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五洲第一騙子

犯了這種事居然現在還能全須全尾的站在這兒,這小子什麽來頭?

想到這裏,他眼神閃爍了幾下,出聲試探道:“小友救了遙澤千萬百姓,是大仁大義。但是以你的罪行,想要出去這輩子是不可能了,不知小友家中父母可在?”

“家中唯老父一人。”

“可有兄弟姐妹?”

“在下是家中獨子。”

“令尊可還能再生?”

“這……應該不太行。”楚江寧念及剛剛流産的魏妃娘娘,這已經是他沒了的第十八個兄弟姐妹了,以父親的這身體,估計再有孩子也難了。

蕭風生看着他,長嘆道:“比子欲養而親不待更凄慘之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小友是家中獨子,承繼香火,如今身陷囹圄,不見天日。家中老父何人奉養?何人照顧?小友斬殺神獸,免卻許多無辜百姓受骨肉分離之苦,卻唯獨對不起……自己的父親!”

“這……倒也是。”

蕭風生苦笑一聲:“老夫當年也如你這般。我初至福源,見當地百姓深受世家欺壓,十分不忿,為了百姓生計,屢次與世家作對,最後變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被饞害至此。為官本該為民做主,我不悔!但唯一對不起的,便是家中妻兒。這些年不能在他們身側照顧,沒有盡到做夫君,做父親的責任。每每想至此處,我便內心五髒俱焚,夜不能寐。”

“這些年我也想通了,我不能再繼續坐以待斃,前數百年,我盡了為官、為臣之職,後百年,我将為我的妻兒而活!小友你也該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麽做!”

他神色激昂,楚江寧迷惑道:“那我……該怎麽做?”

蕭風生看着他,斬釘截鐵道:“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重見家人!”

“咱們修行之人不需飲食,這囚室的門一關,恐怕幾十年也不會有人來。我們偷偷逃跑,等他們發現,我們早已安然離去,尋一世外桃源,隐姓埋名,逍遙此生!”

他見楚江寧面露猶疑之色,繼續加大力度勸說道:“你為天下為百姓付出了多少,到頭來呢,卻淪落至此。此乃刑獄最底層,非罪大惡極之輩不得入,被囚入此地,和死了也沒差多少了。你既已死去,就該抛去心中那點愚忠,為自己而活,為父親而活啊!”

楚江寧被他說動:“蕭老您說得不錯……但我們該怎麽逃出去?”

老頭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老夫這些年早有準備。”

他挪開楚江寧身側一塊巨石,赫然又是一個洞口。

從洞口望下去,黑黝黝一片。

他從耳朵裏掏出一根銀針,銀針突然變大,變成一個銀鏟模樣:“老夫挖了這些年,終于快挖通了。只需要再過幾日,老夫便可帶你出去。你可以一起來幹,或者幫我放風!”

楚江寧打量着這長長地道,地道黝黑,但以修行之人的目力,自然一望即知。

楚江寧搖了搖頭,對蕭風生道:“您可能挖錯了。”

蕭風生一愣:“什麽?”

楚江寧苦笑道:“您得到的,恐怕是從前的刑獄地圖。我姓張,叫張羽均,十五年前,曾任帝域工部督事,這刑獄修繕,正是當年我主持的。你所挖的所謂通道,早被封死,新的生路,在……”

他環視一周,沒找到趁手的紙筆,索性劃指為刃,割下一片衣擺。

以靈氣為筆墨,在衣擺上細細繪來。

頃刻之間,一副地圖便繪制而成。

楚江寧指着一處到:“此為您預備破開的出口,但此處早已封死。而唯一的生路在……此處。”

他指着另一側,道:“要想離開,只能從此處。”

蕭風生瞪着眼睛看着這副地圖:“這不可能……”

他已經足足挖了上百年了,眼看不到半月,就能大功告成。現在卻告訴他全都是白費功夫。

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他打量着眼前青年,眼神誠懇,氣質溫和。

看長相模樣,年紀應該不超過兩百歲,年紀不大。

至于入獄原因,如果他所言不虛,能敢下這種事的人必定是個自诩正義,喜歡自我感動的蠢貨。

這樣的人,不太會騙人。

至于手上的地圖,囚室、暗溝、石樁,一應俱全,無比詳實。

但蕭風生才不相信!

他道:“不是老夫不信你,只是我已經挖了上百年,不挖到底實在不能死心。左右不過幾日功夫,我還要一試!”

楚江寧皺着眉道:“您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但我可以很确定,你這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

蕭風生朝他拱手為禮:“執念如此,還請小友體諒。”

楚江寧嘆口氣:“那您挖吧,動靜小些,別惹來獄卒。”

蕭風生看着手上的銀鏟,心中叫苦。

他原本是想哄騙這傻小子幹活的,但是現在人家話都說得那麽明白,此處就是一處死路、絕地,是絕無可能同自己一起幹的。

罷了,自己幹就自己幹吧!只要這小子不洩露自己計劃就行。要不是全刑獄只有他這間囚室才通向出口,這事自己就偷偷幹了,省了多少風險。

蕭風生于是埋頭苦幹了起來。

楚江寧倒也不閑着,他一邊好整以暇的看着蕭風生幹活,一邊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天。

可憐蕭風生,辛苦幹活不說,還得花樣陪聊。

半個月後,蕭風生氣喘籲籲、灰頭土臉的從洞口處爬上來,滿臉喪氣:“居然真被封了!”

他癱在地上,全身無力:“是老夫一意孤行,不信小友之言。”

楚江寧關切的問道:“蕭老,您還好吧?”

蕭風生擺擺手:“無事。只是白費了這半月功夫。”

他不愧是挖地道一百年的狠人,心态很快就調整好了。

滋溜的爬起來,拿起那日楚江寧繪制的地圖,琢磨起來:“至少我們現在有了正确的方向,只是這個地方,要重新挖怕是要費不少功夫。”地圖所指之處,與他們現有的地道南轅北轍,要頗費一番功夫。

不過現在他們有兩個人!

只要再挖……五十年。

蕭風生在心裏籌算着,卻聽旁邊楚江寧涼涼道:“其實,這地圖是假的。”

蕭風生:“?”

楚江寧露齒一笑:“其實,我也不姓張。”

蕭風生:“你……”

“其實刑獄并無人修繕過,您挖的那處确實是唯一的出口。至于為什麽您挖不動,是因為前幾日我已叫人把它給封上了。”

蕭風生擡眼看他,面色陰沉:“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騙我?”

楚江寧緩緩道:“這從何說起啊。是您先給我開了個玩笑,說您是前福源郡首蕭風生。所以我便也給您開了個玩笑罷了。”

“我确實是蕭風生。”

楚江寧眼角彎彎:“前福源郡首蕭風生兩百年前确實因罪下獄,但他長得可不是您這副模樣呢。”

“蕭風生”無比震驚:“你居然知道蕭風生的形貌?”

蕭風生兩百年前因罪下獄,現被囚在上一層。他看這小子年紀輕輕,恐怕不超過兩百歲,所以特地說了一個兩百年前之人,自問天衣無縫,怎料竟被人一眼看穿。

何止如此,這五洲四海近五千年有名有姓之人的資料都在他腦海之中,不過這就不足為此人道了。

楚江寧繼續道:“你以蕭風生之名接近我,恐怕是因為真實身份難以啓齒,以你的年紀形貌,應該便是那五百年前名滿五洲的五洲第一騙子白天知吧?”

五洲第一騙子白天知成名于五百年前,他行騙史上最光輝一筆便是騙了時任五洲第一仙宗天霄宗的宗主楚盡衡。

他自稱天賦神通,花言巧語,哄騙楚盡衡可助他登極稱仙,與山川同壽,最後将天霄宗大半資産盡數騙走,消失無蹤。

天霄宗元氣大傷從五洲第一仙門淪為二流,淪為五洲笑柄,楚盡衡氣急敗壞舊傷複發,撒手人寰。

整個天霄宗搖搖欲墜,值此風雨存亡之際,全靠少宗主楚臨雍力挽狂瀾。不僅重複天霄宗昔日榮耀,更是誅殺魔宗六祖,滅三宗七門,一統五洲四海,登頂至尊。

期間更是順便抓到了消失已久的白天知,只可惜此人堅決不肯透露被他騙走的天霄宗資産被藏在何處,無奈之下楚臨雍只得将其囚入刑獄,日夜折磨。

白天知苦笑一聲:“你……到底是什麽人?”他自問聰明一世,到頭來卻被一個毛頭小子所騙。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楚江寧微笑:“我不姓張,姓楚,楚盡衡乃家祖,楚臨雍乃家父。”

白天知:“……”

他!

聽不得!

楚!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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