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噩夢不斷

搬了凳子挪到床前坐下,夜長留俯身投了投浸在金盆中的手帕,一遍一遍的擦拭着瑾瑜滴落下來的冷汗,單手托腮的拄在床邊,不知不覺松懈了神經,本來隐隐退去的酒勁又翻湧上來。

又過了一會,有暗衛送了湯藥進來,用內力催冷後溫度适宜,連忙給床上病得半死的人灌了下去。

擡手打了個呵欠,夜長留慢悠悠的再洗了一次手帕,眯着眼睛靠在床邊打盹,臻首一點又一點的提醒她保持清醒,時不時的照看一下瑾瑜是否有什麽異狀。

“不……不要,娘,娘……。”正當夜長留點頭點的起勁,床上的瑾瑜突然痛苦的叫喊起來,病中的聲音低沉嘶啞,下唇被咬得泛出了血色,雙眼緊閉卻依然能看出激烈的掙紮,面色青白的讓人看了便覺憐惜,雙手在虛空中無力的滑動着,伴随着嘶啞無助的聲音,似乎想要拼命地抓住什麽。

夜長留坐在床邊,虛虛的睜開眼睛,輕輕地直起了身子,無動于衷的看着床上掙紮的人。她眸中的焦距很準,準到不像是一個半醉不醒的人,甚至還帶着那麽兩分少見的冰冷。

無論瑾瑜想要的是什麽,都必定是回不去的、只存在于記憶和幻想裏的東西。

不斷惋惜懷念已經失去和得不到的東西,這是一種深存于靈魂的軟弱。

夜長留很讨厭這種軟弱,會讓她想起曾經的自己。

就這麽僵持了半晌,夜長留放棄般幽幽的嘆了口氣,身上原本濕透的亵衣已經在這溫熱的夏日被體溫烘幹,她掀起瑾瑜蓋着的錦被一角,拖鞋上床,一樣的躺了下去。

似乎是察覺到身邊有熱源靠近,瑾瑜激烈的動作漸漸的平息下去,臉上帶着一種委屈到讓人忍不住欺負的表情,緊緊的靠着夜長留這個熱源,口中軟軟的喚了幾聲娘親,虛弱的蹭了蹭正攬着他大吃豆腐的罪魁禍首,心滿意足的像得到糖的孩子,慢慢的陷入了沉睡。

被當成抱枕的夜長留惆悵的瞪着床頂褪了顏色的幔帳,攬在瑾瑜腰間的手縮了縮,換來對方不滿的哼唧,于是不但放回了原來位置,還用力緊了緊。

還未曾習慣被除了清觞之外的人如此靠近依賴的感覺,夜長留困擾的眨着眼睛,頭腦中一次次湧上的睡意都被完整的壓制回去。直到窗外天色泛白,身邊的人脆弱的表情随着體溫恢複正常而慢慢清冷起來,夜長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床,幫瑾瑜掖了掖被子,靜悄悄的開門離開。

北鬥星依舊執着的挂在天際,此時正值破曉,夜長留優哉游哉的伸個懶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

“咳咳咳。”冰冷的空氣還未進到肺裏就岔了氣,咳得夜長留死去活來,又不得不緊緊捂着嘴,生怕驚擾了屋內好不容易退燒的瑾瑜。

“屬下該死。”站在樹下的暗衛如鬼魅般的站在夜長留身後,低首斂目,單膝跪地。“還請主子責罰。”

“不……咳,不用。”平息了胸口震蕩的騷動,夜長留回頭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依舊沒什麽動靜的房間,急匆匆的拉着對方出了小院,随便找了個方向走了百米方才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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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于和各種兵器接觸的手掌如今被其他事物掌控,暗衛習慣性的在夜長留身後半步的地方被動的跟随着,面具後空洞的目光正牢牢地釘在二人相交的手掌上,不可思議又疑惑不解。

“怎麽了?”前面的人停住,回頭,用着和外表一樣溫潤優雅的聲音微笑着疑問。

啊,被松開了……

心中有地方在莫名其妙的哀嘆,他別扭的低頭,轉眼間就把那種超出預料的感覺扔到腦後,規矩的跪在夜長留身後:“還請主子責罰。”

“為什麽?”夜長留有些不解的蹙起眉頭,溫柔的蹲下身子,和對方處于相同的視線高度:“你等了我這麽久,感謝還來不及,談何責罰?”

“屬下擔當不起。”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鮮明,男子的聲音冰冷且毫無音調,見夜長留蹲下,正欲行更大的禮,卻被對方毫不遲疑的架住。

“算了,回去吧,你帶路。”夜長留懶洋洋的站起,盡量不動聲色的提出讓對方帶路的要求。

“屬下遵命。”

等到再次躺在涼滑的綢緞上,已經是三刻鐘以後的事了。

夜長留踢掉鞋子,姿勢不雅的躺在床上,累的一動都不想再動,在半亮的天色中伸手指了指身邊的空位。不遠處正打算再次站到陰影裏的暗衛猶豫一下,還是聽命行事的越過夜長留躺在裏側。

“睡吧,辛苦了。”夜長留呵欠連天的随意裹上錦被,話音剛落已進入夢鄉。

‘屬下遵命’四個字僵在唇角,男子平躺着思考了一會,身邊夜長留的呼吸聲平穩悠長,半晌後聲音極低的道:“屬下遵命。”

回答他的依然是夜長留綿長的呼吸聲,他卻好像完成了什麽任務一般,終于放心的閉上眼,同樣極快的入夢。

又是一晚……或者該說一白天連綿不絕的噩夢!

各種想要忘記,或者不願再見的事情在夢中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鬧的讓夜長留青筋直蹦。

醒來已經是日薄西山的時候了,她苦惱的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躺在床上自顧自的不解。

怪事,真是怪事。

明明以前在那個世界的時候,身邊只要有人就能睡得很穩的,到底不是原裝的行貨身體,破水貨連這點可憐的要求都做不到!

憤恨着起床洗漱,又在丫鬟的伺候下更了衣。

夜長留精神不佳的坐在在她眼中全然無味的菜肴面前,照舊又邀了站在牆角的暗衛一起,看他迅速利落的吃菜,她則一杯又一杯的飲酒。

暗衛夾菜的筷子頓了頓,眼角的餘光看了看空了的第三個酒壺,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也只能平板道:“那位公子醒了。”

“是嗎?那就好好養着吧,有什麽需要盡管說。”打開壺蓋嗅了嗅其中芳香的味道,夜長留笑的頗為滿足,自怨自艾的心情多少轉晴了點——她本是打算今天就找個機會出去溜達觀光的,可現在這張青紫的臉蛋和睡眠嚴重不足的黑眼圈足夠把人吓退三尺。

況且這具身體多少也算個家喻戶曉的高幹,為了不引起古代群衆激烈的反響,并且提前幾千年就看到珍貴的國寶熊貓,出行計劃也只能容後再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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