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希望狗沒事

天光乍破,清晨的熹微稀稀疏疏透過雲層倒映在波瀾輕微的湖面。

冬末春初的時節,料峭的寒風被靜默伫立在暗幕中的教學樓阻隔。

一大早,教室裏的暖氣随着第一個到來的同學而開啓。楚珞到教室時,沉悶的空調暖氣撲面而來,等她入座之後,發現自己這個同桌已經寫完了一頁的英語習題。

那認真模樣讓楚珞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同桌擱下筆扭開一旁保溫杯的瓶蓋,就感覺到自己新同桌投來的視線。

徐應瑜小心翼翼把自己寫了一頁的習題往兩人課桌的縫隙上扯了扯,細聲說:“這是年級上的英語資料,你……”喊了一下楚珞之後又沒了後續,嘴巴開開合合也沒說出什麽。

楚珞瞧見自己這新同桌的小動作,把自己的視線稍微往習題資料上投去,原本微彎的脊背也往後挺了些,把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着痕跡拉開了點。

她問:“這是要求做的嗎?”

徐應瑜:“不是,想做的可以自己去找老師拿。”

楚珞了然,這是同學的自我提升啊。

于是楚珞心一松,英語嘛她還是有點信心的。

徐應瑜偷瞄到楚珞那副明顯不放心上的輕松模樣,補了句,“下個周要開學考試。”

???

楚珞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開學考試——這玩意距離她已經有差不多六年的時間。

不,重點不是這個,重要的是她除了英語和些許包括在考研範圍內的政治歷史外,高中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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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記得的少得可憐。

一個周啊,處刑來得這麽快嗎。

回去還沒想到怎麽回去,結果還要先上演一部由考試主導的青春傷痛文學。

真的,幹脆退學算了。

介于剛才受到了刺激,一周老年人智力複健計劃分分鐘提上了日程。

這邊楚珞還在把課本教材拉通閱讀一遍,另一邊半開的教室門被示意性敲了兩聲。

“學生會例行檢查。”

原本唧唧喳喳跟個麻雀窩一樣的教室像是被掐住了命運的喉嚨,安靜了不少。

楚珞略略擡起頭掃了眼,看見幾個戴着紅袖章的學生人手拿個本子,在走道上左右兩顧。

楚珞垂下眼,繼續糾結晚上九點到十點是背政治還是歷史。

兩根白到能看清血管的修長手指叩響了她的桌面。

楚珞頓了下,停下筆,順着手指看了上去。

燕凜垂着眼,頭頂照下的燈光落在身上更襯得整個人白得跟雪團子似得。

這是她見過的第二個白得離譜的男生。

沒有像這個年紀大部分男生那樣,喜歡裝逼把本子夾在胳膊下或是卷成個桶。規矩拿在手上,楚珞看見本子背面的紙面被墨汁浸透出印子,隐約能看見些許字跡。

楚珞把視線上移,對上了燕凜的雙目,并不打算先開口詢問。

燕凜神色淡淡,“校服。”

“沒有。”

幹淨簡潔得聽起來特別像是在挑釁,四周圍觀的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結果燕凜眉都沒皺一下,“名字。”嗓音低沉透着股冷勁,硬是把詢問轉成了陳述。

楚珞沒有回應,同樣也是面無表情對視他。

過了兩秒,班長率先打破這沉默,“楚蘿是剛轉學過來的,她的校服還沒發下來。”

燕凜偏頭看着班長。

被那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給觑着,班長心頭莫名一慌,說話也哽了幾次,“呃就——就楚珞昨天報道才去量的,那個拿到校服大概要下個周了。”

校服的事楚珞倒是沒放在心上,直到燕凜那群人離開教室,楚珞才想起哪兒不對勁。

燕凜不認識楚蘿?

不能夠啊,一個金黎的未婚妻,一個金黎的表哥,不至于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麽吧。

【試驗者楚珞經驗值2】

【為什麽經驗值漲了?】

【之前劇情已經偏離,試驗者可以自行探索新劇情增加經驗值。】

【等等還有個問題,燕凜不認識楚蘿?】

【認識。】

雖然系統這麽說了,但楚珞還是覺得奇怪。

【燕凜的人設在原書中明确寫明了是“冷漠憂郁的王子”,所有他可能只是平時沒把楚蘿記腦子裏。】

【可能?你能不能給點準确的回答?】

【系統還在修複中。】

楚珞微笑。

【廢物】

系統委屈。

上午的最後一節是歷史,上課的是個文文弱弱的書香氣質的女老師。講話溫和,知識點的挖掘也很有深度,可最後一堂課尤其是臨近下課的最後幾分鐘,哪怕是教導主任來了都壓不住學生那顆要去幹飯的心。

楚珞坐在後排,一支筆寫個不停。

時間卡得剛好,随着老師那句“今天就講到這兒,下課”,下課鈴如約而至。一陣桌椅晃動的哐啷聲響,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越來越急。

第一個沖到後門的把門一開,湧入的寒風穿堂而過,把楚珞放在桌角的單頁試卷給吹落到牆角。

楚珞餘光瞥了眼,等到筆記寫完了才起身去撿。

雪白的卷面沾上了點灰塵污垢,楚珞擦拭了兩下擡起頭就看見白萌萌随着人群拔足狂奔。

“欸!”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給絆了一腳,眼見白萌萌就要往自個這邊撲過來,楚珞反應極快往後退了一步。

湧動的人群停住了。

白萌萌跪在了楚珞面前。

同學懵。

白萌萌又痛又懵。

楚珞一言難盡。

跪在誰面前不好,或者換個摔倒的姿勢也好,偏偏就跪在她面前。

一時間誰都是傻站在那裏,直到白萌萌疼到呲牙,有人回過神來伸手要去扶一把。手剛伸出去,一聲飽含擔憂的驚呼從教室外傳來。

“白萌萌!”

不是金黎還能是誰。

楚珞當時心裏就一個想法。

哦豁。

這難道就是女配特有的黑鍋光環嗎。

楚珞靠在牆邊手上還捏着那張習題,垂下眼皮,面無表情看着金黎扶起白萌萌。冬日的校服規定是可以只穿上衣的,白萌萌膝蓋磕破出了個洞,眼眶隐隐泛紅卻硬是沒泛出淚花,倔強極了,自然也有人心疼得不行。

金黎小心翼翼觸碰她摔着的地方,轉過頭就朝楚珞吼道:“楚蘿我讓你離白萌萌遠點,你耳朵聾是不是!?”

本來沒聾的,快要被你吼聾了。

嗓門大的男主太掉檔次。

或許金黎可以改名叫皇甫鐵牛,氣壯山河,財大氣粗。

楚珞卷起那頁習題,輕輕拍了拍自己腦袋。

她有點煩躁,自從來了這世界心裏那股火一直就沒消失,這金黎一上來就吼了句更是讓她不爽。楚珞盯着金黎,抿唇笑了下,問他:“你這裏——是不是有點什麽問題?”

能有什麽問題?

腦子有坑呗。

看戲的人裏面有沒憋住的,直接給笑了出來。還有的人覺得這又是一出校園情仇大戲,當着主角的面把手機給掏出來開始錄視頻。

楚珞剛好看見那個鏡頭,正準備要攔住,就看見一只手伸出來把那手機給繳了。

“教室裏禁止攜帶手機。”燕凜不知是什麽時候走到人群裏來,個子很高,看人的時候大都是垂着眼俯視,加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着實很難讓人反抗。

那人眼看手機就要離自己遠去,膽怯又不甘地開口:“手機能別收嗎……”在燕凜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

沒有理會那個人,燕凜看見手裏手機還在錄像中,中斷錄制然後打開了相冊,把錄像删了個幹淨。

擡起眼餘光瞥見場中央的幾人氣場越來越微妙。

那邊楚珞在聽見金黎怒火中燒大放厥詞,眉都不帶皺一下的,反而冷笑說了句:“你是不是被瘋狗咬了?見人就咬。”見金黎氣得拳頭都捏緊了,火上澆油添了句,“希望狗沒事。”

“哈、哈——”金黎後邊的男生沒忍住笑出聲。金黎一個眼刀殺去,嘴閉住了,笑意從眼睛裏洩了出來。

金黎撇回頭,咬牙切齒道:“楚叔叔就是這麽教你的?”

楚珞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

怎麽現在怼不過就開挂帶父母的嗎?

被忽略許久的白萌萌終于忍痛出聲,“你們別吵了,我沒事就不小心磕着了。”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金黎直跳腳,“磕着了?她都讓你跪下了,你還說不小心?”

聽聽這鬼話。

楚珞沉思當年讀小學時就是這種智力殘缺的健康人士讓她沉迷熬夜,挑燈夜讀的嗎?

教室外狂奔的人群偶爾有發現這熱鬧場面而停下腳步的,吃瓜的一個疊一個,偶爾還能在人群裏聽見“擠擠”、“讓一讓,別擋我視線”、“哎!你踩我腳了!”、“墊你媽的腳啊,壓老子頭發了傻逼。”

楚珞還等着白萌萌解釋說“自己是不小心摔了跤怎麽可能沒尊嚴得給別人跪下你太小看我了哼”草堅強人設。

果然——

“不是的,是我不小心,我沒事的你看,什麽傷都沒有。”說着還活動了下那條磕破褲子的腿。

6啊。

要是讓踩着我上位的那小綠茶看了都會直呼內行。

金黎只覺得那個他放心尖上的姑娘是直叫他心疼,轉眼看見楚蘿那張趾高氣揚的模樣更覺得厭煩。

尤其是楚珞翕動嘴唇說了什麽,聽不清但直覺告訴他這絕對是在罵他。

“讓開,別堵門。”

“哪個——”金黎眉頭緊皺,肩背線條繃得很緊,光看側影都能感受到他有多生氣煩躁。

說完這兩個字,他看清了是誰,頓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突然一肘子頂了下他身後那個男生,很顯然這個人他認識卻又不方便說。

楚珞随着聲音看去——她的室友,唐媛。

被頂了一肘子的男生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光看着唐媛傻愣。等過了幾秒,想要說什麽,嘴巴開開合合結果一個字都沒蹦出來。

金黎在旁邊看着自己同伴這睿智模樣着急,白了同伴一眼,轉頭想要勸她說:“唐媛你別——”

唐媛沒有像這個學校部分女生那樣披散頭發,而是規規矩矩紮了個馬尾。羽絨服領口的拉鏈下露出的也是工整的校服。

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個乖巧聽話的乖學生。

偏偏現在語氣極硬。

她說:“嘴巴和腦子用不着可以捐給需要的人。”說完沒有給其他人反應的時間,徑直穿過人群。

金黎不解,詢問眼神投給自己朋友。何文煜正皺眉懊惱剛才自己表現的事,燕凜更是懶得連話也不想說,遞給他一個“自己想別煩我”的眼神。

這一打岔,楚珞也不想再浪費時間。

沒有去理會金黎随着她身動而警惕起來的神情,把習題給一股腦塞進桌兜,路過幾人身邊時,淡淡說:“有點腦子,那麽多人看見,怎麽摔的問個清楚。”

楚珞套着個大衣站在那裏,個子高挑撐得衣服輪廓流暢,顯出少年人少有的成熟來。

金黎轉過身看了她片刻,嘴唇蠕動了兩下,又收回視線,轉而兇巴巴得朝人群前邊的一個男生問:“怎麽回事?快說!”

那男生明顯被吓了一跳,“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楚珞似是低低嗤笑了聲,嗓音似乎是夾雜了寒風的涼意,朝金黎說:“跟人沾邊的事你可真是什麽也不幹,做個人吧。”

下一秒,她邁開步子,揣着手徑直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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