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謝謝
江荇問完之後,他感覺那株丹參果樹上的果子齊齊晃了一下。
換到人身上,也許就是臉色忽然扭曲一下。
糟糕,都被聽見了?
江荇感覺良心受到了譴責。
他擡眼看向杭行一,杭行一正面帶好笑地看着他。
江荇心虛地問:“我們走過去?”
江荇話音未落,一直蹲在他腳邊,豎起耳朵警惕觀望的橘貓忽然沖了出去。
江荇吃了一驚,正要叫住它。
橘貓已經跑到樹下,伸出粗壯的爪子,一爪拍向樹幹。
這一拍之下,樹皮裂開,木屑飛出來,樹居然被它拍了個洞出來。
這樹竟險些要被它拍斷!
“橘饞饞!”江荇往前快步趕到樹底下,想要捉住正搞破壞的橘貓。
橘貓喵嗚一聲,壓低脊背,兇猛往前撲,兩只爪子深深抓進樹裏。
江荇眼前一花,再擡頭看時,橘貓嘴裏叼着一只灰色翅膀的鳥。
不,不是鳥。
江荇沉默地收回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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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了那只“鳥”有四個翅膀三條腿,比傳說中的轉基因雞還誇張。
灰鳥在它嘴裏拼命掙紮起來,發出“嘎嘎”的叫聲。
橘貓圓圓的臉被扇了幾下,它眯着眼睛,咬得更狠了。
“嘎。”怪鳥被咬得半死,瞬間發不出聲音,只能顫動着掙紮。
“喵嗚!”橘貓叼着獵物,興奮地轉身朝江荇奔來,叼着要遞給他,含糊道:“看我抓到的獵物!”
江荇看着還在掙紮的怪鳥,身子往後傾,并不是很想接受。
杭行一彎腰,輕輕接過那只怪鳥,盯着看了片刻:“是害鳥。”
“什麽?”
“和害蟲相對的害鳥,專門禍害有靈性的樹。”
杭行一說着,目光落在怪鳥豁開的大洞上,示意江荇看。
丹參果樹也就碗口大,怪鳥豁開了半根樹,蛀空木質,在裏面做了個窩,剩下的樹似乎只有樹皮連着,看着随時要倒下一般。
有點慘。
江荇上前一步,将手掌輕輕貼在果樹上。
樹上挂着的紅果子又抖了一下。
這些紅果子竟然像活物,相反樹反而像普通的樹。
江荇有些意外,他用眼睛一掃,數出了九個果子。
九個果子都皺巴巴,大的也就他拳頭那麽大,小的比雞蛋大不了多少。
杭行一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挖回去吧。丹參果樹的樹葉用來喂牲畜,對牲畜大有好處。”
江荇仰着頭看樹冠:“這樹沒剩多少葉子了,生機都快斷了。”
“既然這棵樹無論如何也會死,不如移栽。”
江荇想了想,同意了。
江荇道:“今天沒帶鋤頭,不要挖這樹,改天再來。”
“不用。”杭行一說着,拍了拍樹幹,“它自己會出來。”
杭行一話音未落,樹幹顫了一下,斷口發出嘎吱一聲。
江荇的目光落在樹幹的斷口處,擔心它随時會斷掉。
下一秒,樹幹一點一點往上,似乎要拔出自己的根。
這不是錯覺,很快,樹聳動,根系竟一點點露出地面。
江荇發現,好像不是樹根在動,有什麽東西拉着它在動。
他擡頭看,樹冠中長着的九個紅果子,都以同樣的頻率往上跳。
看着跟拔河似的。
江荇似乎還能聽見它們“嘿呀”地喊號子。
只是別人拔河,它們拔樹幹。
江荇盯着果子,在樹又動了一次之後,江荇看到某個紅果子上長出了眼睛和嘴。
它閉着眼睛,咬着牙,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往上蹿。
使完這一波勁,它睜開眼睛,正對上江荇吃驚的目光,它也露出吃驚的表情,果子上長出的五官一閃,忽然不見了。
果子還是那個皺巴巴的果子。
江荇疑心自己看錯了,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正要詢問。
橘貓在他腳下說道:“我也看見了。”
橘貓說:“果子上長出了五官。”
杭行一道:“丹參果和人參果是一脈,有五官不出奇。先下山。”
他說着将手裏的怪鳥遞給江荇,伸手握住樹幹,往上一拔,将整株樹拔了出來,碗口粗的樹幹之下,是簾子一樣的樹根。
這次,江荇聽到了細小的“叽叽”叫聲,像是在驚呼。
他盯着樹上的紅果子,紅果子上的五官剛好隐沒。
江荇這次沒聽錯,就是紅果子發出的聲音。
杭行一提着丹參果樹走在前面,江荇回過神,抓着怪鳥,跟在他後面。
橘貓快速往前一蹿,竄到最前面去了。
下山比上山好走一些,半小時不到,兩人一貓回到了江荇家。
杭行一問:“丹參果樹種哪裏?”
“前院,廚房外面。”江荇連忙帶他過去,站在河萬草草地裏,“這裏,種在菜園子裏就行。”
“種河萬草中間?”
“對,我要去拿把鋤頭過來挖樹坑嗎?”
“不用,把土地清理出來就行,它們自己會長。”
江荇将信将疑。
他清掉一部分河萬草,在菜園子裏清理出一塊空地。
杭行一提着丹參果樹過去,把它放到空地上。
丹參果樹的根一碰到泥土,立即像水一樣,滲進泥土裏面。
片刻後,丹參果樹的樹冠搖了搖,盈盈綠意透出來。
它綠得太自然,江荇總覺得它很早就種在這,從未變過。
江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将伸出的河萬草重新蓋回去,把裸露出來的泥土遮住。
丹參果樹又晃了晃樹冠,江荇沒辦法解讀一棵樹的語言。
然而從晃動的樹冠來看,他就是覺得這株丹參果樹很高興,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江荇看着樹。
杭行一伸手接他手中的怪鳥:“我去處理鳥。”
兩人的手指觸碰,杭行一幹燥溫暖的手指透過江荇的皮膚傳到他腦海中。
江荇一個激靈,下意識躲避,回過神來後他避開杭行一的目光:“這鳥要怎麽處理?”
“殺了吃肉。”
江荇看着鳥,略有些遲疑。
杭行一擡頭看他一眼:“這是害鳥,不殺了它會繼續禍害其他有靈性的植物。”
說完,杭行一又強調:“它的肉很好吃。”
橘貓聽到這句話,眼睛“噔”一下亮起來,轉動着圓腦袋,面向江荇:“喵?能吃它嗎?”
“能。我沒有說不吃。”
江荇回過神來:“我只是想到,我那本《馭獸經》上說,植物的‘害’和‘利’可以互相轉化,要使這怪鳥對丹參果樹有利——”
江荇說道:“你處理怪鳥的時候,不如把血、腸子、毛發和腦袋等內髒留給我?”
“可。”杭行一點頭答應,又說道:“這鳥我想吃幹鍋。”
“好。我去準備蔥姜。”
江荇家院子裏就種有蔥姜。
他家的蔥是那種細細的小香蔥,沒有外面賣的個頭大,香味卻很足,用豬油炸了,香味能飄出老遠。
江荇有時候不想做早飯,就會蒸一鍋熱熱的飯,拌上蔥油和油渣,略倒一點醬油,再蓋一個溏心蛋,滋味堪稱一絕。
江荇準備好配料,杭行一很快将鳥處理好了。
鳥內髒等殘餘物用垃圾袋裝好。
江荇看見後,去廚房将這些殘餘物提出來,走到丹參果樹下,用鋤頭埋在離樹稍遠的位置。
這種肥料離得太近,發酵的時候容易燒根,埋遠一些,才利于植物慢慢吸收。
江荇埋好後,丹參果樹的樹冠晃了晃。
他轉身,提着鋤頭往廚房走。
身後忽然傳來一句細聲細氣的:“謝謝。”
不對,不是一句,是很多句合在一起,彙成的“謝謝”。
江荇笑了笑,說道:“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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