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不舒服?”
這樣的聲音,叫蘇拉錯愕地看着他,覺得他是不是給外星人附體什麽的,她以為他吼她,吼得她死去活來,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好的口氣,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人果然都是受虐體質的嗎?
她還有閑心調戲自己,沉默了一會,才終于提出要求來,“我讨厭藥水味,出院吧。”醫院的味道叫她實在不舒服,渾身不自在。
“得留院觀察,醫生怕你腦震蕩。”熊伍佰下床來,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替她将有點下滑的被子拉起,遮到她的脖子處,“下午我們去登記。”
他說的斬釘截鐵,沒有商量的餘地。
035
天空明晃晃的,一片烏雲也不見,太陽照的人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今日初八,宜開市,宜嫁娶。
聽號稱上算仙命,下算人命的王大仙批,今天是今年最好的結婚日子,當時他戴着他的墨鏡,搖頭晃腦的說,如果今天結婚,絕對是婚姻幸福,白頭到老,子孫滿堂。
熊伍佰看着批文,不禁的搖了搖頭,專門選的吉日,其實他不太信這個,結婚的日子,他鬼使神差般的就叫李敬挺去找了個人,慎重地選了個日子。
反觀剛從醫院出來的蘇拉硬是不肯換上別的衣服,就一身豎條紋的病號服,拖着一張蒼白的臉,就叫他抱上車子,安靜地坐在車裏,連個聲音都沒有。
“開車。”
熊伍佰一聲令下,李敬挺充當司機,将車子駛出醫院,沒有多餘的話。
李敬挺雖然沒說話,看到蘇拉這樣子,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本想從中攪和一下事情,誰知道,老板還是跟她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真叫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了,可是老板決定的事,他還是不想瞎摻合些什麽。
誰是他的老板,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怎麽就板着個臉,你不是早想着結婚嗎?”熊伍佰難得細心地圈住她,海邊別墅那一幕,叫他學會了防備,她的決心有時候真叫人頭疼,“現在不是挺好,你如願了,還在跟我糾結個什麽?”
這種恩賜的口吻,讓李敬挺都受不住,他要是這麽跟他女朋友說話,估計得喝上一壺了,結婚就結婚,一點喜色都沒有,到像去殡儀館去做告別儀式的,他有心中腹诽,當然,不敢說出來觸自家老板黴頭。
蘇拉聽了,只犯惡心,眼神不屑地掃過他,面部表情全無,他還真是自以為是,把他自己當成什麽了,以為他這麽說,她就得感恩戴德了嗎?
她試圖推開他的手,不想跟他擠在一塊兒坐,還更往外邊挪了挪,他的存在都是種壓力,叫她渾身不自在,想起中午睡午覺時,他居然還有臉擠到她床裏來睡,她就有種暴怒的沖動。
“你想跟我結婚,我就得感恩戴德了?”她不屑地說,“別拿你從我出租房裏拿到的身份證與戶口本,就真能成事了,沒有我的同意,照樣結不成婚。”她不怕,沒道理她不同意還能登記。
熊伍佰到是不着急,走到這一步,自然有他的把握,看着她倔強的表情,不由浮起笑意,伸手還是将她拉近身邊,到是不要求她一定得靠着他,“你不想要柳氏嗎?”
這個話,不止是蘇拉覺得心裏一驚,就是前面開車的李敬挺都覺得心裏一驚,柳氏那是在熊老爺子的手裏,本來就打算給他家老板,他老板不想要,熊大小姐到是一直在争取,現在就是連傅倩倩也在插手。
她壓下心裏的吃驚,側眼冷冷地瞅着他,“想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你有這麽好心?”那是她外祖父的心血,沒道理落在別人手裏,她是想過要拿回來,可她一沒有股權,二沒有錢來收購股權,只能是一場空談。
現在,到是叫她心動了,她自己家的東西,怎麽能落到別人手裏?
“結婚就行。”熊伍佰說得很簡單。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什麽這麽執着要結婚,就算是為了現在還不存在的孩子也好,她都沒所謂,到底她不再是那個天真的蘇拉了,他有什麽張良計,她自有過牆梯,總之不怕他來算計。
反正吧,她忍不住看看天空,這太陽太熱烈,他沒瘋,也許是她瘋了,忽然間覺得結婚也還行了,“好吧,我要柳氏。”她果斷地回答,再沒有一絲遲疑。
李敬挺看到自家老板那一臉得逞的笑意,不由覺得惡寒,不是他抵抗力太低,而是這現實太兇殘了,兩個人弄來弄去,現在居然要結婚了,這天也沒下大暴雨,也沒有打雷,将車子停在婚姻登記處的門口,還是有點不太敢相信地捏了記自己大腿。
“尼瑪,真疼!”
疼痛很快叫他認清楚這是即将發生的事,傅倩倩的多年期待落空了,他怎麽就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這樣不太好,他可不能那麽想,他是多年正直無私的青年,絕逼不能這麽想。
等他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再進去看時,裏面的兩個人已經領了紅本本,兩本都在他家老板手裏拿着,要說那個人,站在一起也挺配,女的嬌小柔弱,男的高大英挺,确實相配,那性子也是挺配。
現在蘇拉成了老板娘,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身為老板助理,李敬挺很快擺正自己位置,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還依着老板的意思定了去馬爾代夫的機票,叫做蜜月旅行,一個浪漫的地方,最适合去蜜月。
他訂機票的時候還有點猶豫,老板想去的願望極為迫切,但是他沒能從蘇拉的臉上看出來想去的意願,本着老板是第一服從人的原則,他還是很快地訂了機票,至于去那邊,老板在那裏的行程,真的不需要他來安排。
關于去蜜月旅行的事,熊伍佰一個字都沒有透露給蘇拉知道,他把這個叫做驚喜,反正她喜歡去那裏,以前沒去,那麽現在去也是一樣的,他把蘇拉的事瞞得嚴嚴實實,誰也沒告訴。
蘇拉還在醫院裏,登記完了,就被送回醫院,瞅着醫院雪白的牆壁,她後悔了,柳氏拿回來做什麽?她又不是什麽商業人才,哪裏會做經營之事,難道要叫柳氏毀在她手裏?想到這現實的問題,她糾結了。
不要做叫自己後悔的事,這是她結束鐵窗生涯後對自己所說的話,想不到她竟然重蹈覆轍,究其原因,她更發現一件可能比後悔更叫她覺得自己是**的因由來,她可能還放不下他,即使他對她從沒有半點軟态,她還是為着那一點可能的甜頭,答應了結婚。
想到可能是這個原因,她的臉剎時冷得跟冬天一樣,再沒有任何表情,人不是怕愛了,是怕自己明知道不能愛還一直愛着,這便叫人糾結。
都說他虐我千百遍,我愛他如初戀。
這句話雖然好聽,讀起來也是朗朗爽口,于她而言,這其實不過就是犯賤罷了,這人犯一回賤也就罷了,她短短的二十幾年人生,已經犯賤無數回,現在還不知道悔改,一心就往犯賤的深淵陷進去,而不知道自拔。
這就跟吸毒上瘾一樣,明知道毒品不能再沾了,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複吸。
熊伍佰回到公司,跟沒事人一樣繼續上班,處理公事,有條不紊,甚至還頭一次去了柳氏集團,這讓熊新華喜出望外,他是個傳統想法的男人,認為家業就得兒子來繼承,熊豔能力再有,也只是輔佐兒子的幫手,絕對不會将柳氏集團交給熊豔。
熊新華讓傅倩倩陪熊伍佰看看公司,他一直鐘意傅倩倩做兒媳,自然是想讓他們多相處,順其自然,然後再開花結果,這便是他的想法,身為人父的想法,當然,他這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并不加諸到熊伍佰身上。
傅倩倩身為董事長助理,柳氏集團上下都将她當成集團太子爺熊伍佰的內定妻子,個個都是高看她一眼,當然也有趁機巴結的人,傅倩倩本身能力也不是沒有,她更是擅長将自己的優勢無限擴大,短短的時日裏,在集團上下已經形成了傅倩倩派系,與熊豔頗有點旗鼓相當的意思。
但是,傅倩倩在面對熊豔時,決不會明着與她過不去,她清楚地知道熊豔與熊伍佰之間的感情,這一對姐弟幾乎是風雨同舟般地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她的年紀不小了,再也拖不起了,她一直想要結婚,而現在更迫切些。
“你能不能別這麽天真,你以為跟着蘇培一輩子,他就能娶你了,你給我醒醒,別這麽傻。”傅倩倩正好陪着熊伍佰,她妹靜靜電話過來,今天不知道都打了多少次了,她不得不接,這妹妹的脾氣,就是個極端的,她要是不接,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熊伍佰不以為意,隐約地聽到她壓低的聲音,自有集團高級幹部為他引路,他對柳氏集團一點興趣都沒有,将這集團交還給蘇拉到不是什麽為難的事,但是,他眼裏露出精光,得看她怎麽要得回。
不是他小看她,經營一個集團,她還真沒有那種能力。
“你們先忙,我還有點事得跟傅特助談談。”他只是過來看,沒真的對柳氏集團有興趣,看了一下,也就沒有多大興趣了,不是他掙回來的東西,沒多大意思,轉回來看到傅倩倩還在那裏講電話,他還挺有紳士風度地等着,至少他覺得自己結婚的事得跟傅倩倩告知一下。
他曉得傅倩倩這麽多年來一直等着他,可是過去的事早就是已經過去了,他與她再也回不到從前,有些事,他知道,只是不說罷了,就是想給她留個面子,鬧不出大家都不好看。
“別提這個,你想讓伍佰知道那孩子的死與蘇拉一點關系都沒有嗎?我是你親姐姐,你就這麽威脅我,為了一個男人威脅我?”
傅倩倩刻意壓低的聲音,隐隐地有點提高,讓熊伍佰聽個正着,他的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幾步就走到傅倩倩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迫使正在通電話的女人轉身面對自己,冷沉着聲音質問道,“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正在與自己妹妹靜靜通電話的傅倩倩被人一抓,怒氣滿臉,剛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膽敢對她這麽放肆,沒想到面對的是熊伍佰陰暗的臉,讓她的神情有點驚,但很快地就恢複過來,優雅地迎上他兇狠的目光,淡笑地問道,“怎麽了?”
她一臉無辜,心裏卻是冒汗了,她不知道他聽到哪裏了,恨死傅靜靜的電話來得這麽不湊巧,哪裏是她妹妹,簡直就是催命鬼!
036
“別讓我再重複一次。”熊伍佰冷冷地望着她,目光冰冷,沒有一點兒溫度,心卻是怎麽都平靜不下來,他只知道,承烈的死與蘇拉有關,為此,她去坐牢了,那麽現在,誰又能告訴他到底是怎麽回事,承烈的死與蘇拉沒有半點關系嗎?“我沒有耐心。”
傅倩倩這下子肯定他是聽到她跟妹妹靜靜說的話了,強大的心理一下子壓下來,壓得她快點透不氣來,可是她強自鎮定地站在那裏,臉上的優雅笑意半點未散,伸手試圖挽住他的胳膊,被他避開,也裝作不在意。
“你是不是聽錯了什麽?”她笑道,維持着表面的笑意,像是認定是他聽錯了,“你知道不,靜靜她最愛跟着蘇培了,前段時間她拍到蘇培追別個女人的照片,還拿到我面前呢,我到是吓了一跳呢,那人居然就是蘇拉。”
她萬分不敢置信的表情,顯得很到位,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
熊伍佰望着她鎮定自若的表現,心裏隐約有些厭煩,他曾經與她年少輕狂過,甚至都到了私奔的地步,為了心中的那份不甘,他把她拖下水,但是——
他從來都沒辦法告訴自己,他要跟這個女人結婚,曾經的不甘心,到了現在,早已經成空,再沒有重續的意圖,這樣對她太殘忍,他不是沒有愧疚。
“那你怎麽沒跟我說?”他放軟了語氣,顯得有幾分低沉。“為什麽要說她與承烈的事無關,你在靜靜面前也要說這樣的話嗎?”
傅倩倩一聽這話,估計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笑容一斂,苦澀湧上面孔,背靠牆壁,整個人像是沒有了希望一般,“我怎麽能跟你說,說我知道害死承烈的女人在跟蘇培一起?”一擡眼,她美麗的眼睛全是哀傷。
熊伍佰雙眼深遂如海,叫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想法,伸手輕拍她的肩頭,“你就是想太多,想得太多了不是好事,”他似乎是安慰地加上一句,“靜靜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她的小外甥是怎麽死在蘇拉的手下,而不是不叫她知道真相,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別攔。”
聞言,傅倩倩心一松,有些安定下來,他是聽到她說的話,卻将她的話誤以為是在安撫傅靜靜,大度地不叫傅靜靜不要去找蘇拉,“我是怕蘇拉——”她說話的速度很慢,态度很遲疑,低下頭,“我怕蘇拉、不、不是,我是怕靜靜被她吓着了……”
看着她恰到好處的擔心表情,叫熊伍佰眼神微暗,他沒有聽錯,更不會理解成傅倩倩有那種想法,只是引蛇出洞罷了,這麽多年,也足夠他了解傅倩倩這個女人骨子裏有多自私,他很自然地笑笑,“她現在有什麽,沒有毒牙的蛇,還能是毒蛇嗎?”
“你說的對。”傅倩倩似乎被他說服,“你也知道碰到過她了嗎?靜靜說蘇培出國的事是你安排的。”她急切地看着他,雙眼裏全是憂心。
再沒有人比她更知道他與蘇拉之間的事,那些全是讓她不願意想起來的事,那時候的蘇拉高高在上,她就是一個私生女,受盡蘇拉的嘲諷,為此,她恨透了蘇拉,而熊伍佰——
她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要放棄熊伍佰,只要能結婚,柳氏集團就是她的囊中之物,這是老頭子親口所說,她萬般自信,直到再次聽到蘇拉的消息,還有那次在咖啡廳碰到蘇拉,她故意失控了一回。
她做什麽事都是按着自己的計劃行事,決不會叫自己出現差錯,一步也不行,而現在,她更是得小心翼翼,免得叫熊伍佰察覺到當年的真相,那個女人已經坐過牢了,翻出真相來難道還能逆襲不成?
但是,蘇拉這個人像是從這個城市裏消失了一樣,怎麽也找不到她,這讓傅倩倩以為她已經離開這座城市,就沒太放在心上。
“我結婚了。”
熊伍佰冷靜地宣布。
“我都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結的婚——”傅倩倩下意識地回話,等話到嘴邊後,她驚慌失措地望着對面的男人,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跟誰結婚了?”
這下子,她再也保持不住表面的優雅,聲音拔尖了好幾個音階,幾乎是聲嘶力竭般地大吼,面色刷白,美麗的眼睛全是震驚。
她等了那麽久,維持着女人的矜持,從來不自己開口催他結婚,現在竟然得到這麽個結果,他居然悄無聲息地跟別的女人結婚了,事先她一點都沒有聽到消息,這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讓她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
她的吼聲,引來一些目光,那些人看到是太子爺與傅特助一起,都是識相地收回視線,便是連接近一點都不肯了。
熊伍佰幾乎肯定當年的事,也許還有人瞞着他,面前的女人,總不會對傅靜靜隐瞞什麽,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眼神微暗,“蘇拉。”
“什麽?”比起他結婚的消息,更叫她難以接受的是結婚的對象居然是蘇拉,她恨透了的蘇拉,這簡直叫傅倩倩心頭的火一下子就竄起來,揚起手就要打向熊伍佰,看着他堅定的面容,揚起的手又無力地落下來,“她害死了承烈,你忘記了嗎?你怎麽、怎麽能跟她結婚?熊伍佰,你就是這麽對待害死你兒子的女人?還要跟她結婚?她害得你還不夠?……”
她近乎崩潰,眼淚從眼眶裏滑落,沿着她精致的面容,慢慢地滴落,悲苦與哀傷,全在她的眼淚裏,她一手捂住肚子,臉色刷白如紙,到最後聲音越來越輕,幾乎聽不到了。
熊伍佰站在那裏,沒有上前一步,更別說去安慰她,眼神微暗,“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告訴你。”他轉身,走得毫不留情。
而身後的傅倩倩擡眼瞅着他的背影,眼神銳利如箭,與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她強勢地抹去臉上的淚水,表情森冷,精致的面容,像是貼上一層“人生勿近”的面具,叫人不敢再看她一眼。
她收拾一下姿态,高傲地走向電梯,按向頂樓的按鍵,看着電梯慢慢地往上升,一扯微豔的唇瓣,露出譏諷的笑意,她等了這麽多年,得來的是這樣的結果,哼!
蘇拉算是什麽東西,她從來沒有放在眼裏過,就這樣沒叫她太放在眼裏的人,到是讓熊伍佰跟她結婚了,不知道老頭子聽到後會是什麽樣的後果?電梯剛到頂樓,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出去,直接再下樓,去找熊豔。
她會叫熊豔知道,她的好弟弟究竟是做了什麽蠢事。
“傅特助,熊總出去了,下午好像都不回來。”
這是熊豔秘書的回答,差點讓她氣得咬牙切齒,面上沒有表露出來,依舊是那個在衆人眼裏優雅無比的傅倩倩,她索性再度回到頂樓,看着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狠狠地深呼吸一下,才慢慢地克制住即将爆發的怒火。
她坐在自己的車裏,表情冷漠,卻是比剛才冷靜了些,她慢慢地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面容堅決無比,沒有一絲的猶豫,等待着手機傳來聲音,她柔和了嗓音,“你在哪裏?”
K城的夜晚,是個不夜城。
熊豔看着自己的弟弟,已經不再是那個仰望她的弟弟拉開椅子,紳士一般的做派讓她坐下,忍不住想起小時候,那時候,母親已經故去了,她與弟弟住在外婆家裏,舅舅對他們姐弟還算是不錯,只是舅母太兇,實在是對他們姐弟無法顧及。
坐在包間裏,只有他們姐弟兩個人,氣氛很沉靜,誰也沒有先說話,仿佛他們之間已經拉開了很多距離,再也回不到當初的親昵。
“老爺子最近特別希望你能去柳氏。”熊豔端起酒,淺啜一口,她早就不是那個農村女孩,什麽都不懂的土包子,優越的生活,早已經讓她脫胎換骨,舉止優雅,活脫脫一個中年貴婦,重要的是沒有丈夫,這便是她的優點,“真叫我驚訝了,你怎麽會去那邊?”
她問,似乎是開玩笑的模樣,還拿起紅酒,也替他倒酒,倒得個七分滿,保養得宜的手指,被酒紅的液體一襯,顯得更為白皙,遠不是當年那個常做活的小姑娘可比,那段被人看不起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最恨不得忘記的事。
“就是看看。”熊伍佰知道她的目标就是柳氏,以前他是一點都不在乎,柳氏不是他親手掙下的産業,他随便老頭子給誰都不會插手,“姐,當時我看到蘇拉抱着承烈,你暈在一邊,你真的親眼見到是她把承烈帶去給柳阿姨的?”
面對他的視線,熊豔不明白他怎麽就突然提起這個事,面色有點難看,又喝了口酒,酒精的味道讓她慢慢地冷靜下來,不耐煩地說道,“你是怎麽了,這麽遠的事,還想起來要做什麽?”
“到底當初是誰把承烈帶給柳阿姨的?”
熊伍佰再問一次,目光森冷地毒蛇一樣,就等着她一個松懈,這蛇就估計飛了過來,狠狠地咬人,咬得人遍體傷痕。
037
壓力巨大,沖着熊豔過來,讓她一時間幾乎難以招架,強自鎮定心神,她張開粉色的嘴唇,固執地不肯叫她自己露出一點心虛的痕跡來,“是蘇拉,只能是蘇拉,只有她才會把承烈帶去給那個瘋女人!”
說到那個“瘋女人”之時,她眼裏流露出強烈的恨意,那種恨意,能叫人膽顫心驚,都不敢面對她的眼神,她擡眼看着熊伍佰,“你是不是想說不是蘇拉幹的?”她從來就是聰明的女人,忽然間态度軟了下來,“我其實真不希望是她……”
“姐,我希望你所說的都是事實。”熊伍佰喝了點酒,只沾一點,他今天不想喝太酒,面容嚴肅地盯着熊豔,他年少時只承認的惟一親人,“到底是誰把承烈帶到柳阿姨那裏?”他再問一次,語速很慢。
熊豔卻是将手裏的酒杯狠狠地砸向地面,仿佛被激怒的母猴子一樣,怒瞪着不相信她的親弟弟,她的臉上全是失望的神情,不顧酒液濺到她的白色褲腳,“熊伍佰,你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瘋女人,因為她的存在,我們是怎麽長大的,你忘記了?”
熊伍佰終此一生都不能忘記,他們姐弟是怎麽遭人白眼長大,沒有錢的母親,留不住那個有着巨大野心想往上爬的男人,他哄得了柳家的女兒,得到了柳家的財産,卻又礙于柳家女兒不能生,将他們姐弟接到城裏。
這種身世,是他一生難以愈合的傷口,尤其是他溫柔的母親,就那麽操勞過度患病而死,那個男人,竟然都沒有回來看過一眼。
“我怎麽會忘記?”他扯開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可姐好像忘記了,這柳氏是誰的,你現在用的東西都是由柳氏那裏弄來的吧?怎麽用得心安理得了?”
熊豔一直是個女強人,在她的眼裏,早已經沒有柳氏,這是熊家的東西,她弟弟不要,就由她來接手,老頭子算什麽,都不在她眼裏,她所想的就是要讓老頭子孤老無依,這樣才對得起他們姐弟的母親。
“我怎麽就不能用了,誰讓她那麽賤,非得嫁給老頭子?”熊豔沒有一點不自在,她心安理得,坐回位置上,神情冷靜,仿佛剛才那個氣得砸杯子的人根本不是她,“世上沒有那樣的女人,明知道他有妻子,還逼得他離婚,非讓他娶她,這是她的報應 ,不是嗎?”
緊緊捏着手裏的酒杯,酒杯裏的酒液像是丁點未少,熊伍佰換了個舒适的坐姿,像是突然間才發現她所知的與他所知的完全不同,“你怎麽就知道她知道老頭子已經結過婚了?分明是她不能生了,才知道我們的存在,姐——”
“怎麽可能!”熊豔絕對不可能相信這樣的鬼話,在她的眼裏,柳家的那個女人,就是搶走她母親幸福的賤女人,怎麽可能是那麽無辜的存在,想到這裏,她露出嘲諷的笑意,對着惟一的弟弟,“你最近有點不太對勁,是怎麽回事?”
身為大姐,她從小就知道兒子才是老頭子眼裏的孩子,她這個女兒就是個陪錢貨,永遠不會讓老頭子把任何東西給她,她早看清了現實,她了解他的性子,态度軟和下來,關心地問他。
可熊伍佰再也不是當年仰望大姐的男孩子,他早就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一片天空,早就脫離年少的沖動,他現在夠冷靜,夠果斷,面對熊豔的話,就是笑一笑,宣布了一個事,“姐,我跟蘇拉結婚了,恭喜我吧!”
熊豔憤怒了,“你說什麽!”她惡狠狠地質問,“你說什麽,你跟誰結婚了?”她的聲音很重,近乎于咆哮,雙眼通紅,那樣子,似乎是要将熊伍佰生吞了。
“我跟蘇拉結婚了。”他笑笑,完全不在意熊豔的憤怒,像個主宰者一樣,雙手交疊成塔狀,上半身湊近桌面,“姐,我跟蘇拉結婚了。”不止重複一次,他重複了兩次,那神情,那态度,像是在說一件跟吃飯睡覺一樣自然的事。
可熊豔,熊豔幾乎是暴走了,她掀了桌子,“你怎麽敢,你怎麽敢娶她?你怎麽對得起承烈,怎麽對得起我們的媽?她以前是怎麽對你的,你都忘記了?——”她吼得聲嘶力竭,“熊伍佰,你真叫我失望!”
他看着滿地的狼狽,幾乎沒有落腳的地兒,輕輕搖搖頭,“姐,你說到底誰把承烈帶去的?你說說,到底是誰?”他再問一次,這次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溫和。
“是蘇拉,就是蘇拉。”熊豔還是固執地維持這個說法,沒有一丁點想要改變的意思,“除了蘇拉,誰還會那麽惡毒,不想要承烈活着?”
這一句話,卻是讓熊伍佰失望地搖搖頭,“不想要承烈活着的人,很多——”
熊豔看着他推門出去,一地的狼藉,讓她露出嫌惡的表情,思及自己的親弟弟居然不知死活地跟蘇拉結婚了,她差點沒吐他一臉血。
蘇拉!蘇拉!
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她眼裏恨意濃烈,雙手緊握成拳,指節處甚至都激動的泛白,而她卻絲毫不在意這點,顫抖着手從手包裏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傅倩倩,快給我出來,我要見你。”她完全用的是命令的口吻,沒有商量的餘地。
“對不起,我沒空。”
傅倩倩的話更果斷,比她更堅決。
拿着手機,熊豔不肯罷休,她自己開車,朝着傅倩倩的公寓過去。
夏天的夜裏,月亮挂得老高,如圓盤一樣,映着大地,風悄悄地從窗口進來,一絲涼氣跟着進來,讓病房裏的蘇拉有點恍恍然,白天去登記的事兒還仿佛就是一場夢,夢似乎還沒有醒來。
她恨恨地伸出手臂,低頭湊過去,張嘴就是一咬,疼得她自個兒那是臉色都快發白了,趕緊松開自個牙齒,自己使勁地揉揉,“尼瑪!”她不由罵道,這叫失心瘋才會咬自己,咬疼了還真是是讓她覺得自己跟個神經病似的。
真不是夢,還是現實,她是真跟人結婚了,要是擱年少那會,她早就是高興的跟什麽似的,哪裏輪得到現在這個**樣,還不敢相信地咬自己手臂,這人還真是跟人不同了,時間過那麽一段,她蘇拉都不同了。
這婚結的,都叫她不懂熊伍佰的心思了,還要把柳氏還她?這種事,感覺跟天上掉餡餅似的,讓她還真不敢太相信,總覺得前面擺着個深深的陷阱,等着她自己跳進去,到底陷阱是什麽,她現在還沒有琢磨出來個味兒。
但是,她掏出枕下的紅本本,這本是她的,熊伍佰丢到她手裏的,據說他都替她遷戶口去了,要将兩個人綁在一起戶口本裏,更讓她覺得這天都快要塌了,恨她恨得要死的人,怎麽就突然成這樣子了?
她的心不踏實,可她身上實在沒有什麽東西再值得熊伍佰來算計了,一窮二白,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來算計,她身上若還有點什麽,就是那顆還活着的心了,總是還帶着希望的心了,犯賤的心了。
對着鏡子,露出笑意,她愣愣地看着鏡子裏的人,那是她自己,沒有一點精神,像是枯萎的葉子,“蘇拉,你在想什麽呢?”她問自己,怎麽就學不會放棄呢?
“這麽晚了,還沒有睡?”
猛然,病房裏多了個聲音。
蘇拉立即回頭,見到熊伍佰走進來,還順手将病房門帶上,小小的病房裏,只有她和他,再沒有別人,淡淡的酒精味充斥着整個病房,叫人有點悶。
蘇拉看他一眼,很快地就收回視線,裝作沒看見他褲腳邊沾着的一絲油膩,自己鑽入床裏,背對他,完全不想說一句話。
她的态度讓剛回來的熊伍佰一下子沒有了輕松的心情,他冷眼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也背着自己睡下的姿勢,更讓他冒火,上前幾步就站在她的床邊,一把将被子掀開,“蘇拉,你啞巴了?”
被子被掀開,這讓蘇拉很不高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她還是知道的,沒有轉身,整個人蜷縮在床裏,“我困了,現在想睡了。”
“想睡了?”熊伍佰将西裝外套甩在病床裏,也不管那樣是不是會讓昂貴的手工定制西裝皺得不成樣子,理所當然地擠在她的身邊,伸臂輕巧地将她攬入懷裏,“那麽一起睡。”
病房并沒有多大,兩個人擠在一起,顯得太小了點,讓蘇拉都不能翻身,整個人都被禁锢在他懷裏,想離得開一點都不行,只能窩在他懷裏,男性的氣息,無孔不入,讓她全身幾乎僵硬。
“承烈是不是阿姨弄的?”
他問,聲音清澈,沒有一絲猶豫,仿佛已經認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的晚了點,不好意思哇
038
沉靜的夜如水,月亮高懸,月光從窗口映進來,落在床裏。
蘇拉的身子僵在那裏,心酸無比,好半天,才從嘴裏擠出話來,譏诮地反問道,“那不是我嘛,我都坐了六年牢,怎麽可能不是我?”為了她根本沒做的事,坐了六年牢,她的眼神微暗,沉靜的像是如湖底的水,沒有一點波瀾。
她的話換來熊伍佰緊緊地圈住她的腰,“我只想聽你親口說。”
這樣的話,到叫蘇拉覺得諷刺無比,以前他哪裏有聽他說過,就算她說一百次,他也從來都沒把她的話當真,從來不會聽她的話,甚至會曲解她話裏的意思,現在到是想聽她說,簡直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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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