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魏一辰從徐戀店裏離開後, 繞着星光公園轉了一大圈, 然後把機車開回了清南巷。兄弟們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也沒有敢上來跟他說話的。

魏一辰到了店裏, 就把自己關進休息室, 找了張pumpkin的唱片出來,放進影碟機。聽到休息室裏突然傳來的音樂,阿毛下意識地捂了捂耳朵。旁邊的人也吓了一跳, 對他道:“毛毛哥, 辰哥又開始了。”

阿毛嘆了口氣,道:“随他去吧,他心情不好。”

每次魏一辰心情不好,就喜歡這樣發洩。

門裏, 魏一辰投入地彈着空氣吉他, 完全沉浸在音樂裏。這次他放的不是pumpkin的成名曲《青梅》,而是他們另一首耳熟能詳的老歌——《Dorothy》。

據說這是主唱Ray寫給樂隊經濟人的歌, 他們兩人是一對青梅竹馬, 最早pumpkin就是他們兩人組建起來的。所有的報道都說, 他們兩人肯定會走到一起, 但最後經紀人嫁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圈外人,pumpkin也解散了。

世上哪有那麽多金童玉女青梅竹馬,不過是世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從魏一辰見到徐戀第一面算起,到今年已是第九個年頭了。九年,義務教育都結束了,可還是不夠他打動一個人的心。

他想起徐戀高中入校那天, 她一個人背着書包,站在角落,目光冷淡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似乎從未想過要融入這個她即将呆上三年的集體。他當時就覺得,這個女生可真有趣。

好像什麽都無法打動她,什麽都跟她沒有關系。

他起初接近徐戀,只是因為好奇,他想要看到這個女生露出冷淡以外的表情。慢慢的,他卻越來越在意她,甚至看不得她班裏同學拉小集團孤立她。

盡管徐戀對此并不在意,或者說,她反而更希望一個人呆着,誰都別來煩她。

因為有魏一辰這個全校知名的“校霸”在,其他人自然不敢煩她了,但擋不住魏一辰本人煩着她。他想只要時間夠久,她總會被自己打動的。

這仿佛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兩個人都固執異常,都在等着對方先向自己妥協。

最後,還是他輸了。

他始終是打動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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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Dorothy》結束,魏一辰力竭般地倒在沙發上,劇烈地喘着氣。

他花九年時間,都沒能讓徐戀對他打開心扉,那個送外賣的才認識她幾天?他憑什麽?

聽到休息室裏的音樂消失以後,阿毛才試探着敲了敲魏一辰的門:“辰哥,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去吃午飯吧?”

門裏沒有回答,就在阿毛以為他不會回應時,門卻忽然打開了。魏一辰從裏面走出來,沒什麽表情地道:“我想喝酒,把店裏最好的酒帶上。”

“好、好,但也不能光喝酒啊,我們去吃烤肉?”

“随便,把酒帶上就行。”魏一辰往外走了兩步,轉過身來對阿毛道,“就帶江樂章放在這裏的那一瓶。”

“……”阿毛抿了抿唇,為難地看着他,“辰哥,那是章少的心頭好啊,他自己都沒舍得喝。”

魏一辰不以為意地道:“與其讓他拿去哄女明星,還不如我們喝了。”

“可是……”

“別啰嗦了,我讓你去拿就去拿。”

“……好吧。”要是章少追究起來……他應該能理解辰哥失戀的痛!阿毛把心一橫,去取酒了。

向長空給徐戀送完飯後,訂單也多了起來,忙到一點過,他找了個地方,把電瓶車停好,一邊吃午飯,一邊看書。

程鵬來的時候,他完全沒察覺。程鵬靜悄悄地停好電瓶車,走到他身邊,把頭湊過去往他的書上瞄了一眼。

上面寫的全是中國字,他都認識,但這些字排列組合在一起後,他覺得自己不認識它們了。

向長空這才側過頭,看了眼程鵬:“你做什麽?”

程鵬朝他笑笑道:“我看你在看什麽啊,這麽專注。”

向長空把手裏的書合上,放回電瓶車上的一個小包裏:“沒什麽,我的專業書。”

“專業書?”程鵬想起上次在金融公司聽到的事,頓時有幾分激動地望着他,“就是那個、那個造飛機的?”

向長空自覺這個問題和他解釋起來會比較費勁,便只點了點頭,應了聲“嗯。”

程鵬高興地道:“那太好了,你要回去造飛機了?”

“……”向長空重新把盒飯打開,把菜拌了些在飯裏,“我只是準備參加研究生考試。”

“哦……”程鵬兀自想了一會兒,“考完就去造飛機嗎?”

“……”他對造飛機比他還執念。向長空沒說話,只朝他笑着點了下頭。

程鵬開心地打開自己的盒飯,對向長空道:“我早就說過,你不是普通的外賣小哥嘛!要不我們約定一下,等我以後的串串店開張了,我請你去吃串串,等你以後造的飛機上天了,你請我去坐飛機!”

他說完以後,又自己念叨着:“這樣看起來好像是我占便宜了啊,要不,我請你吃十頓!”

向長空笑了笑,道:“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忙碌了一天後,向長空在晚上八點準時去了徐戀的店。這會兒天已經全黑了,星光公園裏的游客也只剩下寥寥數人。白日裏看上去熱鬧非凡的景點,這會兒也靜得有幾分寂寥。

向長空把電瓶車停在徐戀的店外,走到玻璃門前往裏看了看。徐戀和上次一樣,只開了收銀臺上的燈,向長空敲了敲門,她便擡起頭來看了一眼。

向長空就站在那裏,看着她淺淺的笑。

他的眉眼、唇角,都像夜晚的燈火一樣溫柔,讓人不自覺地便陷進去。

徐戀拿起桌上的東西,關掉店裏的燈,朝向長空走了過去。

“你來得這麽準時?”她原本想,他們送外賣一直在外面跑着,雖說是八點下班,但也得把手上的餐送完,才能趕過來。

向長空道:“我稍微計劃了下,讓最後一單正好是送到星光公園的。”

徐戀不太懂他們的派單系統,只是覺得有些好奇:“還可以這樣操作?”

向長空笑笑道:“嗯。”

徐戀挑挑眉梢,沒再繼續追問這個問題:“你先陪我去附近的花店吧,我把這些石膏牌給店主送過去。”

想向長空看了眼她手裏提着的大袋子,順手接了過來:“我幫你提吧。”

“好。”徐戀從包裏拿出鑰匙,關了店門。

“你吃晚飯了嗎?”向長空問。

“吃了,你的保溫桶晚上我拿回去洗了,下次帶給你。”

“沒關系,我晚上一起洗了就行。”

徐戀看了看他,笑着道:“要是讓我媽知道你給我送飯後還要幫我洗碗,還不知道她要把我說成什麽樣。”

向長空也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徐戀看了眼他停在店外的電瓶車,對他道:“你的車先放在這裏吧,我們走過去,等會兒再過來取。”

“好。”

兩人并肩走在夜晚的星光公園,正值秋冬,星光公園的花海沒有春日裏繁盛,但空氣裏還是夾着叫不出名的花香。

淡淡的,卻沁人心脾。

“冷嗎?”向長空在一陣夜風過後,低頭問走在身邊的徐戀。

徐戀搖了搖頭,對他道:“一飛院的研究生考試,是在什麽時候?”

向長空道:“明年一月。”

“一月?”徐戀輕輕蹙了蹙眉,“那只剩兩個月了,你複習來得及嗎?”

“嗯,來得及。”

“真的?”徐戀不是不信任他,只不過她讀大學的時候,同寝室的同學提前一年就開始準備考研了,最後還……沒有考上。現在只剩兩個月,怎麽看時間都很急啊。

向長空朝她笑了笑:“你之前不是很相信我的嗎?”

“這是兩回事,而且你還在送外賣,你這樣根本沒時間看書啊。”

“放心吧。”向長空擡手想揉揉她的頭,但想到自己剛送完餐,又把手收了回來,“我當初可是拿到學校唯一一個研究生推薦名額,這些題對我來說不難。”

徐戀看着他沒說話,向長空又道:“其實不難是自謙的說法,事實上是很簡單。”

徐戀:“……”

兩人走了一會兒,才走到徐戀說的花店外。花店老板還在裏面擺弄自己的花草,一個小女孩坐在店裏,埋頭畫着什麽。

看見徐戀過來,老板放下手裏的事,迎了過來:“不好意思,這麽晚還讓你幫我送石膏牌過來。”

徐戀搖搖頭道:“是我做得慢了些。”她把向長空手裏的紙袋踢提過來,遞給老板,對她道,“都在這裏了,你看看。”

“好。”花店老板和徐戀走到桌前,清點了一下數量,确定沒問題後,她擡起頭對徐戀道,“對了,最近我又在重新試着做幹花,比之前做的都要牢固,等我做好後拿給你看看,如果你覺得行,就可以代替進口幹花,這樣成本也降低了。”

徐戀聽她這麽說也有些高興,國産的幹花她試過很多,都沒有找到合适的,如果這次做好成品真的能用,那确實能吸引更多的客人:“行,你到時候直接通知我就可以。”

她們兩人聊天時,向長空就站在一邊,看小女孩畫畫。她正在塗着一種白色的花,一朵一朵的開得很好,遠遠看去,像是一朵朵飄在空中的白雲。

向長空蹲下身,對她笑着道:“你畫的真好看,這是什麽花呀?”

小女孩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來:“是白杜鵑,開花的時候可好看了,就像雲朵一樣。”

向長空在店裏看了看,問她:“店裏有賣嗎?”

小女孩伸出手,往前面一指。

花店老板聽見他們的對話,走過去拿了一盆白杜鵑,給向長空看:“現在還沒到花期,等到明年三月,就開花了。”

徐戀走過來,問他:“你喜歡嗎?那我送你啊。”

向長空連忙搖頭:“不、不用了,我自己買就可以。”

徐戀看了看他,沒等他同意,直接把花買了下來。老板幫他們裝好,又送了他們一份冬天如何養花的小手冊和一小袋肥料。

向長空抱着花走出去,看着身旁的徐戀:“謝謝。”

徐戀笑了一下:“一盆花而已,你跟我客氣什麽?”

向長空沒說話,只是淡笑着看着手裏的花。

“向長空,你看。”徐戀擡手指着夜空的某處,“竟然能看見星星。”

向長空擡起頭,順着她的指尖,看見了夜空中那顆閃爍的星星。

它雖然不夠明亮,卻是這夜幕中唯一的光。

就像,徐戀之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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