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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芷覺得沈京白這句話有些熟悉,直到她走回家才反應過來,上一次她也是這麽拒絕他加微信的請求。
畢竟,轉賬确實不需要加聯系方式。
而她也收回對沈京白親民的好印象,他依然是個情緒冷淡的家夥,人的第一感覺總是很準确,尤其是女人。
現代城市的居民雖然住進了密集的商品房,但人與人之間的連接卻比不上村頭村尾的遠距離熱絡,向芷甚至在接下來的好幾天都沒碰上沈京白,而自從挂上了門牌後,也再沒發生過快遞和外賣送錯的尴尬。
一切恢複如常。
這天向芷和幾個朋友聚會,選在了一個女生家裏,原本說好在家做飯,結果到了之後都買上了披薩,她剛從工作室忙完過來,餓得啃了好幾個鴨脖才緩過勁來,其中一個女孩說:“每天下班累得手都擡不起來,周末就只想躺着,讓我做飯我寧可點個外賣快點。”
“那也不能不做呀,天天吃外面的多不健康,我之前看過一個紀錄片,探訪外賣廚房,看過後我再也不敢随便點外賣。”
“那就讓對象做嘛,找個手藝好的男人……”
幾個女生七嘴八舌地從做飯聊到戀愛,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想起來要結束聚會。
出于勤儉持家的原則,向芷找了個跟她在同一個區的女生拼車,幾個人剛下樓,冷風夾着細雨就飄了過來,她回頭一看,站在她旁邊的姑娘就穿了條超短牛仔褲和寬松的毛衣衫,她下意識說:“這麽冷的天,你怎麽穿那麽少。”
她眨了眨眼,說:“這是光腿神器啦。”
穿的絲襪确實像沒穿一樣。
向芷拿出打車軟件剛要定位,忽然面前停來了一輛黑色轎車,她回頭朝其他幾個女生說:“你們誰叫的車那麽快!”
這時站在她旁邊的光腿女孩擡手擋在頭頂避雨,說:“我先走啦,到家都在群裏說一聲哦。”
向芷愣住,這時旁邊一個姑娘說:“她朋友來接她啦,你自己打車吧,我們都跟你不順哦。”
向芷剛才約車已經很謹慎了,特意找單身的姑娘,但,她此時讓風雨吹得有些哆嗦,雙手環胸站在路邊,聽朋友說:“那肯定是一直等在這裏啦,現在是朋友,以後不一定嘛,男孩子最上心的不就是現在。”
她淋了一身的雨坐上車,車裏的擋風玻璃窗上不斷砸下水花,向芷皺眉道:“師傅,一會能開進小區裏面嗎?”
“抱歉啊,我們網約車只能停在大門口,進不了車庫。”
她咬了咬牙,打開車門,風雨飄搖地湧來,心裏想起剛才被男性朋友準時接走的姐妹,向芷下了個決心——
攢錢買車!
“向小姐?”
春雨沁寒地刮來,向芷一手擋在頭頂避雨,一手攏住身上的薄外套,在發絲落魄地粘在臉頰上時,她久違地聽見了這道松雪墜落的清澈嗓音,而他的主人正撐着一把寬大的黑色雨傘,擋在了她的頭頂。
“噼裏啪啦~”
是大雨砸在傘面上的聲音,像極了向芷的心跳。
她張了張唇,迎眸對上沈京白的目光,薄冷的鏡片像與人隔絕的屏障,但此刻同撐一柄傘,他身上的溫度又恰好熨在她身旁,這樣的熱源令她不至于哆嗦得太厲害。
“謝謝。”
她說。
“走吧。”
男人的嗓音在這冷雨夜裏有了一絲溫度,大概是他的雪中送炭,向芷忽然心生一絲感激,說:“你怎麽也這麽晚回來?”
“公司有點事。”
向芷“噢”了聲,在這段往小區走的路上與他閑聊起來:“你是幹哪行的啊?”
“人工智能。”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穿堂風裹了過來,向芷忙低頭往邊上躲,卻又要顧忌着跟沈京白的距離,忽然,他手裏的傘傾向了她身側,替她完全擋住了風。
向芷驚愕地擡眸,眼睫上懸着的水珠折射着朦胧的光暈,她離沈京白很近,幾乎能在他鏡片上的水珠中看見自己。
“我是主播,”
她說着,忽然又補了句:“配音類的。”
好像為了避免某種誤會而特意解釋。
男人“嗯”了聲,長手從兜裏拿出了門卡,刷過閘機感應器,而後讓到一邊給她先進去。
頭頂的傘始終穩穩擋着她,而向芷看見他黑色的風衣外套上落了深色的水痕,進了小區門還要再走一段無雨棚的路,向芷低頭看水窪,鼻翼間嗅到一縷在潮濕的雨水中散發的茶花香氣,随着他的步伐落下,沈京白的腿裹在黑色西褲下,修長筆挺,為了遷就她的速度,放緩了腳步。
向芷忽然覺得買車又要車位又要油費,消耗一大筆,不如偶爾走一段這樣的雨路,談不上哪裏好,但又談不上,哪裏不好。
這時沈京白推開了二棟的大門,風聲終于消停在身後,男人落下了傘,水珠滴答沿着傘尖落下,向芷覺得他渾身裹着一層水霧般的朦胧。
他按了電梯開門鍵,而她進去後按了樓層鍵,這是他們第一次就有的默契。
安靜地等待樓層數字上升,向芷低頭看地上洇出的水漬,忽然,沈京白拿出了手帕紙,接住了傘下的滴水。
萬事周到又有教養的男人,向芷還是第一次見。
走進防火門後是兩人共通的入戶花園,比起隔壁幹淨開闊的空間,向芷門口又堆了兩個快遞箱。
其中一個尤其笨重,她開門之前還特意看了一下收貨地址,擡頭朝他開玩笑道:“放心,沒送錯。”
沈京白略微颔首,忽然視線掃過,罕見地開口問她:“投影儀嗎?”
向芷點了點頭,“是啊,我朋友推薦的,你也想入一個嗎?”
沈京白說:“我剛搬來,确實有些家電在考察。”
向芷“噢”了聲,“那等我用過了給你反饋,就當是你撐傘擋我回來的謝禮。”
向芷禮尚往來的經驗是信手拈來,這樣既還了情,又讓對方不覺得突兀,果然,沈京白略點了點頭,說:“謝謝。”
向芷拆了快遞,除了投影儀還有一個小花瓶,前者讓她擦幹淨後放到了卧室,這個天氣最适合窩在被子裏看電影。
等洗漱完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了,向芷玩了一會手機才睡覺,第二天又是接近十點才起的床。
好在今天周末,工作室沒任務,向芷簡單沖了個麥片,點了外賣後就開始在卧室裏倒騰她的小投影儀,按照她的人生信條,每天雖然晚睡晚起,但細想下來也沒有浪費時間,覺睡夠了,事也做成了,她甚至神情氣爽地在傍晚下樓去花園散步。
昨夜下過雨的蘇洲,空氣都像被水洗過一樣,向芷毫無保留地深吸了口氣,渾身通透,忽然,在這縷呼吸中嗅到了一絲迷人的桂花香。
向芷尋着香氣往花圃裏過去,夜色裏就看見一棵開滿花蕊的桂花樹,因為被暴雨摧過,地上落滿了了花葉,還有幾根枝桠折下,将斷未斷地低垂着,好可憐,就在她踮起腳尖去扶時,旁邊的跑道上忽然傳來腳步聲。
不知是心虛還是被吓到,向芷的手一碰,那株本來就吊着半條命的花枝徹底斷在了她的手裏。
她雙手捧着,而那道腳步聲也随着花落而停下,向芷第一反應是看這附近有沒有小區攝像頭,第二個反應——
“好巧啊,沈先生。”
向芷尴尬地扯起唇角,看見男人一身白色運動服,雙手松扶在腰側,而她在這道當場捉獲的目光中問了句:“要嗎,新鮮的桂花。”
沈京白的眉頭不可思議地蹙起,似乎斟酌着怎麽開口勸她不要破壞小區公共環境:“你拿回去水培,确實能養幾天。”
向芷輕“啊”了聲:“我正好買了個花瓶。”
沈京白摸了摸鼻子,他今天沒戴眼鏡,那雙眼睛溫和得像一位誘人為善的老師,對她輕嘆了聲,說:“下次別這樣了。”
向芷愣住,在他那雙沉靜的明眸中,她才反應過來,趕緊解釋:“不是,我剛才是看它要死了才去碰它的……不是……扶它……”
沈京白看她的眼神俨然是不信,向芷硬着頭皮握着一株桂花往自己的單元樓裏走,嘴唇抿得緊緊的,而走在後頭的沈京白就像一個押解她的刑差。
“把花藏好了。”
他說:“電梯裏有監控。”
本來向芷覺得沒什麽,但他這一說,吓得她把桂花藏在了背後,沒發現沈京白唇角微不可察勾起的弧度。
電梯叮響,她趕緊走了出去,男人跟在她身後,這次像一場掩護,向芷暗松了口氣,見他進屋,忽然想起昨天他問的投影儀,等下次再碰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于是脫口道:“投影儀我裝好了,你要來看看嗎?我覺得效果不錯。”
沈京白步子一頓,略微思忖了兩秒,說:“看你們方便。”
向芷剛想說她就一個人在家,轉念差點暴露了自己獨居的事實,于是說:“當然方便,他還沒回家。”
好險。
然而沈京白邁入她家門檻的長腿停了一下,眉頭微凝,只是視線朝客廳裏大概掃了眼,說:“坐在沙發上看,這個距離會不會太近?”
向芷讓他一問,站在門口往自己屋裏望,說:“這個應該不會,不過我沒試過耶。”
“你不是裝在客廳?”
他問。
向芷點了點頭,說:“我都坐在床上看的。”
在說出這句話後的兩秒鐘裏她猛然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變相邀請他進她卧室啊!
“看來,我不太方便打擾。”
沈京白聲音淡冷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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