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千山苗寨(14) (1)

傍晚, 天空陰雲密布。不多時,大雨傾盆而下。

忙碌了近一天,迎親的事項已經全部準備就緒。此時, 玩家們也總算能夠正兒八經地坐下吃飯了。

旅游團被分成了兩桌,分別位列餐廳的兩邊。

邵豐剛一落座就瞟到了對面山子那陰鸷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們都全部撕碎了拆骨入腹。

不願再看,邵豐連忙轉過頭。卻見身旁的蘇霁此時正神情愉悅地吃着桂花糖糕。

……

這也太心大了吧!

就當他打算悄聲提醒蘇霁幾句,導游卻突然走了進來。一時間, 他只得噤聲。

環顧了室內一圈, 導游那張面無表情的胖臉突然擠出了一絲笑意:“各位今天都辛苦了。”

貓哭耗子假慈悲。

聽到這兒, 不少玩家都不由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雖然心裏早就氣得想罵人了,但所有人的面上卻全都是一臉乖巧。

“只要完成剩下的迎親、婚禮和哭嫁, 咱們的千山苗寨傳統婚嫁體驗項目就完成啦。”

說到這兒, 導游臉上的假笑漸漸褪去, “接下來我要說的都是非常關鍵的事。各位若是不仔細聽的話, 到時候出了事可別怪我。”

晚上的迎親果然存在着危險。

想着, 蘇霁放下桂花糖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其他玩家也不再有旁的心思, 均是正襟危坐。

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導游繼續道:“在這裏, 迎親一般在深夜或者次日淩晨。有‘寅卯發親,辰巳不動’的說法。所以, 在七點日出之前, 必須完成接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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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有時間的限制?

聽到這兒,蘇霁擰了擰眉,不知為啥他隐隐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新娘家在寨子最高處的山上, 山高路遠,道路崎岖。再加上夜裏還有大雨。所以你們最好早些出發。”

說着,導游頓了頓,留下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要不然,可能趕不上婚禮了喲~”

聽見導游突如其來的賣萌語氣,衆人不由感到了一陣惡寒。

看着導游的臉,蘇霁眯了眯眸子。不知怎的,他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違和感。就好像穿着洛麗塔小裙子的絡腮胡肌肉壯漢一樣違和。

還不等他想明白到底哪不對,眼前人的表情瞬間恢複成先前不茍言笑的模樣。

良久,人群中有人舉手問道:“請問咱們接親是走路去還是開車去?”

導游看了他一眼,冷聲回了句:“你要是不怕出車禍可以選擇開車去。”

雖然話比較難聽,但導游說的确實有道理。

即便從前不曾來過這裏,但蘇霁也知道千山苗寨地處黔東南,此地多崇山峻嶺,山路十八彎,特別不好走。更別提不久前山上還下過雨,雨後的山道就更為濕滑陡峭,再加上沒有路燈照明的情況下,車子根本就沒辦法往上開。

可是知道歸知道,一旦想到接下來還要辛苦地爬山,蘇霁的心情就變得不太美麗了。

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還有黑黢黢的群山,他不禁想到不久前徐慧告訴自己的消息。

按照這游戲的尿性,今晚上山的時候肯定會有BOSS阻攔。而最有可能遇到或許就是他們先前在村志裏看到的那個叫變婆的怪物。

或許……他們今晚就能破解關鍵劇情了。

想到這兒,蘇霁的心情這才稍稍感覺變好一些。

對比一臉從容的蘇霁,一些玩家則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老玩家們知道,這一輪相當于一個必死局。必死局的意思就是,不管你掌沒掌握劇情線索,這一局都會有人挂,而且還不止一個。

誰都不想成為那個倒黴蛋,然而他們的命運卻并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只能聽天由命看運氣。

真是操蛋的人生!

不管玩家們心裏怎麽罵,婚禮還是要繼續。

婚禮對于千山苗寨的村民們來說是一件大喜事,對于新郎官東波更是如此。

穿戴好禮服,帶着迎親送給新娘家的三十斤糍粑,還有爺爺給自己的那雙繡花鞋。東波就帶着一群伴郎還有前來觀禮的游客們就這樣上了山。

晚飯後沒多久,山上又開始下雨。頂着豆大雨滴,穿着雨衣艱難走在山道上的玩家們紛紛暗罵。

這個游戲的設定簡直有病!

誰他媽娶親挑下雨天啊!就不能選個大晴天的良辰吉日嗎?

再加上旅行社分發的一次性雨衣質量垃圾,在如此大雨之下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不少人都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哪怕是身上攜帶着系統出品防水道具平時熱愛健身的壯漢邵豐,此刻也不由打起了寒戰。

可即便如此,前方的迎親隊伍卻仿佛跟沒事人似的步履穩健地往山上爬。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濘的山道上,徐慧悄聲問蘇霁:“小蘇,你有沒有發現不對勁?”

蘇霁輕聲應了一句“嗯”,随後問:“你也發現了?”

徐慧點點頭,“不僅是我,小程也發現了。”

綴在隊伍最後的邵豐聽見二人的對話只覺得一頭霧水,“什麽對不對勁,發不發現的。你們兩個能說點人能聽懂的話麽?”

蘇霁看了他一眼,淡聲道:“你不覺得很冷嗎?”

邵豐點了點頭,“怎麽了嗎?下過雨氣溫變低不是很正常的嗎?況且越往山上走氣溫越低這是初中地理課就教過的常事啊。”

蘇霁:“你打開腕表看一下現在的體表溫度。”

聞訊,邵豐連忙照做。

就見腕表上顯示現在的實時溫度竟然是——7度!

“我去!”

看到這個數值,邵豐整個人都愣住了,“怎麽會這麽低?現在可是夏天啊!”

蘇霁沒有馬上回答,只看向身後山道上簌簌作響的樹葉。

二人順着蘇霁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山道沿途的密林裏竟然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邵豐和徐慧的呼吸猛地一滞。

什麽東西?

還不等二人問出聲,前方的道路上竟然傳來一聲驚悚的尖叫——

“啊!!!”

三人急忙轉過頭朝着聲源的方向望去,只見前方的岩壁上竟跳下了一只巨大渾身長着黑毛的怪物!

“變婆!是變婆!”

迎親隊伍中一位老鄉大喊了一聲。剎那間一石驚起千層浪,無數尖叫聲響徹山林。

“快跑!”

聽到這一聲,整個隊伍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不論是迎親隊還是旅游團,這些背景板NPC們十分盡責地承擔着烘托氣氛的職責,四處尖叫着,仿佛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但因為天黑路窄再加上雨後山路濕滑,不少人一時情急竟踩空了路。

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一聲聲的哀嚎,這群人就已經如同下餃子一般從陡峭的山道上滾落下去了。

如此混亂的情況下,蘇霁自然不敢到處亂竄。其實早在怪物出現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帶着邵豐徐慧躲到了山壁邊,借着岩石和灌木叢的遮蔽避開了風頭。一些聰明的玩家也是如此。

山道上,導游早已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是及時跑走了,還是因為剛才因為人多混亂的緣故被人擠下了山道。

就見東波和迎親隊中幾個膽大的漢子站在一塊兒,每個人抽出了綁在腰間的柴刀與那黑毛怪對峙着。

也正是這個時候,蘇霁才看清了那個叫“變婆”的怪物的模樣。

比起村志上簡陋的二維白描畫,眼前的實物更加令人膽寒。

它有着通體漆黑的毛發,背後拖着一條毛茸茸的大長尾巴,只看四肢和腦袋以及五官的分布,略有一點像類人猿。但是跟猩猩一樣的類人猿不同,它的四只腳掌長着鋒利指甲和獠牙,甚至還生着一雙金黃色的豎瞳,看着就像是冷血動物。

眼前的怪物四肢趴伏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面對着眼前一群拿着武器的人類,好似伺機而動的獵豹,讓人心驚膽寒。

被那雙非人非獸的眼睛盯着,饒是這幾個自诩膽大的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都忍不住發毛。

他們這個村寨已經很多年沒有遇見變婆了,誰能想到會在此時此刻經此一遭呢?

作為新郎官的東波臉色自然也不太好看。畢竟換成是誰在結婚當天遇到這種事都不會高興的。他握緊了手中的柴刀,平實的眉目逐漸變得犀利起來。

大抵是感受到他的敵意,眼前的怪物也仰起頭大張着嘴露出了長長的獠牙。

“嘶——哈!!”

耳旁的怪異嘶吼聽得人心底發毛。饒是見識過變異蟲怪的邵豐此時都不禁打了個哆嗦,“這變婆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啊?”

其實先前在那本村志上看到《變婆鬧婚》的時候他就想問了,只不過當時被別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一時間忘記了。

一旁,程旭源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民俗傳說方面的知識我不是強項。”說着,他又眯眼偷偷看了看,“看上去像是狼……不對,是豹子,額……感覺又有點像熊。”

邵豐:“我怎麽感覺那麽像野人呢。”

“都不是。”

透過掩映的樹葉縫隙,看着不遠處的怪物,徐慧低聲道:“變婆其實是一種由人變化而來的怪物。”

邵豐:!!!

程旭源:???

看了兩名表情驚異的同伴一眼,徐慧接着道:“變婆是流傳在土家族、苗族以及侗族等少數民族傳說中的一種妖怪。據說是由死去的女性幻化而來。民間傳言,變婆愛吃小孩,還會……”似乎接下來的話題有些讓人難以啓齒,就見她頓了頓。

正聽得興起的蘇霁忙追問:“還會什麽?”

徐慧:“還會對成年男子實施性侵害。”

“……”

此言一出,面前三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良久,就聽邵豐悄聲問了一句:“所以這只變婆突然跳出來,該不會是看上新郎所以想要搶親吧?”

蘇霁:“……”

徐慧:“……”

程旭源:“……”

邵豐的腦洞讓兩個人都有些無語。看了一眼遠處模樣平平無奇的東波,又看了一眼唇紅齒白的蘇霁,徐慧駁回了邵豐異想天開的猜測:“我想應該不會。”

就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遠處,那只變婆竟然從地上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東波撲去!

那幾個漢子們見變婆撲來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唯獨東波舉起了手中的柴刀朝着對面狠狠砍去。

那變婆很是狡猾,見柴刀襲來,便翻身一躲轉而向一旁的伴郎襲去。那漢子沒想到變婆竟會中途轉了方向,一時間避之不及。

就聽見一聲驚駭的慘叫,那個一百幾十斤的漢子竟被變婆輕而易舉地撲倒在地。

見兄弟被變婆抓住,東波連忙揮起柴刀砍向變婆的利爪。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變婆就像是已經預判到他的動作一般,抓着漢子往前一推。因為慣性,東波根本來不及收手。

“啊——!!”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慢鏡頭回放,只聽見一聲凄厲的尖叫,眼前血花四濺。

看着兄弟殷紅的胸膛,東波的神經像是突然斷了線。

他顫抖着松開了握緊柴刀的雙手,“阿……阿良,對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

話還來不及說完,一陣巨大的力道從背後襲來。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早就被吓傻的東波根本無從反應。只聽一聲悶悶的重響,他瞬間便被變婆給撞下了山崖。

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不僅僅是NPC,就連躲在暗處的玩家們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本以為躲在暗處等NPC解決完變婆就完事了,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一場誤傷兄弟的狗血恐怖戲份。還不等他們消化完這一切,結果又來這一出?

邵豐更是有些失語。沉默了許久,他讷讷道:“新郎和伴郎都挂了……所以,咱們還需要繼續送親嗎?”

蘇霁斜了他一眼,“你該擔心的不是這個。”

聞言,邵豐滞了滞,有些不解,“什麽意思?”

“它來了。”

一旁,徐慧無比冷靜的聲音響起,然而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她握着道具的手是微微顫抖的。順着她視線所向看過去,那只變婆竟朝着他們這群玩家藏匿的方向走來。

一時間,玩家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當所有人心驚膽戰地握緊了武器,準備和變婆來一場大戰的時候,眼前的怪物卻突然停住了。

只見它低下了頭從滿是泥濘的地上撈起了什麽東西。

它在做什麽?

懷揣着疑惑,玩家們紛紛伸長脖子偷窺。

緊接着,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見那變婆的爪子上竟然抓着一只被泥水染髒的紅色繡花鞋!

變婆緊緊抓着繡鞋,一動也不動。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竟然從眼前這只渾身長毛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了極度哀痛的情緒。

作為知曉阿想和繡花鞋存在的蘇霁一行人,在看到眼前這只繡花鞋後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變婆果然認識阿想,而且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阿想對于它似乎是很重要的人。

邵豐: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因為眼下的情況沒辦法說話,邵豐只得打開游戲面板的聊天界面打字跟同伴交流。

徐慧:看這樣子,變婆或許知道阿想的死因。咱們要不要去試着和它交流交流?

聞言,程旭源倏地瞪大眼睛。

跟BOSS交流交流?怕不是瘋了吧?

看那怪物的力量,一巴掌就能給人送走。尤其在眼下這種情況,他們就這樣貿然出去肯定會被它當成是和千山寨村民一夥的。到那時候,可不就是玩完了嗎?

然而卻見邵豐點點頭,還比了個OK的手勢。

蘇霁更是在信息界面上打下:可以交流。

程旭源:???

這群人究竟什麽毛病?

然而他哪裏知道,同蘇霁一塊兒過副本跟鬼怪BOSS打交道那都是基操了。邵豐和徐慧兩人已逐漸習慣了蘇霁的做事方式,久而久之連帶着自己的思維都跟着轉變了。所以也沒覺得這種做法有什麽不對。

就當程旭源準備勸說蘇霁,讓他們冷靜冷靜之時。有什麽東西“咻”地飛過來,恰好砸到他們面前的灌木叢,發出了簌簌的聲響。

那變婆原本還沉浸在哀傷的情緒之中,突然間卻聽到了來自前方的動靜。身軀頓時緊繃,立即進入警戒狀态。

愣了兩秒,四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有人朝他們所在的方向扔石子了。扭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斜對面,山子和二皮正朝他們笑着。那幸災樂禍的眼神仿佛他們馬上就要變成一群死人似的。

程旭源擰了擰眉。終究還是來了。

只見變婆倏地扭過頭,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灌木叢,緩步朝着蘇霁一行人躲藏的方向走去。

看着對面那兩人嚣張的神情,邵豐心中有火但卻不敢發。他先前說什麽來着?這兩個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下可好,他們要被這兩個小癟三害慘了!

蘇霁倒是十分淡定地挑了挑眉。他就覺得奇怪,這兩人這一路怎麽這麽安分竟然沒作妖?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徐慧雖然不知道那兩個玩家為什麽要故意害他們,但眼下也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悄悄拿出電蚊拍,她屏住呼吸眼睛嚴陣以待。

變婆龐大的身軀踩在積水的山道上,濺起了零星的水聲,每走一步就仿佛在他們的心尖上敲打。

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蘇霁默默轉動手上的銀镯子。

阿想,阿想,阿想……

三聲默念之後,周遭的樹木竟無風而動。空氣一陣刺骨的寒涼貼上了衆人的脊背,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股子水生植物所特有的腐朽腥氣。

“蘇霁,你在叫我嗎?”

身後傳來了幽幽的一句。

只一瞬,邵豐等人的背後不由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而,他們之中卻沒有一個人敢轉過身去。

對面,山子和二皮見到眼前突然冒出的紅衣女鬼頓時僵住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猛然間,他們突然想到了先前馮大翔說的這小白臉很有可能被女鬼附身的猜測,一時間,二人的心頭頓時冒出了絲絲的涼意。

該不會……

馮大翔說的都是真的吧?

他們……該不會惹怒了附在蘇霁身上的那只女鬼吧?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兩人只覺得如墜冰窟。

先前馮大翔還說這些只是他的猜測,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甚至還教唆他們對蘇霁下手。

MD!被馮大翔坑了!

二人又驚又氣,極力縮在灌木叢後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對面那個紅衣女鬼一個不忿就要幹掉他們倆。

見阿想出場,蘇霁一臉笑眯眯:“阿想,你終于來了。”

“聽到你在叫我,我就馬上趕來了。”說着阿想看了一眼還淌着血跡的山道,柳眉微蹙,“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找到你的繡花鞋了。”

一聽這話,阿想的眼睛倏地一亮。

“在哪兒?”

還不等蘇霁開口,遠處的變婆倏地彈起身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撲去。

“快閃開!”

看見眼前突然竄出的黑影,阿想閃身上前。蘇霁一行人聞聲轉身就跑。只一瞬,山間陰風大作。

寒風之中,阿想紅衣烈烈,猶如山間綻放的紅蓮。她伸長着瘦骨伶仃的右臂,青白腫脹的面龐鬼氣森然——

“不許……傷害我的朋友。”

遠處,山子和二皮早已被眼前的陣仗吓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即便經歷了那麽多次世界,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怖的紅衣厲鬼,而且還是開大招狀态的!

更讓人意外的是那個紅衣女鬼剛剛還說……不許傷害她的朋友?

她和蘇霁是朋友?

極度震驚的二人此刻只覺得大腦像是被凍住了,完全無法思考。

變婆原本是想襲擊那幾個人類的,卻不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就當變婆打算将眼前的女鬼也給一并收拾了的時候,它卻突然頓住了

看着眼前身着嫁衣的阿想,它那高舉的利爪也漸漸放下。就見變婆歪了歪腦袋,警惕的身軀逐漸放松,鋒利的金色豎瞳也漸漸變得柔和。

只聽它的喉嚨發出了友好的呼嚕聲。

一鬼一怪遙遙相對。

阿想似乎沒有想到眼前的變婆竟然沒有對她出手。

不僅沒有動手,而且似乎像是在與她示好。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明明前一秒還在劍拔弩張,結果現在竟是這麽的局面,這轉變着實讓鬼費解。

邵豐悄聲道:“看來她們真的認識哎。”

程旭源悄聲問蘇霁:“她們兩個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還不能确定。不過待會兒就知道了。”

說着,蘇霁便走上前對阿想道:“阿想,你的繡鞋就在它那兒。”

順着他所指的方向,阿想看到了那只滿是泥污的繡鞋。一時間,微微一怔。

對面,變婆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高舉起手中的繡花鞋,

就像是傷到了喉嚨許久不曾開過口的人,又像是牙牙學語的孩童,它艱難地發出了低低的一聲——

“阿……想……”

聽到這一聲呼喚,阿想忽然滞住。

此時,她的腦海裏像是有無數碎片閃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見她那張青白腫脹的臉逐漸消退,最後恢複成生前娟秀柔美的模樣。原本略顯呆滞的雙眼也逐漸變得清明了起來。

看着眼前形容可怖的長毛怪物,她張了張嘴,神情讷讷地喚了一句——

“……外婆。”

邵豐:???

徐慧:!!!

程旭源:?!?!?

外婆?這個怪物竟然是阿想的外婆?

眼前的劇情走向似是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想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到這一聲外婆,變婆似乎很是驚喜,發出了欣喜的呼嚕聲。

阿想緩緩走上前去,擡起手握住了外婆的爪子,接過那只已經染髒了的繡花鞋,拂去上頭的髒污,面上一片凄楚。

良久,就見她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當初我就應該聽您的,要不然,我也不會……”

感受到她的悲傷,外婆低垂着頭,輕輕蹭了蹭她臉。

看着祖孫倆一言不發的模樣,玩家們的心頓時揪成一團。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什麽才是真相?

要不是因為眼下的時機不對,程旭源早就想沖上去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觸發到了關鍵劇情。遠處突然傳來了陣陣的鑼鼓聲,嘹亮的唢吶在山間悠揚飄蕩。一夥迎親隊伍憑空出現在了對面的山道上。

眼前的詭異景象讓玩家們感到十分驚慌。

“阿女今夜要出嫁,阿娘不舍也無法。”

“願你如檐廊下的燕子,有地遮風避雨。”

“如溪流中的小魚,永遠自在如意。”

“願你能幸福終老,兒孫滿堂。”

悠遠的苗腔吟唱在熱鬧的喜樂聲中若隐若現,帶着七分歡喜,三分憂愁。

這是在迎親!

那歌聲配合着鼓樂聲越來越近,不知何時竟飄到了他們的前頭!

轉頭看向周圍,變婆和阿想不見了,其他玩家不見了,滿是泥濘的山道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野地。

而此時,他們的對面正是一棟吊腳樓!

面對眼前的異樣景象,程旭源怔了怔。邵豐心中一驚,更是下意識地朝着身旁的同伴靠了靠。

徐慧倒是鎮定許多,“不用慌,這或許是前情回溯。就跟上一個世界咱們遇到小奇一樣,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一聽沒有危險,邵豐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不過即便知道,他的心還是止不住地發顫。大晚上在這種荒郊野外看到這一片紅彤彤的小樓着實吓人,這讓他不由想到某些恐怖片裏的情景。

看着眼前貼着喜字的窗棂還有檐廊下挂着的紅燈籠,蘇霁道:“咱們現在應該處于阿想生前的記憶中。”

聞聲,衆人紛紛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吊腳樓。就當他們打算走上去看看之時,下一秒,他們的視角中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按了放大鍵一樣,一點一點神奇地放大了!

看着窗棂上的紅雙喜,一股強大猶如旋渦的力量迎面襲來,四人還來不及反應便都吸了進去。

……

“阿想。”

耳畔深情的一聲呼喚讓蘇霁從黑暗中驟然蘇醒。睜開眼,他就看見了一張英俊年輕的面龐。少年穿着一身傳統的苗族服飾站在花田中,此時正手捧着一束花滿心期待地看着她。

“阿想,嫁給我吧。”

少年的眼中滿是羞澀與小心翼翼的戀慕,就像是樹上青澀的果實,讓人憐愛不已。

聽見這個稱呼,蘇霁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頓時了然自己如今是個什麽身份。

就像是狐貍偷腥似的,他的雙眼頓時閃過了幾份狡黠。

沒想到這一次的記憶回溯竟然還帶cosplay功能。

有意思,真有意思。

少年見蘇霁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看着他,既不接過花束也不開口,一時,舉着鮮花的雙手僵住了。感覺放下也不是,繼續舉着也不是。

“阿想,你……你不願意嗎?”

蘇霁轉了轉眼珠,“當然不願意。”

話音剛落,就見少年的臉上重新爬上了一絲欣喜:“阿想,你願意嫁給我了?”

蘇霁:???

這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麽的?沒聽到他說不願意啊?

想着,蘇霁擰眉道:“你沒聽錯,我說我願意!”

蘇霁愣住了。他說的明明不是這個,可是一開口傳入耳朵的話卻變成了截然相反的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游戲對話還能自帶改寫功能的嗎?

不信邪的蘇霁又在心裏醞釀了一遍,繼續道:“你看你,又沒房又沒車,求婚連個鑽戒都沒有,就拿一把破野花來糊弄我,就這樣還想讓我嫁給你,做夢吧!”

然而話一出口卻變成——

“阿金哥,不論是生還是死,是富有還是貧窮,我都願意嫁給你。只要擁有你的心,我就足夠了。”

“…………”

蘇霁:yue

這麽惡心的話竟然是他說出來的?簡直太讓人生理不适了!

聽見蘇霁的“深情告白”,少年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太好了阿想!我這就回去告訴阿娘阿爸!”

他狠狠地抱了一下蘇霁,随後喜不自勝地将花塞到他手上,跑開了。

看着眼前來也快去也快的少年,蘇霁滞住了。

誰TM願意了啊摔!

【滴!警告一次。請玩家遵循劇情人設,不得有ooc的行為,否則将視為游戲失敗。】

丢開手中的野花,蘇霁皺緊了眉頭。

本來他還想嘗試着從根源杜絕悲劇,看看能不能起到什麽良性作用。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頗為遺憾地搖搖頭,蘇霁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從剛才開始,這裏就只有他一個人。邵豐徐慧程旭源他們都不見了。

而他現在的身份是阿想……

難不成,這一局走的是不同人物視角的支線回溯?

蘇霁眯了眯眸子。

如果真是他猜的那樣,那麽其他人應該也有自己的身份才對。

他們會成為誰呢?

……

“鬼師,怎麽樣了?”

徐慧一睜眼就看見了一鼎點燃的香爐還有一位身形佝偻的老頭,一旁還站着一對憂心忡忡的中年夫婦。她愣了片刻後,很快反應過來自己似乎附身到了某個劇情人物的身上。

眼前的中年夫婦滿心期待地盯着那位老頭,然而對方卻并沒有說話,只是将點燃的香插上了香爐。

見她不回答,這對夫婦又朝着徐慧的方向看來,“二伢子,你師父這是……”

徐慧連忙低下頭,開始裝啞巴。目前看來,她似乎附在了一個神棍或者巫師的徒弟身上。因為師父做完法事什麽也沒有說,所以對方就轉而問她了。

可是她哪裏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少說少錯,在不了解前因後果的情況下還是靜觀其變為妙。

徐慧卻不知此舉更是給對方造成了更深的誤解,見她不回答,兩人的表情就變得愈發凝重。

“鬼師……”

夫妻倆面面相觑,“阿生他……阿生他在底下是不是怨氣很大?”

阿生?阿生是誰?

游戲玩到現在,徐慧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徐慧依舊低頭讷讷自語,盡職盡責地扮演着背景牆的角色。

就見那老婆子說着說着開始淌淚,“自從阿生走後,我夜裏睡覺都不踏實。昨天我還夢見過他,他說他地下冷,一個人過奈何橋孤獨,想要有人陪他……”

“他這麽年輕,都還沒娶媳婦兒,怎麽就這麽去了呢?嗚嗚嗚……”

聽着老婆子哽咽的哭聲,徐慧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

從眼前這位老婦人所說的來看,這位“阿生”似乎已經不在人世了。而且聽她的話,這位“阿生”還給她托夢說一個人孤獨……

這種說辭怎麽這麽耳熟呢?

聯想到先前邵豐拿到的“配陰婚”的提示,她突然頓住了。難不成……所謂的配陰婚指的就是這件事?

只不過,這配陰婚跟主線支線劇情有什麽關系呢?

難不成……當初阿想的婚事也與配陰婚有關?

還不等她細想,耳旁就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咳嗽,“阿生的事我知道了。”

“他确實有怨氣。”

鬼師緩緩站起來,拄着拐杖道:“既然如此,那麽你們就替他尋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吧。”

說着,就見那位鬼師擡起頭,目光定定地看着徐慧:“二伢子,幫我把褡裢裏頭的那個小盒拿來。

眼前這位老人的眼睛似乎壞了一只,原本應該是黑色的瞳孔竟布上了一層白翳。徐慧不敢多看,連忙從随身攜帶的布褡裢裏翻找出對方需要的東西。

那是一個深色的木制小盒,表面并沒有什麽紋樣裝飾,瞧着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簡陋。

将盒子遞給了鬼師,對方當即打開盒子從裏頭取出了一根紅繩,三下五除二打了個較為複雜的結,又在紅繩末端墜了一塊黑色的石頭。之後又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做完這一切,鬼師便将紅繩連帶着那張紙一并交給了那對夫婦。

“将這根紅繩挂在背陰的地方七天七夜,之後避光存放。”

看着眼前的東西,夫妻二人滞了滞,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鬼師緩緩開口:“按照這紙上的條件找,年齡合适的,就是你們家阿生未來的媳婦。等找到後,咱們再做個儀式将這根紅繩捆在他倆的手上,就算是禮成了。”

聽聞,夫婦倆的眼睛頓時亮了,連忙将東西收好對着老人連連道謝。

一旁,徐慧默不作聲。盡管時間很短暫,但她剛剛偷偷瞄了一眼那張紙。

上面寫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生辰八字。

正當徐慧猜想這個生辰八字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用意之時,鬼師便喊她收拾東西回去了。

無法,她只得照做。

臨走前,那對夫妻又給鬼師還有徐慧一人塞了一個大紅包。并聲稱日後事情若是解決了,便會再次重謝。

拿着手中的紅包,徐慧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雖然知道眼前經歷的一切不過就是游戲劇情,但她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關于陰婚,以前她在電視上看到過相關新聞,據說這一行已經成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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