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租田

晚上，江荇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是他大哥江弋發來的信息。

【魚很好吃。】

【大家一人吃了幾塊，還剩一些，爸特地吩咐阿姨不要倒掉，留着他明早拌面吃，看得出他也想你了。估計爸想跟你道歉又不好意思。】

【阿荇，你什麽時候回家？到時哥去接你。】

【你最近怎麽樣？手裏錢還夠用嗎？哥給你轉點。】

江荇的手機震完，接着是他大哥江弋給他轉賬的信息。

消息提示，他哥一口氣給他轉了十八萬八。

似乎語言蒼白，不足以表達親近，總以轉錢的方式來确認。

江荇盯着手機的收款提示：【哥，我有錢，不用給我。魚你們吃了嗎？感覺怎麽樣？】

江弋：【好吃！又鮮又香！媽還說這魚很補，吃完後她的手腳都沒那麽涼了。】

江荇：【朋友特地用補品喂出來的魚，下次弄到了，再給你們送點。】

江弋：【你自己帶回來，離得又不遠，也回來吃個飯。爸說不逼你了，你想幹什麽都可以，只要不違法亂紀。阿荇，爸老了。】

江荇盯着手機這行字，眼眶一熱。

他仰起頭，長籲一口氣，再低下頭打字：【現在種着菜，走不開，我過陣子再回來。】

江弋：【等工作不忙的時候，我也過去看看你。】

江荇和他哥聊到手機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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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卸去些心事，晚上睡得十分香甜。

半夜，H市，江家。

江大淼在家裏轉來轉去，直轉得氣喘籲籲。

華頤寧躺在床上，敷着面膜看電子書，等江大淼再次轉到眼前時，半閉着嘴巴含糊開口：“老江，你能不能消停點？轉得我頭暈。”

“你以為我不暈？”江大淼一屁 股坐在窗前，喝口水：“江荇那臭小子，那麽補的東西也不說一聲，我燥得慌。”

“說，怎麽說？你不是叫他滾，說斷絕父子關系嗎？”

“哪家父子吵架沒說過點氣話？你當年還跟你爸說他死了你都不會去看他……得得得，別瞪我。”

華頤寧翻個白眼，靠回床頭，接着看電子書。

江大淼手握着拳頭放在大腿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村裏那個艾老板跑了，幾家正愁，不然明天我看看去？”

華頤寧嗤笑一聲：“艾老板承包村裏的地才幾個錢生意，也值得你江大淼跑一趟？想兒子了就直說。”

“你不想？老婆子，你比我還鐵石心腸啊？”

回應江大淼的是華頤寧的鐵腿：“滾！”

江大淼被踹開，揉揉屁 股又坐回去，嘀咕道：“不行，還是得把他帶回來，年紀輕輕的，跑鄉下去，像什麽話？”

華頤寧充耳不聞。

江大淼輕輕碰了一下華頤寧的胳膊肘：“你先前不是說要給江荇相親嗎？抓緊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人。事業不行就算了，家裏總要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他喜歡男的，怎麽相？”

“男的……相親找個男的也不是不行……哎，你說他怎麽一身臭毛病？”

“你着什麽急，說不定你兒子不是同性戀，是雙性戀呢？”

江大淼将雙手擱在腦後，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嘆了口氣。

片刻，他又一骨碌爬起來，趿上拖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嘟囔抱怨：“臭小子給我們吃了什麽？我還是燥。”

江大淼第二天很早起床，去家裏的游泳館游泳。

這一游，他感覺腰不酸了，腿不僵了，老胳膊老腿格外有力，游泳時間直接增加了半小時還意猶未盡。

游完，他回去吃早飯，在飯桌上一說，一家人都說晚上睡得好，今早起來精神也好。

江大淼嘀咕：“也不知道臭小子從哪弄來的好東西，這麽拿個盒子裝了就送來，一點都不講究。”

江弋夫婦安慰他幾句。

華頤寧道：“你見好就收吧，兒子給老子送口菜，要什麽講究？你今天不是要回老家看兒子，早點吃完早點去。”

“我那是處理艾老板跑了的事情！”

一家人吃完早餐，江弋要回房換衣服準備去公司。

江大淼叫住他：“剛剛我看消息，D市金融峰會有好幾個A國企業家出席，還是我去開吧，跟他們接觸接觸。”

江弋應下來：“好，我安排秘書和你的秘書團對接。”

“怕飛機晚點，估計今天就要飛過去。老家那事我來不及去，你叫江荇去看看怎麽回事。”

江弋聽着聽着，眼裏露出笑意。

江大淼交代完，沒看兒子的表情，繃着臉皮，背着手走了。

江荇這一晚也睡得很好，睡醒之後，他發現又收到了他大哥的信息，說村裏的艾老板跑了，叫他有空去村裏問問怎麽回事。

江荇盯着手機，橘貓一使勁，輕巧跳上 床，從他胳膊處探出毛茸茸的腦袋，跟他一起看手機：“你看什麽，喵？”

“我哥的信息。”江荇抹上橘貓的圓腦袋，滿足地搓了搓，順勢往下摸，撸撸它柔軟的肚皮，“你爪子幹淨嗎就跳我床。”

“喵，地上不髒。”

江荇起床，橘貓跟在他後面，看他刷牙洗臉上廁所……上廁所時橘貓被關在外面了。

今早吃的是魚片粥。

三十多斤的魚去掉內髒與骨頭之外，肉也不算太多，魚片粥是最後一頓，剩下些魚骨頭得下次用來熬湯。

吃完早餐，江荇戴上帽子，鎖上家門，步行去村委。

他早上在社交軟件上和村支書說了一下，雙方約好上午聊。

他們村的村支書叫江港，大前年剛退伍回來，是個年輕人。

江荇見到人後，問了一下怎麽回事。

江港道：“前些年村裏經過投票同意，把村裏的土地整體對外承包給艾老板，說承包四十年，租金一年一結，沒想到艾老板跑了，租金也沒給。”

江荇問：“這種情況下，是不是能結束租約？”

“村裏已經起訴過了，租約結束了，我們也另外找了願意承包的老板，重新簽訂合約。”

“那怎麽還吵起來了？”

“問題就出在這。新承包的老板不願意要叁角坳那一片的地，嫌棄機器進不去，不方便開墾。當初承包時是整個村一起承包，現在漏了那幾家人，确實不好弄。”

這事江荇知道一點。

村裏将地承包出去後，大部分村民們就打工去了，新一代村民更是幾乎沒種過田，土地一直荒着。

現在再次承包，漏掉這一部分地，這些地的主人既拿不到租金，也沒法回來種田，自然不滿。

江荇問：“地大概在哪？”

江港看他兩眼，說道：“我拿圖紙給你看看。就你家下面以及往山裏去的那些地。”

江港從櫃子裏找出文件夾，打開圖紙指給江荇看：“這一大片都是，一共一千零八十九畝地，還包括三個山塘。”

江荇仔細看過，這些地倒是好地，只是不如外面的地平坦開闊，好些還在半山腰，有點坡度，又被河隔開，機器想進來确實不方便。

如果只靠人，耕種的成本又會高許多。

怪不得新老板不願意要這一批地。

現在個體農業很難掙到錢。

願意到鄉下來承包土地的老板都想搞規模化農業。

他們需要連成片的平整耕地，還需要配套的水、電和路等現代化基礎設施，方便工人使用各種農業機械。

江荇沉吟。

江港看他的臉色，忙問：“之前江叔叔問了一聲，是不是有新老板對這塊地方感興趣？”

江叔叔指江荇他爸江大淼。

江荇沒回答，轉而問道：“之前承包出去的價格是多少？”

有戲！

江港心裏一動，将準備好的資料遞出去。

“兩百八一畝，十年給一次，這幾家說過了，最低可以給到兩百六，不過還是得租四十年。這裏有測繪局新畫的圖紙，都弄得很标準了，剩下的資料在這。”

江荇接過資料，一份份看過去。

江港耐心等他看，也不催。

仔細看過，江荇确定沒問題，擡頭對江港說道：“不是我爸感興趣，是我想租。這幾家人有人在家嗎？談談合同。”

江港愣了一下：“你？不是你們家集團租啊？”

“我個人租。”江荇笑笑，“能租嗎？”

“能！”江港一口答應下來，再顧不上八卦，“你坐着喝會茶，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