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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辰的抱怨不過是玩笑，自然也就沒有把季楷揚的話當真，等到出了分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故意的吧？你絕對是故意的。”易辰再次核對了一次季楷揚的成績，肯定地說。

“發揮失常。“季楷揚剝着龍眼，他都不記得自己今天說過多少次這句話了。

成績是上午出來的，易辰的名次排在全校第二十七名，是他初中以來發揮最好的一次。但更出乎人意料的是季楷揚，從來沒有出過年級前三的他，居然只比易辰高出兩名。

“我才不信呢，你就是故意的。”易辰把季楷揚剛剝好的龍眼拿過來，塞進自己嘴裏，鼓着腮幫子，“你是不是腦子有坑啊？”

“你是因為考得太好膨脹了嗎？”季楷揚又拿了顆龍眼，他不太愛吃這個，本來也是剝給易辰的。

“你沒必要啊，現在你得和我一起讀平行班了，而且平行班又不止一個，也不能保證分到一塊兒。”易辰越說越生氣，抓了本書給自己扇風。

“你熱？”季楷揚擡頭看看空調，二十六度，并不高。

" 我要被你氣死了！”

"你還可以聲音再大點，他們在客廳呢。“ 季楷揚語氣平靜，”平行班又怎麽樣？分班又不是固定了，每次大考以後都會換的，這有什麽？分班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我媽和易叔叔肯定會想辦法托人把咱倆放一塊兒的。但我要是進了實驗班，肯定就不行了。“

“所以你就是故意的，你承認了。“易辰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把柄一樣，激動地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季楷揚道，“糾結這些有什麽意思？”

“那你非要念平行班有什麽意思！”

“因為我想......”季楷揚難得起了心思想逗逗他，話說了一半實在學不下去，只好作罷，也不知道易辰為什麽每次都可以面不改色。

“都怪我。”易辰懊惱地盤膝坐下，“我上次不該那麽說的。”

“你覺得我會分不清你是當真還是開玩笑？”季楷揚斂了神色，“我覺得這樣很好。”

易辰翻個白眼沒說話，龍眼還是一顆接一顆地拿過來吃，沒停過，”我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你。你膽子怎麽這麽大，萬一我超常發揮去了實驗班怎麽辦？你不就白忙活了。“

“你這已經很超常了。”季楷揚唇角帶點笑，“你可以對自己認識再清楚點。”

“你說什麽呢。”易辰跳過來，“人身攻擊嗎你？”

“你幹什麽！” 季楷揚推他，“手上還有果汁呢，全弄我身上了。”

“你們倆別鬧了。”正吵得厲害，易博川敲敲門，“出來吃飯了。”

晚餐弄得很豐盛，蒜香烤蝦，撈汁海蜇頭，菠蘿咕嚕肉，虎皮青椒，再用蘿蔔炖了牛尾湯。

“來。”張韻給每個孩子夾了只蝦，”分也出來了，好歹都上了一中，也算暫時塵埃落定了。假期先休息一下，上了高中可不能放松了。“

“媽。“ 季楷揚有點愧疚。

“怎麽了？”張韻慢條斯理地說，“吃吧，發揮失常了也可以吃的。”

“哎呀，你看你。楷揚一直都自覺的，孩子嘛，何必計較這些。”易博川拿過張韻的碗給他盛了碗湯，“這樣，你一會找李老師，把楷揚這幾年的成績單從學校教務處拖一份出來。我有個同事的太太是一中這一屆的年級主任，把成績拿給她看看，開學把楷揚分進實驗班的事應該也能運作一下。”

”易叔叔。“季楷揚把蝦殼扔進盤子裏，"我就讀平行班，要去實驗班半期以後考進去就行了。”

“別呀，爸。”易辰正為季楷揚不能去實驗班的事暗自後悔，一聽事情還有轉機，急忙接嘴，“你別聽他的，你把他弄進去。”

“我不用。“季楷揚瞪他。

“怎麽不用......“

“好啦，好啦。”張韻對易博川道，”你把楷揚分進去了，辰辰又怎麽辦？“

“我不需要......“易辰插嘴道。

“好好吃飯。”張韻用筷子輕輕敲了敲他的碗，”今天的菜不好吃，堵不上你的嘴了？“

她轉臉看着易博川繼續說，“讓他們自己考也行，我已經給他們報了銜接班了。”

“不是吧，媽媽。”易辰夾着的海蜇頭一下子掉回盤裏，汁水濺在桌布和起身盛飯的季楷揚的T恤上，“你剛剛，最多兩分鐘以前，你還說讓我們假期休息一下的。”

“你等下去把桌布和哥哥的衣服洗了！”易博川皺眉，“昨天也是你，湯全灑了，嫌媽媽每天事不夠多啊？像個高中生嗎你？”

“放洗衣機裏就行，你兇孩子幹嘛，沒事。”張韻接過季楷揚遞過來的碗，遞張紙給他，“銜接班每天只上半天課，怎麽不是休息？“

“上上銜接班也好。”易博川贊同道，“高中不比初中了，一中競争又激烈。市場部那個小李，她侄女好像去年就上過，說是效果不錯。你給他們報的什麽時候的？”

“李楠？”

“啊，是。”易博川筷子停了停，沖張韻笑了笑，“怎麽了？”

“沒事，後天上午開始，我報名還報晚了點，這都是最後一批了。有些聽說是放假就開始去了。”

“後天開始？下周一不是要回老家奔喪嗎，到時候給他們請假？”

“奔什麽喪？誰死了？”易辰好奇地看看季楷揚，他也不知情。

”你們舅爺過世了。“張韻說。

易辰還是一臉迷茫，季楷揚解釋了一遍，“就是媽媽的舅舅，外婆的弟弟。我都沒見過。”

張韻的母親去世也有幾年了，那邊的親戚走動地并不多，但婚喪嫁娶都是大事，不能不去一趟。

“我的意思是，兩個孩子就不去了。他們家偏得很，早幾年路都不通，不知道現在修好了沒。老家蚊蟲又多，住也沒地方住。其實你都可以不去，我三五天也就回來了。”

“孩子不去就算了。”易博川想了想，“我還是陪你一塊兒，我都和公司請好假了。前幾年的年假我都沒休過，這裏去幾天，到時候回來看能不能再請個假，一家人出去玩一玩......”

剩下的飯桌時間都用在商量假期的旅游計劃上，說到最後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再者，易博川到底能不能再批下假期來還很難說，一切都是未知。

“楷揚，你來一下。” 吃過飯，易博川出門去了，張韻打發易辰去樓下扔垃圾，把季楷揚叫進了廚房。

“有什麽想說的嗎？”張韻把剩下的菜倒進垃圾桶，“我不相信我兒子會失常到這種地步，剛剛你們李老師打了電話過來，說她找人查過卷子了。物理和化學的第一道解答題你都沒寫。”

季楷揚幫她系圍裙的手停下來，“媽，對不起。”

“哦，又不是發揮失常了。”張韻打開水龍頭，季楷揚把碗一只一只地遞給她。

“是因為辰辰嗎？”張韻說。

“易辰習慣剛剛養成好，他一上高中換個環境，交點新朋友，說不定又瘋起來。我看着他放心點。也就是這段時間，媽，你不用擔心，半期考試以後要重新分班的，我和你保證肯定會考進去的。“

“那要是辰辰考不進呢？”

“到時候再說，其實不是一定要一個班。”季楷揚把張韻額前散落的碎發往上撫了一下，“只是剛開學，我還是不想讓他一個人。”

“你們倆又不用住校，天天都回家的，低頭不見擡頭見他怎麽會一個人。”張韻輕聲笑起來，“那天你易叔叔還在說呢，你一個做哥哥的，操的心簡直比我們當父母的還多。你，我一向都是放心的，你看着點辰辰也好，這孩子還是太浮躁了。不過你也沒必要這樣，從平行班往實驗班不好去，你考進實驗班了，我們要找人把你分進平行班還不容易？也不和大人說一聲，今天看見你的成績，真是吓一跳。自作主張，是怕我們不同意？”

季楷揚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呀。”張韻一點他的額頭，嘆口氣，“心思太多了，媽媽希望你像辰辰一樣，活潑一點，沒心沒肺一點兒。“

母子倆在廚房裏說着話，門忽然被大力推開，易辰氣喘籲籲地沖進來，“媽！"

“怎麽啦？”

張韻手上本來就滑，碗險些掉下去，季楷揚眼疾手快地接住。“你不是扔垃圾去了嗎？怎麽還提着。”

“我......"易辰眼睛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他到了樓下，猛地想起家裏只剩季楷揚和張韻兩個人，垃圾都沒顧上扔，趕緊又跑回來了。

張韻看他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推了把季楷揚，”怕我罵你呢，行了，你倆一塊兒去扔吧。順便在外面走一走，自從放了假就一直在家，也不鍛煉，去散散步再回來。“

“哪有。”易辰拽着她的手臂撒嬌，“媽媽最溫柔了，才不會罵人呢，我怎麽可能那麽想。”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礙我眼，出去吧，回來的時候帶個西瓜，在小區門口那家買......”

“你別老看我行不行？" 太陽下山了，不少人都趁着這段時間出門活動。

“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你還不給看了。”易辰被抓包也毫不羞愧，反倒幹脆地拉住季楷揚的胳膊，“你別動啊。”

他靠近季楷揚，鼻尖幾乎要碰到他臉上，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滿意地松開手，”沒哭。“

“無聊，你以為我是你，罵兩句還能哭。” 季楷揚手插兜，大步向前走。

“真罵你了？”易辰急忙追上他。

“你剛不還說媽媽最溫柔，不會罵人呢。”季楷揚把滾到腳下的皮球交給旁邊蹒跚學步的小孩，“我就打個比方。”

"哪有這樣的比方，我什麽時候哭過，你淨瞎說。“易辰一臉的不服氣，”你到底挨罵了沒？“

“沒有。”

易辰回想了一下剛剛的情景，張韻的确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不過你以後別這樣了。”身邊季楷揚繼續說，“要是真在罵我，你回來又有什麽作用，說不定一塊兒挨罵。”

“你不要好心當驢肝肺啊。”易辰拉着他去走旁邊的石子路，“我這是，嗯......關心則亂。”

“哦，那我謝謝你啊。”

“不用，我大度。”易辰沖他眨眨眼。

他們繞着小區走了三圈，買好西瓜以後才慢慢地往回走。

“季楷揚。”易辰突然聲音小小地叫他一聲，“我跟你說實話吧。”

“你說啊。”西瓜買了一整個，他們每人提了一半。

“我其實還挺高興的。”易辰說着點點頭，好像在肯定自己，“雖然感覺這麽講不太好，但能繼續和你一個班，我真特別高興。就是覺得很對不起你。”

”說你傻你還真是不聰明。“季楷揚把自己的袋子往他面前一遞，”來吧，提着。就當報答我了。“

“我認真的！”易辰嚷起來，“我還下了好大決心才說出來呢，保持你的嚴肅行不行？！”

”我知道，你小聲點。“ 季楷揚把手收回來，有點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我有說我不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