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羽毛

就這樣, 沒有經過鴨鴨本人的允許，連朔就領養了她。

三個男人在餐桌上，連朔飯都不吃了, 抽了幾張衛生紙給鴨鴨正在擦幹淨身體。

剛出生的小鴨子醜醜的, 不是長大之後的雪白的羽毛，而是鵝黃色還有幾道灰色的羽毛, 現在身上都吹幹了, 但是還是有絨毛黏在一起，連朔就仔仔細細用紙巾擦幹淨。

那專心致志的模樣, 連飯都不想吃了。

沈季看着師弟回歸正常，心裏也松了口氣, 語氣輕松聊起天來，問同事：“養鴨子有什麽注意事項嗎？”

“沒什麽特別的吧, ”同事想了想, “不過柯爾鴨比較親人，嗯, 就會比較粘人, 而且一般的柯爾鴨都是要有配偶的, 認定一個就不會動搖, 還是挺專情的。”

專情這兩個字狠狠刺傷了沈季。

沒想到他竟然比不上一只鴨。

“那就是說還要給它找個老婆？”沈季看着連朔手裏的鴨子思索，“或許是找個老公？”

正在給鴨鴨清理的連朔冷笑：“我單身，它就別想有對象。”

沈季樂了，“你單身關人家鴨鴨什麽事？有你這麽霸道的嗎？就不準人家自由追愛？”

連朔：“我只養一只鴨，其他的不管。”

同事呵呵笑, “沒事沒事, 配偶不是必須的, 就是它比較粘人, 喜歡水，偶爾給它個水盆讓它洗澡就行，平時喂食就喂飼料，柯爾鴨跟一般的鴨一樣，雜食，平時什麽都吃，幹淨衛生就行，一般都喜歡吃小魚，挺好養的。”

連朔聽的很認真，甚至拿出了手機備忘錄記下來。

“能加個微信嗎？以後我要是有什麽問題好請教您。”

這恭敬的态度，遠遠超過了他親師兄沈季。

沈季看着兩人加了微信，然後他師弟飯都沒吃，就一手托着鴨子回自己科室了，那背影，倉促中帶着一絲謹慎，仿佛自己手裏托的不是鴨子，而是什麽名貴物品。

姜施羽被牢牢攥在手裏，根本沒辦法逃脫，但是這人尺度把握的剛剛好，它完全沒有窒息的感覺。

連朔帶着她到神外的時候，護士站一齊護士看見他手裏這個玩意都很驚訝。

“連醫生怎麽拿着一只……鴨子？”難道這就是剛剛食堂傳的關于鴨子的八卦嗎？

“不會就是這只鴨吧……？”顯然，另一個護士小姐姐也反應過來了。

“主任在嗎？我想請個假。”連朔問道。

“在呢，剛上來，估計準備休息呢。”

然後護士們就看見神外一枝花連醫生拿着鴨子進了主任辦公室。

連醫生要請假？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連醫生在這裏工作這麽久，幾乎每天按部就班，從來不請假，是出了名的熱愛工作，在他們神外口碑非常好，遲到早退是從來就沒有的事。

顯然，準備睡午覺的主任也驚到了。

“你要請假？”頭頂只剩幾縷頭發遮羞的主任一手扯着毯子，一臉驚訝。

“嗯，回去安置它，要請一下午的假，我看了下，今天下午我沒有手術。”連朔語氣鎮定。

“也不是不可以……”

主任的“但是”還沒有出來，連朔就恭恭敬敬：“謝謝主任！”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主任在風中淩亂。

但是因為一只鴨子請假會不會太過分？！這讓他怎麽寫請假理由啊喂！

主任憤憤掀開毯子，然後拿起筆在一邊的便利貼上寫下日期，斟酌後加了一句：安置家屬因此請假半天。

那只鴨……應該算是家屬吧？某種意義上？

連朔帶着鴨子來到休息室，這個時間大家都在休息，他進了更衣室，怕它跑了，只能把它放到衣櫃裏，并且小聲叮囑：“別亂跑，這個高度你要是跳下來會出事的。”

不用他提醒姜施羽也知道好吧。

這個高度，她看着都恐高，邁着小腳丫往後走了兩步，鑽進衣櫃裏面她才安心。

此時此刻，她心情十分淡然。

這次不像上次或者上上次了，她是必定要被連朔領養了。

她只是一只剛出生的鴨子，名副其實的剛出生，走路都還不利索，長得磕碜，不會飛，沒法折騰，要是離開他到處跑估計會被人帶走送養幾個月就送上餐桌。

別人才不會管她是不是身價名貴的柯爾鴨，反正都是鴨，紅燒還是做烤鴨都能吃。

她釋然了。

“你放心吧，我不會跑的。”她嘎嘎幾聲。

她知道他聽得懂。

該死的。

她說自己還是個蛋的時候成天做夢夢到這小屁孩，原來是擱這埋伏筆呢！

連朔站在衣櫃前脫了白大褂，折好放進衣櫃，他就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褲，清清爽爽的，平時上下班也沒帶個包，現在突然多了一只鴨子，一時半會還不知道要把它放哪裏。

只能把它放到手心，安撫的摸摸它毛發并不多的腦袋。

“你安靜一點，我帶你回家。”

姜施羽十分安靜冷漠：“哦。”

連朔沒買車，住的地方離醫院太近，平時都是走路上下班。

回去的路上才想起來家裏沒有喂鴨的食物，他腦子懵了一下，問它：“剛出生的鴨子吃什麽？能吃飼料嗎？”

姜施羽震驚：“你問我？我剛出生我怎麽知道？？？”

連朔一想：很有道理。

秉承着出生嬰兒都要喝奶的嘗試，連朔帶着它進了一家大超市，找了輛推車推着就要進門的時候，保安看見他手裏的東西。

“這位先生，超市不允許寵物……鴨？這是只鴨？？？”

姜施羽被保安的表情逗樂，朝人叫：“噶！”是鴨！

連朔解釋：“我馬上買完東西就會出來，不會讓它到處跑的。”

其實超市裏主要管的就是狗，擔心養狗的顧客吓到別的顧客，之前他們也接到幾起投訴了，但是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只弱小，無助，還有點醜的鴨子。

現在年輕人都這麽野了？

養鴨子做寵物？

保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給了他一個眼神，就走開了。

連朔一手推車一手托着鴨子快步走了進去。

這還是姜施羽出意外之後第一次逛超市，它新奇的探出腦袋四處看。

啊啊啊啊啊都是她喜歡吃的！

啊啊啊啊啊巧克力薯片辣條！

啊啊啊啊啊現在這個季節還有榴蓮！

然而連朔直奔奶粉區，在牛奶和羊奶之中跳了半天，最後還是詢問它的意見：“你喜歡喝羊奶還是牛奶？”

“誰喝羊奶，哼！我要牛奶！”姜施羽說。

連朔不太信她，翻出手機查了一下，百度上說羊奶比牛奶好，他就果斷拿了羊奶，一口氣就拿了十瓶。

“你信百度都不信我？！”姜施羽震驚，“你拿十瓶幹什麽？看保質期了嗎？十瓶你是打算放到過期嗎？”

質疑三連，連朔也清醒了，放了幾瓶回去，又看了看保質期，只拿了三瓶。

動作自然淡定，但是心裏早就被疑惑充滿。

它知道百度。

說明它不是一只普通的鴨，至少它的靈魂不是一只鴨。

那麽，是不是有可能，它是她？

一股巨大的，隐秘的歡喜幾乎要沖昏他的頭腦，他甚至都想開口問它，但是想起之前兩次的經歷，連朔還是按捺住，盡量讓自己淡定下來，陪着她逛超市，買一點她喜歡吃的東西。

巧克力。

嗯，她的确喜歡吃。

榴蓮？

這個他不清楚，但是榴蓮味道太大了，他不太喜歡。

“我要吃榴蓮！！！”好不容易穿成個雜食動物還讓不讓她好過了，連榴蓮都不給她買！

“這次拿不下了，下次帶你過來買？”連朔低聲哄着。

“不行！騙子！下次你也不會買的！”這種套路她還不清楚嗎？當她是只沒見識的鴨呢？哼！

連朔拿了一些水果放進推車，往收銀臺走的路上她還在他手心掙紮，叫嚣着要吃榴蓮。

“你不是鴨？不然你不會知道這麽多，你到底是誰？”連朔小小試探一下。

果然，她就被轉移注意力了。

“我是鴨啊，怎麽不是鴨了？？？”

“你知道百度。”

姜施羽整只鴨都不好了，“那是因為我上輩子見過！”

“是嗎？”他語氣低低的，像是很失望的樣子。

姜施羽莫名心虛起來，“是啊，我就是穿了很多次而已，所以知道的很多。”

“這樣啊。”連朔幾乎都要動搖了。

輪到他們結賬，收銀臺的工作人員看着他手裏的鴨子，稀奇道：“這鴨子好小啊？剛出生嗎？”

“嗯，今天才出生。”

收銀員提到這個，倒是提醒了連朔，他趁着付款的時候看了下時間。

今天是9月19日。

他眼神暗了暗，收了收手心握着鴨子，一手去提買的東西。

他們是一路走回去的，連朔把它放到塑料袋裏，不然兩大塑料袋的東西沒辦法提回去，姜施羽就躺在一堆零食水果中間，仰頭看看他。

小屁孩都長這麽高了啊？

還是她變成鴨子太矮了？

就這樣帶着疑問到了他的家。

姜施羽還沒來得及好好看，就被一只大手托了出來，一轉頭就看見連朔那張熟悉又印象深刻的臉。

他的确是長大了。

脫去小時候的少年氣質，眉眼依舊精致，皮膚白的讓她都嫉妒，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他托着她到自己面前。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他說。

他聲音也變了，不像是回憶中的少年聲音，反而變得低沉略帶嘶啞。

姜施羽腦子還迷迷糊糊的。

“叫你‘羽毛’好不好？”

羽毛？

姜施羽一秒震驚。

他他他他他不會是認出來了吧？！

作者有話說：

姜施羽：如果我還是蘆丁雞估計當場就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