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真心難測

黃花梨木的桌子在清晨的陽光下閃耀着琥珀般的光澤,上面錯落的擺滿了各種精致的小菜,盛在羊脂玉碗中的清粥還升騰着暖暖的熱氣。

夜長留持着筷子,筷中還夾着一抹鮮嫩的青菜,她無語的保持着這個姿勢,頗為費解的看着對面端着小碟圍着桌子走了一圈的男子。

男子卻顯然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麽不對,依然在每個盤子裏夾出兩塊蔥姜蒜片之類的調料放在手中的碟子裏。不但他沒覺得什麽不對,就是周圍充作背景的仆人也同樣眼都不擡,一個個無聲無息的杵在原地,似乎甚是理所當然。

夜長留放下了筷子,看着那男子夾遍了所有菜中調料,又冷靜的站在她身後,輕輕的把面具擡起三寸,依然讓人難窺全貌的同時仔仔細細的吃了下去。

“請問,這是你的興趣?”

男子擡頭,面具後的眼睛平靜無波:“屬下是在試毒,主子請用。”

“剛不都用銀針紮過了?”夜長留聞言挑眉,端詳着碗中一口未動,還帶着針眼的青菜。

“回主子,有些毒是銀針試不出來的。”男子恭敬的回話,突然又想起了早上夜長留說請他吃飯的事,見對方光看不動筷子,遲疑的補充了一句:“屬下已經用完了,主子請用。”

“……。”夜長留歪着頭打量了男子一會,忽然一把抓着毫無防備的他按在旁邊的座位上,選了雙沒用過的筷子,飛快地夾了一衆菜色,很快就把男子面前的空碗堆成了小山,簡短不容置疑:“吃。”

“……屬下遵命。”開始思考昨夜是否理解錯了主子的意思,男子低聲應下,再次單手擡起面具,右手用着不慢于夜長留夾菜的速度把盤中物送入口中,那一絲不茍的态度,讓夜長留不由疑心他到底嚼了沒有。

“放心吧,我沒有讓你試毒的意思。”看着滿眼色彩或濃或淡的菜品,再想想二十一世紀色香味全的美食,夜長留很難提起品嘗的興致。馬虎的吃掉盤中涼透了的菜葉,自斟自飲的倒了一盅清酒喝下,舒服的眯起眸子,無所謂道:“我來這時日尚短,自問沒做什麽非得值得人下毒的事,就算死了,也是她自己造的孽,與我無關。”

夜長留心中清楚那個‘她’指的就是不知現在芳魂何處的夜子安,更清楚這話說的水中月鏡中花,笑着一口幹掉杯中的确難得一品的佳釀,再看其他人卻全部一頭霧水,自以為悄悄的交流了幾個全部茫然的眼神後只能聽而不聞。

“屬下定當誓死保護主子,萬死謝主子大恩。”男子立刻單膝跪地,即使隔着面具看不到真正的表情,也明顯透着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

周圍的下人立刻交流了個明了的眼神,轉眼就把剛才自家主子說的話丢到了腦後,作為時刻站在風口浪尖、有生命危險的高危人物,用一些再下三濫的手段收買屬下都實屬平常。

“不用動不動就這樣,繼續吃吧。”夜長留笑了,她清楚所有人都把她的話當成了收買人心的手段。

男子點頭,聽命行事的又坐回了原位,不動聲色的掃了夜長留一眼,心中暗暗思索着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對了主子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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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對方唇角噙着一抹似是無奈似是包容的笑,低頭倒了杯酒,眯着眼睛享受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咽了下去。

把心思重新轉到面前的飯菜上,男子機械的一口口吞咽進去,珍馐佳肴全然品不出味道,面具後的眼角眉間極快的掠過一抹疑惑。

他從十五歲就做了夜王的暗衛,從最開始的守大門做到現在的位置,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站崗跟随,可以說對夜王的一舉一動都熟撚無比。

可那些數千個日夜積攢而成的熟稔,僅僅在一天之內就全部改變,別說昨晚那讓人莫名其妙的一夜,也別提明明死士為何還費那麽大力氣收買,尤其——夜王夜子安,是從來不喝酒的。

“王爺,您可用膳完畢?”門外,夜長留第一天就見過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匆匆的走了進來,鼻尖上冒着累累的汗珠,他擡袖擦了一把額上滴下的汗珠,有些驚訝的掃了一眼夜長留身旁低頭用膳的暗衛,焦急道:“我的爺,外面來的人都快把王府的門坎踏破了,您稍稍快上一點,都是朝上常來常往的大臣,讓人家等久了也不好。”

“……。”夜長留一愣,抓了抓早上随意用發帶束好的長發,随意的點了點頭,一個稱呼理所當然的從口中冒了出來:“張管家,也不用這麽急。”

“爺,您……。”想對夜長留極為随便的穿着打扮發表一些看法,又想了想外面門庭若市的盛況,張管家跺了跺腳:“罷了,您先過去應付着。”

夜長留緩緩起身,身旁的男子立刻跟着站了起來。她回頭瞥了一眼,重新按着男子坐了下去:“吃你的。”想了想又覺得如此吩咐不妥,看對方如此認真的态度,搞不好會把桌面上所有能吃的都吃下去。

于是已經随着張管家踏出門坎的夜長留又退了兩步,補上一句後才擡步離開。

“吃飽了就行,不用勉強自己。”

王府前廳,往日由于房屋過多而顯得空曠的場地再一次被滿滿的占據住,喧鬧的人聲在五裏之外都清晰可聞,車馬盈門,比肩接踵。夜長留跟着張管家一路走來,不論見到誰都微笑着颔首回禮,除了一些似乎官位較小的官員受寵若驚之外,果不其然沒出什麽大錯。

只是昨日去皇宮叩拜皇帝的時候曾經偷眼往大殿裏面看了看,雖然皇上坐的太高太遠,沒能得嘗一見。但是站在兩側的文武大臣還是見了一些的,當時的記憶好似大多都是白胡子老頭,或者沒胡子老頭,可今天來拜訪的客人號稱文武重臣,從年紀和樣貌上看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除了人多很吵之外,夜長留還頗為驚奇的發現,雖然王府的青石板地鋪的和皇宮一樣平整,可是偏偏活像會咬人一般。在接住第三個‘一不小心’倒在她懷中的、據張管家講解是某個大官侄子的清秀少年後,夜長留毫不手軟的在攬人家的動作中迅速的吃了點豆腐,在人家略顯羞意急忙退場後,開始明顯的若有所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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