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小蛟

星光暗淡，哪怕有螢火蟲，也看不見很遠的地方。

江荇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黑魆魆的湖，并沒有下去的勇氣。

江荇轉頭看杭行一：“我們要等天亮之後再下去撈水草嗎？”

杭行一：“用不着。讓別的家夥給我們撈。”

江荇吃驚地轉頭四下張望：“這裏還有別的……生物？”

杭行一點頭，打了個長長的唿哨，尖銳的哨音響徹在這片土地。

江荇瞪大眼睛往前面看。

杭行一提示他看前面：“來了。”

江荇連忙擡頭，眼前閃過一個紅色的影子。

影子太快，他完全捕捉不到影子的運動軌跡。

“在這。”杭行一輕拍了江荇一下，讓他看腳下。

江荇低頭，只見一個紅色的小生物伏在杭行一腳下。

小家夥有一米多長，渾身披鱗，身體細長，爪子尖利，擡起頭時，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占臉的三分之一。

它正和江荇對視。

江荇看着這個熟悉的造型，脫口而出：“龍？”

小家夥咧開嘴，高興地叫了一聲：“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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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杭行一按住它的脊背，說道，“它叫绛顏，這個湖是它的地盤。”

江荇定睛細看，發現小家夥果然沒有角。

有角的是龍，無角的為蛟。

“你好啊。”江荇蹲下來，“我叫江荇。”

绛顏擡起大眼睛看他：“咕。”

江荇感覺它在跟自己說你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自從練習《馭獸經》記載的呼吸法以來，越來越容易解讀各種小生物表達的意思。

江荇彎起了眼睛，和绛顏對視。

杭行一輕輕摸了绛顏的脊背一下：“幫個忙，下湖給我們撈點水草上來。”

“咕。”绛顏歪了歪頭，擡起大眼睛看杭行一，并不動。

杭行一看着它：“你吃了我多少無相果和廣陽魚，撈一點你湖裏的草還要報酬？”

“咕咕。”绛顏擡起爪子抓杭行一的褲腳。

杭行一和它對視片刻：“十個無相果，不能更多了。不幹我自己下去撈。”

绛顏“咕”地叫了聲，轉身跳到水裏去了。

它身形十分靈活，跳到水裏的時候幾乎沒有濺出水花，直接往水波裏一鑽，就消失在了水下。

片刻後，绛顏扭着身子叼着一片草游上來，跑到杭行一身邊将草吐出來：“咕！”

杭行一握緊水草，才挂面大一把：“不夠，還要。”

“咕。”

“五倍就差不多了，這裏太少。”

绛顏看着杭行一，杭行一半點不讓步。

小家夥氣鼓鼓地轉身又下了一次湖，再次撈水草去了。

江荇接過杭行一手中的水草，借着螢火蟲的光看。

水草大概他小臂那麽長，只有一點根，可能還是只起固定作用的假根。

它的總體顏色應該偏黃綠色，光太暗，看不清楚。

江荇伸手将它展開，它有點像一張漁網，只是葉子很茂盛。

江荇好奇地問：“這種水草最大能長多大？”

“沒研究過，我見過最長的水草長到了十多米，不過它不是向上長，而是平鋪在湖底往四周爬。”

“那看來不錯。它有名字嗎？”

“茵蘆草。绛顏管它叫茵蘆草。”

江荇仔細回憶，他沒見過這種草的相關記載。

看來這是一種不常出現在大衆眼中的草。

他們聊天的時候，绛顏又從湖底裏爬上來一次。

這次它叼的草更多了，身後拖着一大片。

杭行一從它嘴裏接過茵蘆草，告訴它還不夠。

它幽怨地看杭行一和江荇一眼，再次下湖。

绛顏連下了五次湖，最後一次爬上來吐出草，翻着胖肚皮往岸上一躺，咕咕叫着怎麽也不肯再下去了。

江荇看着它柔軟的肚皮，莫名手癢。

杭行一掂量了一下草捆：“算了，今天就先撈這麽多吧。”

“咕！”绛顏打了個滾，伸出爪子勾住杭行一的褲腳，不讓他走。

杭行一低頭看它一眼，在空氣中抓了一下，抓出一根枝條。

枝條上結着一串果子。

杭行一将枝條遞給绛顏：“十個無相果，賬結清了。”

“咕！”绛顏親自數了一遍，朝杭行一點點頭，叼着枝條拖進邊上的森林去了。

江荇：“原來這就是無相果啊。”

“嗯，林子裏有很大一顆無相果樹，每年四到十月是果子成熟的季節，可以吃半年。”

“你常吃這個？”

杭行一道：“沒東西吃的時候只能吃這個。”

江荇頓了頓：“那你膩的時候記得下山來我家吃飯。”

杭行一看他，片刻後答應下來：“好。”

江荇看向左右：“我們是不是該下山了？三個小時能回到家嗎？”

杭行一道：“不用三個小時，你怕高嗎？”

江荇搖頭。

杭行一将茵蘆草捆起來，對江荇伸出手：“那我們回去。”

江荇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把手遞到他手心裏。

杭行一很淺淡地笑了一下：“我帶你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回去。”

“啊？”

“保證很安全。”

杭行一說完這句話後，螢火蟲的光帶往天空中移動，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河流。

不，那不是螢火蟲，還有無數光點從它們身體裏逸散出來，那是光點的河流。

光河斜斜往下，從山腰往山腳流淌下去。

太遠的地方被樹木擋住，江荇也不知道流淌到了哪裏。

就在江荇睜大了眼睛，嘴巴微張。

面前的情景實在太像夢中的情景了！

就在江荇看得入神的時候，杭行一握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拉起來：“我們走。”

“！！！”江荇整個人被提起來，樹木猛地出現在腳下。

他頓時一陣眩暈，手腳胡亂劃拉，身後杭行一的體溫傳過來。

杭行一輕輕将他放到光河中：“不要怕，我就在你後面。”

江荇感覺屁股下坐着什麽，不過他仍忍不住感到害怕，他緊張地轉頭看杭行一。

杭行一的臉離他極近，近到超越了安全範圍，他可以看清杭行一臉上那絲極淺淡的笑意。

杭行一說道：“看你的腰。”

江荇低頭看，一條細細的光帶不知道什麽時候纏上了他的腰，杭行一的手搭在光帶外面。

“我護着你。坐好，我們現在滑下去。”杭行一說道。

下一刻江荇感覺光帶明顯地傾斜了一下，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滑：“啊！”

江荇瞪大了眼睛，反手抓住後面的杭行一：“這是什麽？！”

“特殊的下山方式。”杭行一的聲音帶着笑，“最快最省力的方式。”

江荇：“……！！！還有這種方式？！”

“山神特供。”杭行一磁性的聲音響起，“看前面，風景不錯的。”

江荇聞言看向前面。

他們還在往前滑，光帶一直往山腳綿延，在山林與星空之間，風景确實不錯。

晚風在耳邊呼呼吹過，頭頂是星空，兩邊是樹影。

江荇的心髒跳得極為劇烈，整個人在恐懼之餘，慢慢又升起了暢快。

好爽！

江荇努力看向前面，原來這就是非人類的感覺。

不受束縛，自由的感覺。

他們一直滑行向下。

江荇漸漸辨認出了熟悉的景色。

他們上山時，就曾在底下艱難地一步步往上爬。

現在下山，他們不僅不需要出力，還非常快，眨眼間就滑過了很長一段距離。

從山頂到山腳，他們上山時以螺旋的方式往上走，下山的光帶也組成了螺旋滑梯。

等看到家裏的房子時，江荇感覺也才剛滑一會。

他不僅完全沒有了恐懼，還意猶未盡。

“到了。”杭行一說着又抓住江荇的手臂。

眼看要碰到地面，前面的光帶消失，杭行一帶着江荇往地上一跳。

江荇的腳踩到了地面，心中仍然沒什麽實感。

“喵喵！”橘貓聽見動靜從屋裏沖出來，正好看見江荇身下的光帶消失，貓眼都瞪圓了，“你們去哪玩了喵？”

“上山。”杭行一說着，将一直放在身後的茵蘆草拿出來，遞給江荇，“這草要泡在水裏。”

江荇還有些愣怔，接過茵蘆草走過去臺階邊，放到水缸裏，又打開自來水。

丹參果樹上的果子們跳下來，“叽叽”叫着蹦蹦跳跳地一起幫江荇把茵蘆草浸好。

橘貓跟在江荇腳邊喵喵喵：“我知道你們上山了，剛剛那個是什麽東西？好漂亮！星星嗎？”

江荇答道：“不是星星，是螢火蟲。”

“螢火蟲也可以坐嗎？我也想坐，你們好像在玩游樂園啊……”

江荇輕籲一口氣，他也想再坐一遍。

橘貓一直喵嗚喵嗚碎碎念，毛茸茸的貓臉上滿是羨慕。

杭行一拍了江荇的肩膀一下：“刺激有那麽大麽？”

“大！真的好神奇，感覺在做夢一樣。”

“要不你掐自己一下？”

江荇笑了：“你餓不餓，吃點宵夜吧？”

江荇得到杭行一肯定的答複後，回廚房去做宵夜。

冰箱裏有冰凍着的半成品烤串，他直接拆開包裝放到烤箱裏就能烤。

江荇烤着燒烤，拆了半箱啤酒扔冰箱裏凍着。

半小時後，兩人吃着燒烤，喝着啤酒，江荇感覺自己總算回到了人間來。

江荇：“跟你上山實在太刺激了。”

“你要是不怕，下次再帶你上去。”

“怕倒不至于，只是可能又被什麽東西震驚。今晚的茵蘆草、小蛟龍、無相果和光帶滑梯都是真的吧？”

“你明早再起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荇舉起酒杯：“那你住這裏，我明早起來了再找你一次。”

杭行一和他碰了一下杯，答應了。

第二天，江荇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憶昨天的內容。

順着邏輯捋了一遍，他再次确認，昨天發生的事都是真的。

太神奇了。

江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哪怕一晚上過去了，他還是有種回味無窮的感覺。

真不愧是山神啊，江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