有解開,面料一絲不茍地的,只有領口處被女人白細的手指揪皺了。

對她的問話,始終都是以沉默回答。

謝音樓昨晚就沒有睡過,洗過澡,又被他裏裏外外折騰了一回,整個人疲倦的厲害,待傅容與依舊穿着那套筆挺工整的西裝下床時,她已經自動縮進被窩裏了。

微卷的眼睫毛半垂着,迷迷糊糊看到男人将皮帶扣上,一記清脆金屬的聲響敲着耳膜。

剎那間,謝音樓驀地心裏頭震了下,無意識地脫口而出,連自己都沒察覺到不對勁:“我的秘密基地……只有他知道啊。”

他是誰?

這是謝音樓昏睡到下午醒來時,腦海中存留下來的疑惑。

她抱着被子猛然坐起來,認真地回想了半天,這次莫名其妙的把遲林墨先排除了出去,心裏總覺得還有一個他。

随即,謝音樓起床找衣服了,唇間念念有詞:“……對,我不是還有童年相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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