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住院檢查三天,等着陸隽處理的文件堆積如山,書房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未處理的文件。

屋裏的空調溫度适中,簡助理就站在書房的辦公桌前,正在跟陸隽核對城西新開發區的競标方案。

陸隽一樣穿着白襯衫黑西褲,只是不似平時那樣一絲不茍,襯衫沒有紮進西褲裏,上方扣子解開三顆,擱在大腿上的左手打着吊瓶,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開門聲響起,簡助理遲疑了下,正想繼續說下去,就又聽到兩道腳步聲,由遠而近。

原本垂着眼眸,一邊聽報告,一邊批改文件的陸隽,握着筆的手也微微一頓。

陸隽緩緩擡眸。

銳利森冷的眼瞳驟縮。

明亮的燈光下,日思夜想的女人就站在門口,雙手抱胸,微微挑着眼眸,看他。

雪膚紅唇,嘴角含笑。

耳邊幾縷發絲,落在白瓷一樣細膩、近乎透明的肌膚上,有種令人屏息的美。

簡助理完全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顧盼,下意識看向陸隽。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顧盼,握着筆的右手,在桌上輕輕敲擊兩下,簡助理瞬間意會過來,轉身匆匆離去。

房門被人輕輕關上。

剎那間,屋裏安靜下來。

誰也沒說話。

顧盼輕輕眨了下眼眸,眸色疏離冷淡,一如既往,沒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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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隽猛一愣怔。

一陣尖銳的疼痛劃過心髒。

他驟然起身,推着醫療吊架上前,有些遲疑地問:“你是來看我的?”

很輕很低的嗓音,帶着微不可察的雀躍與卑微。

陸隽長得真的很高,整個人來到顧盼面前時,硬朗挺拔的身形幾乎籠罩着她。

空氣間彌漫着淡淡的藥味與好聞的薄荷氣息。

顧盼擡眸看着他,微微笑着:“每個人都跟我說你很慘,說你跟沈煙之間沒有任何關系,說我們之間可能有誤會。”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卻又帶着殘忍的疏離。

“所以,我來看看你到底有多慘,聽聽看,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誤會。”

陸隽沒有說話,只垂下長長的眼睫,深深望着她。

額前散落着細碎的發,微微反光的鏡片,遮擋住了他眼中的情緒,卻不知粗重的呼吸聲與急速起伏的胸膛,早就洩露了一切。

兩人無聲地對視。

沒多久,顧盼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下,凝滞的氣氛被打破,仿佛在預告着什麽。

原本直挺挺站在她面前,沉默不語的高大男人,眼睫狠狠一顫。

下一秒,他忽然屈膝,在她眼前跪了下來。

光線似碎金子灑在他身上,男人那雙天生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始終緊緊盯着她。

顧盼垂眸看他,緊抿着唇,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她的五官如冰封一般冷硬,心髒卻不受控地緊縮。

光影交錯,隐晦不明。

長久以來壓抑在最深處的情緒,仿佛掙紮着想要破繭而出。

過了幾秒,她沖着單膝跪地的陸隽微微一笑:“陸總這是跪上瘾了?”

陸隽的喉結滑動着,看着她的眼眸專注又溫和。

他那雙桃花眼是真的漂亮,不用任何言語,也自帶一股風流勁兒,天生含情脈脈,給人一種深情的錯覺。

讓人只看一眼,就會沉醉。

陸隽執起顧盼的手,宛如宣誓一般,嗓音沉啞而又鄭重:“我不是在耍帥,我很認真。”

“什麽?”

顧盼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他是在指三天前,她在五人讨論群裏回的話。

她失笑:“所以呢?”

“你想離婚,我放你離婚;你想罵我、恨我、報複我,或是像當年一樣羞辱我,想要我的命,都可以。”

男人原本清冷禁欲的桃花眼,隐隐湧現偏執的占有欲。

“但是我不可能放棄你。”

“這輩子都不可能。”

顧盼猛地揮開他。

“陸隽,秦醫生說得沒錯,你真的有病!我什麽時候羞辱你了?”

她像看瘋子一樣地看他。

陸隽沉默不語,瞳孔裏彌漫着一股極陰沉的情緒。

半晌,他輕聲道:“好,你沒有。”

聲音低到塵埃裏,帶着幾分縱容的意味。

男人的另一條腿,在這一刻,也屈膝跪地。

他再一次拉過顧盼的手,湊在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過了幾秒,陸隽擡起頭,看她。

金絲眼鏡內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挑了起來,帶鈎似地撩人。

他輕笑:“盼盼,不管是什麽理由,我真的很高興你來看我。”

嗓音散漫慵懶。

男人這副游刃有餘的模樣,讓顧盼不可抑制地想起半年前的種種。

決定跟陸隽離婚之後,顧盼那雙始終平淡如水的眼眸,終于浮現別的情緒。

是被她牢牢壓抑在心裏的恨。

以前,她真的很喜歡陸隽。

從小就喜歡。

起初只是親人之間的依賴與喜歡,不知何時,這份喜歡慢慢變質,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說不出口的心動與暗戀。

于是,她用了整個青春去喜歡他,追逐他。

這樣的喜歡,在陸隽回國,答應爺爺的提議,決定不計前嫌跟她結婚之後,終于化為再也壓抑不住的愛。

所以,她明明知道隐婚合同有多可笑,明明除了爺爺和明嬈之外,沒有一個人看好她和陸隽,她還是滿心歡喜地跟陸隽領證。

顧盼到現在都還記得,兩人領證那天的陽光有多明媚,就連在人前總是神情淡淡的陸隽,漂亮的桃花眼裏,也帶着淡淡的溫柔笑意。

她看得出來他很開心。

于是她更開心了。

滿心歡喜的以為,深藏在她記憶中的少年也同樣地喜歡她。

當晚,陸隽也的确用行動印證了她的猜測。

兩人第一次的相擁,他是那樣克制、隐忍,而又溫柔。

從頭到尾都極富耐心。

沉重的呼吸,緩慢地掠過她每一寸肌膚。

分分秒秒,反反複複。

珍而重之。

直至白皙肌膚完全透出粉來,男人的薄唇才終于回到她頸側,流連忘返。

飽含壓抑的呼吸落在唇畔的剎那,有力的臂膀,強勢而又不失溫柔地将她緊擁入懷。

那一刻,鼻息間、呼吸間,都是他的味道。

淡淡的薄荷香與從未有過的心悸,霸道地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與神經。

将她弄得幾乎窒息。

神魂颠倒。

她清晰地感覺着他的存在。

于是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那種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珍惜的感覺。

當時,所有、所的一切都在告訴她──

他是她獨一無二的存在。

而她,也是他的唯一。

那個時候,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哪怕兩人都忙着工作,聚少離多,也覺得滿足。

所以一開始看到他與沈煙同進同出時,她可以裝不在意。

所以一開始看到華光的單身聲明時,她也相信,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

然而在醫院撲空回到陸家之後,陸母的那句“你沒跟我說啊”,卻擊碎了她最後苦苦維持的希望。

當時她以為是陸隽在撒謊,于是她開始試着抽離、壓制自己的感情,試着遠離陸隽,試着告訴自己,把自己跟陸隽當成普通的聯姻夫妻就好。

但是他們終究不是因為聯姻而結婚的,她再也無法騙自己,極盡一切逼着他離婚。

他卻像個瘋子,不肯罷休。

甚至在領離婚證的當晚,跟她說,他喜歡她。

現在,秦醫生又跟她說,陸隽有病。

她看出來了,陸隽的确病得不輕,當初也的确沒有撒謊,但是她為什麽要原諒他呢?

就因為她只喜歡過陸隽一個男人嗎?

顧盼低眸,安靜地看着陸隽。

幾秒後,她俯身,左手撐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右手指尖,漫不經心地掠過他弧度優美的薄唇、喉結,最後停在他纖瘦明顯的鎖骨上。

陸隽眸色微沉,喉結輕滾。

顧盼微微笑着:“陸隽,我不是來看你的。”

她目光掠過他打着吊瓶的手背,輕聲道:“我只是來告訴你,不管有什麽病,都要好好吃藥,我對病秧子沒興趣。”

指尖往下,停在男人微微起伏的結實胸膛上。

陸隽隐藏起眸中的占有欲,擡頭看她。

屋內的光線落在男人過分蒼白的臉龐,不同于平日的矜貴高冷,隐隐透着一股脆弱的破碎感,格外俊美惑人。

顧盼眼中沒有什麽情緒,指尖輕點了點:“我有很多選擇,不差你一個。”

話落,她眉眼含笑,漫不經心地推開他。

陸隽猛地按住她的手。

掌心下,是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

陸隽從容起身,淡淡一笑:“等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顧盼懶得理他,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轉身離開書房。

客廳,簡助理跟秦醫生都在。

兩人不約而同,擡頭看向顧盼。

顧盼看到秦醫生,像想到什麽,杏眸微眯,轉頭看向推着醫療吊架跟在她身後的陸隽。

她擡手,朝秦醫生輕點兩下:“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秦醫生的臉一下就黑了。

簡助理愣了下。

陸隽上前,将手裏的袋子遞給顧盼,而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秦醫生,淡淡的“嗯”了聲。

顧盼皺眉:“什麽東西?”

陸隽沒有回答,徑自走到廚房,拿了個保溫瓶出來,塞到她懷中。

“我親手熬的,記得喝。”

顧盼愣了愣,随後想到什麽,冷笑一聲,把東西扔回去給他。

陸隽面不改色,抱着袋子跟保溫瓶跟在她身後,一副要跟着她回家的模樣。

這狗男人是破罐子破摔,幹脆不裝了是不是?

顧盼轉身搶過袋子以及保溫瓶,冷眼看他:“行了吧?滾!”

大概是生氣了,顧盼離開時,門關得特別大力。

“砰──”

像是砸在陸隽臉上。

秦醫生再也坐不住,蹭地起身:“顧盼剛才是什麽意思?”

陸隽漫不經心道:“你說呢?”

簡助理小心翼翼地說:“太太這是要陸總開了秦醫生?”

秦醫生臉色難看得要命。

“陸隽,我要不是怕你把自己作死,我今天也不會多管閑事。”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陸隽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眸卻是森冷、毫無溫度的。

秦醫生被陸隽看得心頭一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說:“顧盼只是說他不想再看到我,那我去照顧陸老爺子總行了吧?”

“簡行,進來,繼續說。”陸隽沒理他,推着醫療吊架回到書房。

離開前,簡助理同情地看了眼秦醫生。

秦醫生用力踹了一下沙發。

回到家中,顧盼将保溫瓶及袋子随手一放。

她面無表情地進到浴室,準備洗澡,果然發現自己例假來了。

難怪她今天比往常還要心浮氣躁。

煩得要命!

大概是心理作用,洗完澡,顧盼開始覺得肚子又悶又痛,她咬着牙進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顧盼想到過兩天錄制《絕對心動》時還得下水,心中煩躁更甚。

喝完熱水,她回到沙發,拿起手機。

明嬈發了很多微信給她,全都是在罵陸隽有病。

看時間,是顧盼剛到家時發的。

明嬈跟顧盼是無話不談的閨蜜,那天在醫院遇到沈煙,她就将這件事告訴了顧盼。

顧盼一開始以為明嬈是想勸她原諒陸隽,後來才發現不是。

明嬈知道真相後氣炸了。

明嬈:你說陸隽是不是有病?

明嬈:以後他就算吐血,我也不會聽你的話幫他買粥了

明嬈:這種不長嘴巴的狗男人,就該放他自生自滅

明嬈:“當初我還以為他有什麽難言之隐,我現在确定了,他肯定就只是懶得解釋。”

明嬈:真的氣死我了

明嬈:半年前我居然還同情過他

明嬈:[我有罪]

顧盼笑了笑,跟明嬈說了陸隽搬到她對門的事。

明嬈的電話馬上過來,顧盼一接起來,明嬈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那狗男人又想幹嘛?是不是知道你容易心軟,打算長期抗戰,死纏爛打?”

顧盼肚子很不舒服,聲音有些悶悶的:“大概是吧。”

明嬈顯然誤會了她的語氣,聲音突然拔高幾度:“顧盼盼,我警告你,不準心軟!!”

顧盼笑了笑:“你看我像是會心軟的人嗎?”

“你沒心軟還讓我給他送粥?”明嬈一想到這件事就生氣,“顧盼盼,我承認你演技很好,但我們認識多久了,你真當我什麽都看不出來嗎?”

“你知道嗎?我要是沒幫你送粥,我就不會遇到沈煙,我就不會聽到這麽誇張的事,我就不會連續氣了這麽多天!”

顧盼被她氣噗噗的模樣逗笑。

明嬈瞬間更氣了:“你還敢笑!”

顧盼聲音有些無奈:“真的沒心軟,我要是對陸隽還有半點意思,會一回來就接戀綜嗎?”

“也是。”

明嬈大概不想再聊陸隽那個狗男人,話題一下就歪到了戀綜上。

“我看到嘉賓名單了,男嘉賓除了祁骁,居然還有沈絡,另外兩個素人明星的顏值也不錯,顧盼盼,你真的豔福不淺啊,太羨慕你了。”

明嬈是個顏控,顧盼早就習慣她某些時候的誇張。

兩人亂七八糟地閑聊了一會兒,挂電話前,明嬈問:“那四個男嘉賓裏,你有沒有想好選誰了?”

顧盼想了下:“還沒,到時再看看。”

“我還是看好我男神,你要是選擇我男神,我絕對支持!”明嬈啧一聲,“畢竟沈絡雖然長得好看,但太花了。”

顧盼笑了笑,跟明嬈說了晚安之後,便挂斷電話。

《絕對心動》開錄的前一天,攝影組進到顧盼家裏安裝攝像頭,不過顧盼的房間跟浴室并沒有裝。

隔天,早上六點。

張姐準時帶着攝影組來到銀河小區。

出了電梯之後,攝影師扛起沉重的攝影機,跟在張姐身後。

張姐伸手遮着密碼輸入,一行人跟着進到屋裏。

這個時間,顧盼還在睡覺,屋內靜悄悄的。

張姐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

窗簾是拉上的,卧室裏只有微弱的光亮,直到張姐伸手開了小燈,顧盼柔美的臉龐才終于出現在攝影鏡頭前。

攝影師一下就呆住了。

顧盼的肌膚太好了,雪白到近乎透明,因為睡得太熟的關系,隐隐透出來一層暈紅。

身上寬松可愛的動物睡衣,又清純又可愛,微微透着獨屬于少女的甜和嬌憨。

開播之前,節目組就大肆宣傳這次的嘉賓名單。

節目是用直播加錄播的方式在網上播出。

追求刺激的觀衆,可以看直播;喜歡看精彩片段與剪輯版的觀衆,可以等到完結時再看。

喜歡刺激的人顯然不少,開播當天,許多觀衆守在屏幕前,等待着自己的偶像出場。

顧盼雖然沒什麽名氣,但她顏值高,後制還在右邊屏幕打上Bling Bling的“皮膚超好”四個大字。

立刻有彈幕飄過。

【真想知道她平時用什麽保養品】

【真的好漂亮,跟渣男離婚後越來越美了】

【所以姑娘們眼睛要擦亮點,遠離渣男,才能越活越美】

顧盼已經醒來,睡眼惺忪地跟鏡頭打招呼,随後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往浴室走去。

在攝影師身旁的助理擡起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攝影師這才回過神,扛着攝影機追了過去。

顧盼正在刷牙,攝影師問:“顧盼姐,這次跟祁骁祁影帝一起參加綜戀,是不是約好的?”

顧盼嘴裏全是泡泡,沒辦法講話,漱口之後才笑着說:“不瞞你說,其實我們是來宣傳《請多指教》的。”

【哈哈哈哈真的嗎?祁骁居然為了宣傳來上戀綜,也太敬業】

【怎麽可能,一看就是在開玩笑】

【我怎麽感覺顧盼說的是真的】

顧盼的行李不少,一個二十八寸的大行李箱,再加上二十寸的登機箱,張姐接過大行李箱,顧盼直接拉着登機箱往外走去。

攝影師還在問顧盼行李都裝了什麽,門一打開,卻瞬間安靜下來。

張姐也一臉錯愕。

攝影師扛着攝影機,照了一下顧盼,接着鏡頭轉動,照向對面敞開的大門前,一身黑色西裝革履的俊美男人。

“顧盼姐……對面那位……”攝影師滿眼八卦,“是您的前夫陸總嗎?”

作者有話說:

節目播出方式修改成直播加錄播

保護梗只是《逐明月》的劇本啦哈哈哈,盼盼跟陸隽之間不存在這個問題

盼盼沒那麽容易原諒陸隽,文案上最後一個名場面還沒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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