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情至深處恨亦濃

位于京城西北郊的玉泉山下,卻是有一處莊院,種着數頃秀竹,十分清雅,因此這個莊院便被題名為“玉竹山莊”。不少很少有人見過玉竹山莊的主人,只是偶爾看見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老人進進出出,管理着這偌大的玉竹山莊罷了。

離玉竹山莊不遠處,卻是有一座皇家寺廟,而鄰近皇家寺廟的地方卻又有着一處村莊,就是那劉姥姥所住的劉家莊了。劉家莊雖說離皇家寺廟比較近,但是一年到頭,卻是極難見到什麽官家人,只那離劉家莊約五裏的地方才有一個小縣衙。卻因終日裏沒有什麽事做,所以那縣令也不大見着人,老百姓最多也就見過一兩個捕快,算是他們見過的最大的“官”兒了。

然而就是在這麽一個地方,卻有一輛極清雅的馬車在那不大寬敞的官道上行進着,來來往往的人見了,無不指指點點,用極其好奇又羨慕的眼光瞧着。而此刻坐在那馬車中的,正是那黛玉和春纖雪雁三人,而為她們趕車的正是柳少白。他們此刻正是在往那玉竹山莊趕去。

可是他們皆沒有想到的是,車行至一半,竟然會因為前面的一陣騷亂而止住了。“發生了什麽事了?”黛玉感覺車子猛然間停了下來,而外面又吵嚷得緊,不覺蹙緊了雙眉,在車內問柳少白道。

“姑娘且稍等一會子,待在下前去看看。”言罷,柳少白徑自跳下了馬車,往前面那人群喧鬧之處而去。

“唉,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一個老者那那人群中走了出來,一邊搖頭一邊嘆息道。柳少白聽了這話,便趕忙上前詢問。

那老者道:“公子看到前面的那些人了沒有,那邊正有一個婦人正在那裏拉着一匹馬哭訴,說是她丈夫被那匹馬給咬死了,求人給做主,要殺了那匹馬,以報夫仇。”

“馬咬死人?”柳少白聽了這話,只覺得十分詫異,因問老者道:“這馬素來溫馴,縱然是野馬,也斷不會咬人至死,怎麽可能會有馬咬死人呢?”

那老者聽了,因道:“所以說是怪事兒。據說這馬原是那婦人的丈夫無意中所得,平時也就當驢一般用來拉拉貨物什麽的,倒也沒出什麽事。只據那婦人說昨天那馬突然發狂,竟咬死了她的丈夫。”

柳少白聽了,思索了一會兒,便含笑着向那老者道了謝,之後便将這事兒告訴黛玉去了。

黛玉聽了,不覺怔愣了一下,因嘆了一聲,道:“如此我們也過去瞧瞧罷。”言罷,便扶着春纖和雪雁的手下了馬車,當然為了不被外男看了自己的真容,便也在下車之前在臉上籠了一方面紗。

黛玉和柳少白以及春纖雪雁四人進入人群,發現一個婦人正拉着一匹馬在那兒哭訴,旁邊則放着一具男子的屍體,從表面上來看,死者不過三十歲的年紀,長得倒也耐看,想來必定是這婦人的丈夫無疑了。

從婦人的哭訴中,黛玉知道這婦人姓駱,丈夫劉青生是劉莊家的一個大地主,膝下只有一個六歲的女兒。至于這匹馬是劉青生在一次出去收田租的時候無意中得到的,因為平時也不怎麽出遠門,所以只拿來拉拉貨物什麽的。而這駱氏卻從來都覺得這馬很頑劣,只因她一靠近那馬,那馬就會對她撒瘋,故而駱氏總勸着劉青生将馬送走,可劉青生執意不聽。

昨日是劉青生的生日,駱氏正和女兒給劉青生慶賀,哪知那馬突然從馬棚裏跑了出來,直闖入房中,對着劉青生嘶咬,直将劉青生咬死了,一場喜事也由此變成了喪事。

在場的衆人看了那劉青生的屍體,果然身上有少馬咬過的齒痕,心中也就對那駱氏的話信了八九分。哪知正在這時,那馬突然走近黛玉,将頭向黛玉懷中拱了拱。黛玉見狀,心中一動,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那馬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哀凄,似乎在向自己尋求幫助。

而這時,幾名捕快也已經走了過來,要将那婦人并馬以及屍體擡至縣衙。黛玉看着那向前行去的那馬的背影,只覺得心中一痛,因上前止住那幾名捕快道:“差大哥,可否容小女子看下這死者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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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名捕快聽到黛玉的呼喚,便自停下了腳步,又因見黛玉氣質非凡,知道黛玉絕非普通女子,因笑道:“姑娘,這屍體可不是好玩的,姑娘還是不要看的為好。”

黛玉笑道:“适才小女聽聞說是此馬咬死了主人,心生好奇,因為小女有一兄,在京中衙門裏當差,因此耳濡目染,倒也知道一些驗屍之法,故而才想看上一看。”

那幾名捕快聽了,有些為難,忽見到人群中有一錦袍男子向他們點了點頭,方才笑道:“好罷。”于是便将那死者身上蒙的白布揭開。

黛玉細細看了一遍,雖說這死者的屍體上有許多馬咬過的齒痕,但根據深淺來判斷,根本不全致人死地。黛玉又看了看那死者的臉色,因見死者臉色略有些青紫,嘴唇亦是發紫,又查看了死者渾身的骨骼,發現骨骼并未有什麽受傷的跡象。于是便笑着道:“這死者并非是被這匹馬咬死的,而是被砒霜一類的毒藥給毒死的。”

那為首的捕快聽了黛玉的話,将信将疑,因問道:“何以見得?”

黛玉笑道:“差大哥可以看一下死者的屍體,這屍體上的齒痕雖說深淺不一,卻是不會致命。況且如果死者真是馬咬死的,被咬的時候,他不可能不與那馬搏鬥罷?若是如此,身上勢必有些搏鬥留下的傷痕,可死者的身上除了馬的齒痕之外,并沒有半點傷痕,骨頭更沒有骨折過的現象。最重要的一點是,死者面色發青,并且還透着一絲紫色,嘴唇亦是發紫,這些都是中毒才會有的跡象。而我剛才檢驗的時候,發現這死者的七竅都有人為擦拭過的痕跡,顯然是為了清除死時流下的血液,因此我推測該死者是被砒霜一類的毒藥給毒死的。差大哥若是不信,可割開死者的血管查驗,若是那血液呈暗紅色,那就沒有錯了。”

那為首的捕頭聽了,便用手中的刀劃開了死者手臂上的一處血管,果見那手臂上隐隐滲出一絲暗紅,只是因為血液已經凝固的關系,因此并沒有流下來。

那駱氏見狀,因撲到那屍體上大哭道:“這不可能,我丈夫為人很好,從未與人結怨,不可能有人會害死他!”黛玉聽了,因嘆口氣道:“從未與人結怨嗎?但是害死你丈夫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嗎?”

那駱氏聽了,因怒道:“你胡說什麽,我愛他敬他都來不及,為何我要害死他?”黛玉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是因為你無子的關系,所以你丈夫想要納入妾室,因而你因妒生恨,便狠下心來殺死了你的丈夫。而當時這馬應該就在你們的身邊,動物通常對氣味都是極敏感的,因此你丈夫中毒之後,這馬便想載你丈夫去尋醫解毒,只是無奈你丈夫當時已然昏迷,所以這馬只以咬着他的身體,拖他離開。你見狀,便心生一計,将這殺夫的罪名嫁禍給這馬。”

那駱氏聞言,更是惱羞成怒,道:“你有什麽證據?”彼時柳少白微微一笑,早從那駱氏的腰間取走一方絲帕,因展開在衆人面前,笑道:“這方絲帕上那些微的暗紅色血跡便是最好的證據。”言罷,又嘲諷的向駱氏一笑道:“你也太粗心了,若是我這種東西早一把火給燒了,你居然還留在身邊,真是膽大啊。”

黛玉聽了,因又接下去道:“這裏離縣衙并不遠,而且你丈夫是昨天死的,按理說你該昨天就報官才是,可你偏偏帶着這馬和你丈夫的屍體來這裏哭訴了大半天,為的不過是想在縣衙的忤作驗屍之前讓你丈夫體內的血液凝固,這樣一來忤作驗屍的時候便只會根據屍體表面的傷痕而判斷,而不會刻意去檢查死者的血液的顏色。”

聽完黛玉的話,衆人這才恍然大悟,不覺深為黛玉的聰明機智所折服。而一旁的馬似乎也心有所感,不斷的嘶鳴着。

那駱氏聽了,不覺伏地大哭道:“是他不好,是他負了我。當初他來我家求親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窮小子,我不顧父母反對,堅持嫁了他。那時他向我發誓,今生今世只娶我一人,絕不負我。可是在我父母死後,他便不再尊重于我,更因為我無子,他不斷的納入一個又一個的妾室,我在這家中也越來越沒有地位了。我好恨,我是那麽的愛他,他卻如此負心薄幸。為了我和女兒能夠在這家中繼續生存下去,我便趁着那些妾室還沒有身孕,昨天他又格外的高興,沒有防備,一杯毒酒要了他的命……”

言及此,那駱氏又道:“那條手帕,是我們成親的時候,他送給我的,我殺了他後,舍不得毀掉……”說到這裏,那駱氏再也說不下去,便自捂着臉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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