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自那日之後，唐媛與楚珞相熟了一些。從一開始的偶爾前後交接兩句，到現在開始一起吃飯。

學生時代女生之間的友誼，好像除了一起上廁所就是一起吃飯了。

一周過去，楚珞提心吊膽許久的開學考試從今天開始。

上午的語文已經過去，而最為擔憂的數學将在今天下午進行。

這個周過得格外難捱。

公式基本忘得幹淨，邏輯思維更是比不了當年。還記得當時高考成績出了填報志願，她就一個要求，不學高數。

然後本科四年沒有碰過數學，讀研跨專業更是與數學無緣。

150分的數學，楚珞估摸了下自己這次能及格就不錯了。

唉。

楚珞心嘆了口氣，繼續蹂躏手心裏柔軟且毛茸茸的腦袋。

學校的東南角靠近老街，時常會有流浪貓翻過高牆。唐媛告訴她以前散步時無意間發現這兒有群毛孩子，看見陌生人會飛快躲進角落裏然後探個小腦袋怯生生望着你，時間久了，你混熟了，它們又會特別乖特別粘人。

今天中午剛好吃得有點撐，唐媛便帶楚珞過來消食，來得路上順便買了幾根腸和瓶水。

手掌下的貓被撸得舒服，咕嚕聲持續不斷。

正在喂食的唐媛朝這邊看了眼，笑道：“你那只像是家貓。每次看見它都幹幹淨淨的，也不愛吃別人喂的食物，就喜歡被人摸。”

小貓軟軟“喵”了聲，像是在附和。

楚珞盯着貓，突然把手給移開，小貓一頓，奶聲奶氣朝楚珞叫喚。可那手遲遲不放下來，小貓見這人沒有繼續給自己按摩的想法，站起身來向另一個人走去。

Advertisement

剛走沒兩步，就被楚珞一手給抓了回來，緊接就是一陣狂撸。

可小貓并沒有領情，手停下後甩甩毛毛，就又往唐媛那邊蹭去。

瞧見楚珞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唐媛笑了，“你逗它幹嘛啊，小心它給你一爪子。”

那貓蹭唐媛腳踝蹭得可歡樂了。

楚珞心裏有點不平衡，“我就想看看我招不招貓。”

唐媛忍笑，“那你覺得招嗎？”

楚珞一時間沒有回答。

過了幾秒，楚珞站起身來，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目光像是落在貓上又像是落在了某個虛空的點上。

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半響才輕呵笑了聲，“看來是不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事成了習慣，每當看見有小動物靠近總會想起曾經有個人逗貓遛狗十分得它們的喜歡，而那時的自己就只能是個背景板，哪怕剛剛還在自己懷裏撒嬌打滾的貓，看見那人也是毫不猶豫就改送懷抱。

所以這些年總是一次又一次忍不住想去證明自己是否也能變得招小動物。

見唐媛把手裏最後一點食物散完，楚珞準備回寝室休息一會，下午考數學總得有點精神。原路返回太遠，唐媛帶楚珞抄了個近道。

東南角遠離人群，空曠幽靜，耳邊盡是鳥鳴脆啼還有腳踩在落葉上的清脆聲。

立澤校園的設計确實下了很大功夫，哪怕只是個校園一角也極盡彰顯了一步一景的匠心追求。楚珞随着蜿蜒翠綠的走道轉過牆角，與牆邊的幾人撞了個正面。

幾個黃毛的腦袋一下就抓住楚珞的眼睛。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先開腔。

就這短短靜默的時間裏，楚珞看見牆角蹲着一個女生。蜷縮身體垂着頭顱，似乎是在抽泣。

很難讓人想岔這是什麽情況。

對面幾個黃毛裏終于有人不耐煩，“滾！”一個女生說，“別在這兒杵着湊熱鬧，還不快滾！”

楚珞今天心情還不錯，對人的容忍度也比一開始要高很多。聽見這話也沒表示什麽，還把這幾個人給打量了個來回。

只有兩女一男穿着校服，其它三個男生吊兒郎當的模樣瞧着像是校外的。恰巧這東南角臨近老街，從某個角落翻進來也不是那麽困難的事。

唐媛站在楚珞身後，看不清楚珞臉上的表情。想到這位新認識的小夥伴有時候脾氣不太好，就怕剛才那女生說的話點了她這根炮仗，嘴皮子利索諷起人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她們兩個女生。

她伸手拉了下楚珞垂在兩側的手，楚珞轉過頭來，唐媛搖了搖腦袋。

在她倆眼神來回時，黃毛堆裏響起了一道聲音

“喲，這不是唐媛嗎。”穿着校服的女生從人堆後走出來，雙手抱臂，神色稍顯戲谑。

她把唐媛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嗤笑了聲，說：“剛才還沒認出你，變化可真大。現在還裝起乖來了啊。”

楚珞目光落在了黃毛身上又落回了唐媛上。

這兩人認識，關系還糟糕。

唐媛頓了幾秒後嘆了口氣，想不到說什麽，就這麽神色淡定直直看着黃毛。

黃毛不耐煩，“說話啊你。”

“有什麽好說的。”唐媛回答。

這話在這種場面下顯得有點嚣張。

另外幾個黃毛你看我我看你，猶豫要不要開口。

黃毛氣笑了，“你還是這狗脾氣。”

“你也還是那麽傻逼。”唐媛說。

“你再說一遍？”黃毛忍無可忍。

唐媛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你去看看醫生，說不定腦子的病還有得治。”

楚珞旁邊聽着，猝不及防被笑到。

這笑有點不尊重人，至少對面幾個黃毛覺得受到了冒犯。

“妍姐，怎麽說？”其中一個男生轉頭問黃毛。

黃毛瞪了唐媛一眼，火氣頗大，“趕快滾！”

看樣子是不想和她們多逼逼什麽，楚珞看向唐媛，朝她使了個眼色。

在她們準備離開時，牆角後轉出來個身影。

“小梨！小梨！”白萌萌一路着急趕來，白皙的臉蛋上布滿血色，額頭上冒出的汗珠浸濕了幾縷發絲。

她朝着楚珞這邊奔來，最後停在了黃毛面前，一邊急喘一邊質問黃毛：“你們是不是欺負小梨？”

楚珞聽到這話，下意識看向那個角落裏的女生。一張布滿淚痕的臉上還印着尚未消退的巴掌印，泛紅的雙眼柔柔望着白萌萌。

此情此景下黃毛旁邊的小跟班嗤笑了聲，“來了個送菜的。”

白萌萌想要去扶自己的好友，剛上前兩步便被守在前面的兩個人給推倒在地上。

“我們和這女的有點事要處理，你別多管閑事。”其中一個女生說道。

白萌萌愣了下，斬釘截鐵回她：“不可能，能有什麽事？小梨她哪兒惹你們了？”

“呵。”女生笑了，“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別人男朋友，真夠騷的。”

這話難聽了。

一旁沉默許久的安小梨突然喊道：“我沒有！我說了我沒有勾引張志銘，也沒有聊騷，是他是他加我的……”尾音帶上了哭腔。

“小梨你別怕，”白萌萌站起身來，朝女生說道：“小梨她說沒有就是沒有，她不是那種人，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許久沒說話的黃毛突然把一東西砸倒了白萌萌身上。

白萌萌蹲下身撿起把自己砸痛的手機，剛覺得有點眼熟像是小梨的手機，就聽見黃毛旁的女生說：“好好看看這聊天記錄，可別說我們冤枉她。哪個女生像這樣要單獨請有女朋友的男生吃飯的啊。”

“不是的，不是的……”安小梨哽咽道：“我請他吃飯只是為了表示感謝……”

這話把那群黃毛逗笑了，女生說：“妹妹你可真是搞笑。吃飯怎麽不叫上我們妍姐，怎麽，擔心妍姐不賞臉啊？”

白萌萌把手機的聊天記錄翻完，擡頭看向對面的幾個黃毛，堅定道：“我相信小梨，她絕對不是這種人。”

有人覺得廢話浪費的時間太多，漸漸不耐煩，“管你相不相信，要麽滾要麽過來陪她一起漲點教訓。”

白萌萌沉默站在原地，突然看向一旁的楚珞向她投去懇求的目光。

楚珞心裏也開始煩躁，在這兒耽擱的時間太久，估計午休是沒時間了，怕是得直接去教室參加數學考試。

原本是計劃離開這裏後找老師過來解決，但現在……想想就頭大。

對上白萌萌的求助目光，楚珞心裏嘆了口氣。她站出來晃了下手裏的手機，漫不經心地說：“該散了，老師要過來了。”

幾個黃毛裏有人不屑，“嘁騙誰啊你。”

楚珞神情自若，正兒八經說瞎話，“午休查寝被班主任逮到了，正問我在哪兒。剛才看戲怕打擾到你們就回了她一條消息。”楚珞目光一轉，朝着那幾個沒穿校服的說：“校外的吧？成年了沒？沒成年也沒關系，滿16就行了。”

這話說得游刃有餘，黃毛們面面相觑，有點猶豫。

最後帶頭的決定撤，一把拽過蹲在地上的安小梨，硬扯着離開。白萌萌見狀直接沖上去想帶回好友，可還沒等靠近就被外圍的男生給推了個踉跄。

“我操你大爺！”

人未到聲先行。

幾人愣神的時間裏金黎沖過來，滿眼赤紅拽住剛才推白萌萌那男生的衣領，一拳猛然揍去。

衆人反應過來，有的加入戰局，緊随金黎身後的何文煜也跟着沖了上去，場面更加混亂。楚珞見白萌萌幾個都愣着，默嘆了口氣，過去把同樣發愣的安小梨扯了過來。

金黎兩人對上四個男生依然不見處于下風。不知道是誰急紅了眼上了頭，從兜裏掏出把管刀，雪刃刺亮了雙眼，朝着金黎揮去。

“小心！”

“金黎！”

沒有血色出現，遠處投來的籃球剛好砸中了那男生的腦袋，晃神的兩秒內，管刀被何文煜搶了過去。

其餘人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髒落了回去。

楚珞擡眼，順着籃球飛來的方向看去——

“住手！住手！哪個班的！都給我住手！”

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和三個門衛保安，以及燕凜。

見到老師和保安來了，黃毛幾人明顯慌神，正打架的一個沒注意，就被金黎和何文煜摞倒在地。

中年男人有點眼熟，等他走進了楚珞才想起來是在辦公室見過一次的教導主任。

有兩個黃毛見同伴倒地就想溜，慌不擇路被燕凜一腳踹倒。

燕凜的手臂上沒有戴着學生會的紅袖章，只是站在捂着腿肚呻吟的男生前，居高臨下俯視他，“怎麽翻進來的？”

男生神色猙獰，惡狠狠瞪着燕凜咬牙切齒道：“我操你——”

場面安靜了。

燕凜曲腿膝蓋直接撞上男生的下颚。

眉心微微皺起，似乎有些不耐煩道：“那就別廢話。”

教導主任驚呆了。

印象裏溫潤儒雅的乖學生咋就這麽狠。

楚珞看着那男生疼得滿地打滾的模樣，估摸下巴應該脫臼了吧。

金黎緩了會兒氣，湊到燕凜身邊，胳膊搭上他的肩，一拳頂了下燕凜胸膛，“那球真準！有你的啊哥們兒，不然今兒我得見血。”

燕凜偏頭瞥了眼金黎，十分嫌棄說：“一身灰離我遠點。”

【嗨！美女！舊囗系統編號666修複完畢！】

？？

楚珞一頓，對于這突如其來宛如智障的系統聲有點接受不良。

“你是換了個系統嗎？以前那個呢？”楚珞問。

【換個屁，這是系統修複成功！】

“真的嗎？那囗是什麽，我這裏聽起來還是消了音的。”

【這個不在系統修複程序內。】

楚珞：“哦那你是天生殘廢。”

【別瞎說，老子可是衆多系統裏最吊的那個，看見沒老子編號都666。】

“那你現在有什麽用，沒用你可以馬上下線。”

【別別別，就是上來跟你說一下，你上次大半夜經驗值漲了一截，這邊給你準備了升級禮物，禮物三小時後送達，注意查收哦。】

楚珞疑惑：“嗯？”

【順囗快遞666正在送貨中，別哔哔一會到了給你打電話。】

楚珞：“……”

唐媛靠近她，對于楚珞剛才的操作很好奇，說：“我還真沒想到你會幫她的，畢竟你們之前……”

“跟之前沒關系，”楚珞看着陸陸續續趕來的老師收拾殘局，不以為意道：“再說了，又不是我喊的老師。”

唐媛眨眨眼，“什麽？”

楚珞：“我連老師電話都沒存，喊個鬼。吓唬人的。”

唐媛：“……”

有種極其強烈的期望落空的挫敗感。

面色平靜說：“3點了。”

楚珞愣了幾秒。

！！！！！

草。

數學考試都開始半小時了！

楚珞含淚。

不及格看來是天意。

放棄了。

這就回去辦理退學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