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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跟周逸凡去吃飯,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準備讓我這顆農業文明的心倍受工業文明的洗滌,但誰知道他帶我去的竟然不是超七星級的高檔酒店,只是一家簡單裝潢價格适中服務生也長得很低調讓客人沒有調戲欲望的普通餐館,我不禁失望了一下。而在吃完飯坐上他那輛豪華跑車以後,我發現即使是這麽貴的車馬路上也沒有專用它的專用通道,在這樣的晚間高峰期,導致的結果是我們堵在了馬路上,我不禁又失望了一下。
就在我們默默無語地堵着的時候,周逸凡往我這邊的方向看過來,我也轉過臉去看他,發現他其實是在看着我這邊馬路旁的一家花店,然後他說:“我下去買點東西。”
我想他可能是要買花,說:“噢,你去吧你去吧,注意安全。”
他嗯了一聲,說:“我馬上回來。”然後果然下車奔着那花店去了。
我坐在車裏望着他的背影尋思,周逸凡說他未婚,那他買花應該是要送給他女朋友,但他跟店員說着說着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相接的時候還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容看起來十分誘惑,讓我想起言情小說裏經常出現的那個詞,邪魅狂狷。然後我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之前自作多情的念頭又冒了出來:莫非他買花其實是要送給我?莫非他請我吃飯要送我回去還是為了要潛規則我?那我要不要現在找個借口逃走?可是這裏離我學校還有一定距離,況且前後車都堵着,要找什麽借口溜走比較好?散步消食?
估計是由于我用腦過度,大部分血液都沖上了頭部,從而使得胃裏供血不足,忽然間一股熟悉而強烈的不适感從我肚子裏湧上胸口再湧到喉嚨口,但幸運的是我還有一絲清醒,我一把打開車門沖了出去,奔到路邊一棵歪脖子樹下,扶着樹幹哇哇地吐起來。一邊吐我一邊思路清晰地想,完了完了,我這樣是不是已經觸犯了城市市容和環境衛生管理條例正文第四章第三十四條的規定了啊,那會被罰多少錢啊,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我越想越擔憂,擔憂得冷汗涔涔。吐完以後,我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巾來擦了擦嘴,覺得腿都在發軟,突然間胳膊被人一扶,耳邊有個低沉的聲音道:“怎麽回事?”
我回頭看着周逸凡,很不好意思地說:“沒什麽沒什麽,你別過來,站遠一點。”
他卻完全沒在意,又近了一步,皺緊了眉頭道:“怎麽會這樣,難道剛才吃壞肚子了?”
我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是不是,應該是我腸胃炎又犯了吧,沒事沒事,老毛病了,
回去吃點藥就好了。不關那家店的事,真的,不然你看,我們都吃了,為什麽你沒事?”
我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邏輯也沒有問題,正常人應該都相信了,結果誰想周逸凡竟不是一個正常人,他很嚴肅地說:“不行,我得帶你去醫院全面檢查一下,你上次就吐了,這次又這樣,萬一是什麽嚴重的病怎麽辦?”
他态度堅決,說完就拽着我的手腕要走。我被他“全面檢查”四個字吓得腦海一片空白,人民群衆都知道,在醫院檢查一次抵得上普通的開藥加打針三次,我所有銀行卡裏的錢裏估計都不夠全面檢查一次的。
就在腦海空白的一剎那,我猛地推開他,像電視裏那些被侵犯了的女主角一樣慌張地大叫起來:“不,不,我不要!”
周逸凡也很入戲地像電視裏那些堅毅不屈的男主角一樣,回過身來又要拽我:“別鬧,聽話!”
我繼續頭腦放空地說:“我沒鬧啊我真的不去啊,我根本沒有什麽病!我其實是懷孕了!”
這麽驚心動魄地一吼之後,周逸凡終于定在了原地。
如果嚴格按照電視劇裏的劇情發展,此刻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馬路上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鳴笛聲在耳邊此起彼伏地響起,然後我跟周逸凡兩個人無聲地對望,就算有聲也被世俗和喧嚣給湮沒了,而我們這沉寂的一望說盡了無限的滄桑。
但現實永遠比戲劇殘忍,前面我已經說過,這城市交通狀況惡劣,我們被堵在了路上。此時前後都有出租車司機下車透風,時不時不耐煩地罵一句娘。而我剛才不光吐了,還上演了最後那一聲獅子吼,蓋過了他們所有人的聲音,所以很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下車透風的人的目光。
就在大家殷切的注視下,周逸凡忽然上前揪住我的兩只手臂,死死地盯着我道:“你說什麽?誰的?!”
這一幕實在有點像電視劇了,而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迷茫地望着他,心想難道他演上瘾了,這一出又是在演哪一出?這時我們身後的一個出租車師傅突然插嘴說:“還能是誰的啊,這麽跟你說肯定是兄弟你的啊,快把人姑娘娶回家吧!”
我心想這話也太冤枉人家了,怪不得周逸凡臉都綠了。我本來想擺擺手跟周圍的觀衆解釋一下說不是的不是的,但無奈我的兩只手都被他握住,連轉身都不行,只好用懇切的目光和語氣和他商量着道:“這裏人太多了,我們能不能先上車再說?”
周逸凡又看了我幾秒,終于松了一只手,拉着我走到車前,打開車門就把
我塞了進去。然後我看見他身後追來一個人,是那個花店的店員,把一捧花遞給他說:“先生您要的花包好了。”我在車門被關上之前聽到剛才看熱鬧的出租車師傅說:“對哥們,拿一束花求婚,機會更大!”
而等周逸凡從另一邊拿着花上車的時候,我再一次對有錢人的世界感到了失望。雖然我對滿天星還挺有好感的,覺得那是屬于我們平民的花,但名媛或者貴族小姐們肯定不會喜歡。我覺得如果他真的拿着這一捆最最廉價,一般是給玫瑰百合做陪襯的滿天星去向別人求婚的話,一定不會得到什麽好的結果,除非他那捆像雜草一樣的花裏藏着一顆十克拉的鑽戒。
但由于這一晚上我已經失望了很多次,所以我能做到失望不形于色,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周逸凡把那一捧滿天星丢到座位前面,然後傾身過來道:“現在可以說了?”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打岔我都忘記剛才的事了,我想了一下,很擔心地問道:“周逸凡,你們公司不會歧視孕婦吧?不會扣薪水吧?不會有什麽懷孕了就不能在你們那裏實習的規定吧?其實你看,我只在你們那裏實習四個月,四個月我還是撐得住的,我一定不會因為身體的原因而耽誤工作的,我……”
他卻驀地打斷我:“到底是誰的?”
我看着他又想了想,覺得周逸凡受的教育實在是太先進了,他實在是太關心員工了,關心到了多管閑事的地步,如果我告訴他我也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搞不好他明天就要将這件事登報,大肆宣傳一番,直到幫我找到孩子的父親為止。
為了避免那種慘劇的發生,我識時務地編了個謊話,我說:“呵呵,瞧你問的,還能是誰的,當然是我男朋友的。哦對沒錯,我……我是還沒結婚,但這不是因為我還在上學嗎,我跟我男朋友打算一畢業就結婚,正好那時候孩子也出生了,呵呵。”我把陳嘯帶入了這個故事裏面,越說越投入,越說越沉醉,幾乎把自己都催眠了。
周逸凡皺着眉:“真的?”
我幹幹笑了兩聲,嘴巴裏有些苦,幾乎快發不出聲音:“當然了,這還能騙你麽?”
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
不就是一筆見報的經費麽,至于麽,我撫額。
前方車流終于開始慢慢松動,車子重新開動起來。靜了一陣子,我看着那把滿天星,越看越覺得像一棵黃花菜,昧着良心沒話找話地說:“恩,你這花看着還挺新鮮的,像剛從土裏□的。你們有錢人果然
沒事就喜歡給女朋友送送花,搞搞浪漫什麽的哈。”
周逸凡也分神掃了一眼那把菜:“你說這個?噢,這花不是送給別人的,是我自己買回家插花瓶的。”
我說:“哦,呵呵,那您的品味還挺特別的。”說完發現這話說得有點諷刺,雖然我是絕對沒那個意思的。
還好他沒在意,笑了笑:“好些年前我家裏在郊區有個宅子,周圍到處種的都是,那時候看習慣了,也就一直覺得它挺好看的。”
我說:“哦,呵呵,這樣啊。”這種花的确種得到處都是,我想起我家曾經有錢的那段時間,我爸也在近郊搞了個三層的小洋樓,但由于我爹的品味問題,那別墅不管是外圍設計還是內部裝修都特別土,只有附近的環境比較不錯,天然的大花圃,其中也有許多滿天星,我還經常沒事跑去摘來着。
後來回到我們學校的時候,雖然我跟周逸凡說不必開進去,在最靠近我們宿舍的一個校門放我下來就可以了,但他卻因為覺得我是孕婦行動不便,堅持要把我送到宿舍樓下。我只能很無奈地答應了,雖然從懷孕到現在,我的體重不增反降,根本沒有什麽行動不便一說。
下車的時候,樓下來來回回路過一些從籃球場回來或者去水房打水的學生,看到他那車自然又放慢步子稍微圍觀了一下。我擔心待會圍觀的人會像那天一樣越來越多,所以着急下去,剛想跟他道別,周逸凡卻突然說:“對了。”
我回首道:“啊?什麽對了?”
他說:“公司附近其實有員工宿舍,你學校離公司這麽遠,不如申請住在那邊。”
我說:“哦,那個我聽說過,但是不是只有正式員工才能申請的麽?”
他應答如流道:“恩,本來是正式員工才能申請的,但是你情況不是比較特殊麽?每天這麽奔波也挺累的。公司也不是那麽不人性,政策也不是死的,你寫個申請交上來,說一下情況,行政應該會批。”
我心想,你不就是老板麽,你說一聲同意不就行了,還要寫什麽申請啊。但又想想,覺得人家可能是認為不能太光明正大地走後門,影響不好。
然後我又突然想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我說:“那個……要錢嗎?”
他頓了一下,說:“好像是八百一個月。”又靜了陣,看着我補充道:“員工有折扣價。”
我心想,八百還是太貴了,就算是折扣價也便宜不到哪裏去,本來實習生的工資也沒有很多,撘進這幾百塊,也不剩多少了。
我說:“還是算了吧,我住學校也……”
周逸凡說:“折扣很低,折下來每個月只要一兩百的樣子。”
我驚訝不已,他繼續說:“你要是住在學校,光每天來回的路費一個月下來也要一百多了吧?而且這房租也不用提前交,從你當月的工資裏扣就可以,水電也都不用你交。”
我喉嚨像被哽住,很久以後,熱淚盈眶地道:“周逸凡,貴企業真是處處為員工謀福利的好企業啊!你真是一個處處為員工謀福利的人民企業家啊,社會真是太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了!”
他笑了一下,擡手摸摸額頭:“你記得明天交個申請,一兩天應該就能安排下來,那你這周之內就能搬進去了……哦對了,等你要搬東西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吧,我可以過來幫幫你。”
我連忙說:“那就不必了吧多不好意思啊。”
周逸凡輕描淡寫地道:“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是我作為處處為員工謀福利的人民企業家該做的。”
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新時代的雷鋒。
作者有話要說:+_+這文前幾章跟後來碼的時間隔得有點遠了,可能感覺上會稍微有些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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