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千山苗寨(16) (1)

看着眼前人的表情, 不知為何程旭源總感覺脊背一寒。

雖然不知道蘇霁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但邵豐本能地覺得接下來肯定又有好戲可以看了。畢竟在搞騷操作這一方面,蘇霁從來就沒有輸過。

邵豐這廂想着, 外頭突然傳來了熱鬧的鑼鼓聲,嘹亮的唢吶聲瞬間驚醒了周遭平靜的一切。

程旭源跳上窗臺往下看了一眼,“好像是迎親的隊伍來了呱。”

阿想家小樓的不遠處,迎親隊吹吹打打地開始向這邊靠近。新郎官阿金穿着華麗的民族服飾,騎在馬上笑得一臉燦爛。

“我去, 這也太快了吧嘎。”

邵豐撲扇着翅膀吐槽道:“不是才剛剛才送完聘禮……嘎, 怎麽回事?天怎麽突然黑了?”

擡眼望去, 只見窗外原本明亮的天空竟然突然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扭頭看向屋內,不知何時屋內竟自動點起了煤油燈。

“這是跳劇情了。”

就聽蘇霁道:“無關緊要的日常內容被跳過, 直接進入正題。”不知何時, 他身上的衣服已然變成了新娘的紅色婚服。

聞言, 一鵝一鴨怔了怔。這麽突然的嗎?

還不等他們反應, 就聽屋外傳來了一聲吆喝——

“新郎迎親, 新娘快快開門。”

猛地聽到這一聲喊,兩禽滞了滞。下意識地, 兩只小腦袋不約而同地看向蘇霁。

怎麽辦?

其實按照習俗, 這一環節是需要娘家人幫忙攔門,還需要新娘哭嫁的。但是阿想沒有娘家人, 蘇霁也不想哭,所以這兩個步驟可以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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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蘇霁淡定地站起, 一把拉開門。

不僅是屋外的迎親隊, 就連阿金也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新娘竟然那麽快就把門給拉開了,更沒想到新娘的臉上一點淚痕也沒有。

一時間, 雙方大眼瞪小眼。

倒是男方家負責接親的阿婆率先反應了過來,連忙上前去攙扶蘇霁。身後,幾位幫着送嫁的苗族妙齡少女一窩蜂地上前。邵豐和程旭源還沒搞清楚啥情況就被她們一把抱起。

程旭源:!!!

邵豐:一瞬間感覺自己到了人生巅峰。

一群人打傘的打傘,抱家禽的抱家禽,團團圍着蘇霁出了屋子,送他上了花轎。

花轎擡起,迎親隊伍繼續上路。

順利接到新娘子,阿金很是開心。但迫于村寨裏頭的規矩在禮成之前他還不能跟新娘搭話,所以只得将歡喜之情強壓在心底。

絲竹鼓樂之聲在山間飄揚,一行人吹吹打打地來到了山道上。

一切看着都如此的平靜,但是坐在轎子裏的蘇霁知道,很快就會有事情發生了。

只聽轎子的頂部突然傳來一聲重響,一個黑影從山頭一躍而下。就像他們先前在山道遇到的那樣,阿想的外婆出現了。

“變婆!是變婆!”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迎親隊伍頓時方寸大亂,一時間尖叫聲四期,吹奏的樂人再也不顧上其他,轉頭就跑。

邵豐和程旭源也趁着這個機會從送嫁姑娘們的懷裏逃脫,朝着蘇霁的方向奔去。

面對眼前的龐然大物,手無寸鐵的阿金也怔住了。但當他看見變婆竟然一把掀開轎簾想要擄走阿想時,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來不及多想,阿金随即從身邊人的身上抽走了柴刀,徑直朝前襲去。

就當他的刀即将砍上眼前的變婆之時,蘇霁一腳朝前踹了過去。

猝不及防被踹一腳的阿金腳下一個踉跄頓時摔了個屁股墩兒。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蘇霁,“阿想,你……你為何要幫着這個怪物?”

不僅是阿金,游戲系統也對蘇霁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不滿——

【警告!玩家蘇霁不可做出不符合角色設定的舉動。事不過三,玩家蘇霁已ooc兩回,警告超過三次将視作任務失敗。】

【剩餘警告次數:1】

聽着腦海的提示音,蘇霁眨了眨眼。沒想到竟然還有一次警告機會,既然如此,那他就放心了。

想着,他表情驟變,叱責阿金道:“什麽怪物?這是我的親外婆啊!”說着他便開始掩面低聲哭泣。

此言一出不僅是阿金,就連打算帶蘇霁離開的變婆都不由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新嫁娘,一臉難以置信。似乎是沒想到自己的外孫女竟然能認出自己來。

無視了對面人的驚詫神情,蘇霁一把握住了變婆的爪子,“外婆,我知道是您。您來送我出嫁的對不對?”

蘇霁揩了揩眼角擠出的淚水,“外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您。您能來送阿想一程,阿想真的很高興。”

看着眼前泫然欲泣卻又喜不自勝的新娘子,變婆怔住了。她張了張嘴,低啞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低低的呼嚕聲。

“阿想知道您怕我遇到負心郎,可是阿金哥不是這樣的人。”

聽到這話,變婆像是被戳中什麽開關似的,頓時急得開始“嗚嗚嗚”了起來。情緒激動之下,變婆甚至還要拉着他離開。

卻見蘇霁巍然不動地立于原地,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爪背,“您放心吧。您要告誡阿想的阿想都知道。”

說着,蘇霁靠近變婆的耳畔壓低聲音說了句:“我知道您給阿金哥下蠱的事了。”

聞聲,變婆一頓。金色的豎瞳中寫滿了大大的驚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卻見蘇霁笑眯眯道:“您放心吧,若是阿金哥和羅家欺負我的話,我肯定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看着蘇霁笑容中暗藏鋒芒的雙眸,變婆滞了滞,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遠處的山道上傳來了一片橘黃色的火光,伴随而來的是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

“變婆在那兒!快上啊!”

得知阿金在迎親路上遇到變婆,羅父當即帶着一群村民趕來了。

“您回去吧。”蘇霁松開了抓着她的手,“我可以自己搞定的。”

看着眼前一大片圍聚過來的村民,變婆不敢繼續耽擱,縱身一躍朝着遠處黑黢黢的山林裏奔逃而去。

遠處,眼見着變婆跑了,羅父擰了擰眉随即讓其他人去追。

蘇霁沒有阻攔,只低着頭裝作一副溫柔垂順的模樣縮在轎子裏。阿金見狀連忙勸阻:“阿爸,別追了,反正也沒人受傷。”

見父親的眼睛掃過來,阿金忙補了一句:“天黑進山太危險了,而且吉時也快到了,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羅父聞言滞了滞,許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連忙喊了一聲讓其他人回來。見狀,阿金的心裏頓時松了口氣。之後,一行人将迎親隊伍重新整頓了一番就接着上了路。

伴随着悠揚的《迎親歌》,隊伍終于擡着大花轎進到了羅家。

蓋上紅蓋頭,蘇霁被人攙扶下了花轎一步一步朝着院子深處走去。

耳畔響着的是熱鬧的喜樂,但是除了樂曲聲,他并沒有聽見任何人說話的聲音。

不知何時,他的周圍竟逐漸沒了人氣兒。那喧鬧的樂曲就像是為了掩蓋不正常所附着的一層虛假的表象。

看着眼前紅彤彤的一片,蘇霁眯了眯眸子。果然不對勁的地方在這裏就已經出現了啊。

心中思忖着,他的手裏被人塞了一截紅綢布随後他便被旁人推搡着往前走。然而蘇霁卻怎麽也不肯邁開步子。

見狀,一旁送嫁的婆子便催促道:“新娘子快點吧,不然就誤了時辰了。”

聞言,蘇霁連忙捏着嗓子問:“阿金哥呢?”

話音剛落,蘇霁明顯地感覺到了周遭氣氛略微凝滞。

就聽那婆子打着哈哈道:“阿金不就在前面嘛。他早就到正堂了,現在就等你過去拜堂哩。”

蘇霁繼續“柔柔弱弱”道:“可是我看不見路,害怕。”

聽聞,周遭的人像是松了口氣,就聽那婆子道:“你這小娘,這有啥好怕的。阿婆攙着你,不會讓你摔的。”說着就要上來碰蘇霁的胳膊。

結果蘇霁把手一抽,撚着裙邊低聲說:“我想讓阿金哥牽着我。”

“那可不成!你跟阿金還沒拜堂,禮不成,不能接觸,那樣不吉利。”

得到了意想之中的回答,蓋頭下蘇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狡黠。

“阿金哥不來的話,那我就不走了。”

說完這一句,蘇霁特意頓了頓,見系統沒有警告他ooc這才放下心來。看來他賭對了,情侶之間小作怡情,阿想如果平時有對阿金作一下的話,那麽此時他的行為也不會被游戲判定為ooc。

倒是那婆子一聽這話明顯慌了,“這怎麽行?這是要誤了吉時的呀!”

“我不管,我就要阿金哥來牽我。都進了你們羅家的門了,連這麽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嗎?”

說着蘇霁悄悄掐了一把大腿,開始哽噎地哭道:“你們羅家是不是見我家中無人孤苦無依,所以就欺負我一個小孤女?”

萬萬沒想到平日裏溫柔好說話的阿想竟會在此時作病突發,開始給他們找事。老婆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糊弄下去了。

就聽蘇霁嘴巴利索地數落道:“我……我這還沒進門呢,你們就這樣對我。将來進門了還能有我的好日子過嗎?”

“既然如此,這婚不結也罷!”說着,蘇霁一把扯下紅蓋頭。

眼前人的舉動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幾乎沒有一個人想到,那個他們眼中乖巧如同小白兔一般的小孤女竟然會在這種時刻掀蓋頭。就是因為沒有想到,所以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這些人竟完全沒有做好圓場的工作。

擡眼望去,周圍哪裏還有送親的喜娘和參加婚宴的賓客?整個院子裏除了他還有身旁的那個老婆子,剩下的人寥寥無幾。

看着不遠處正堂上的靈位與香燭,還有那口巨大的棺材。蘇霁微微挑眉,這群人還真把新娘子當傻子了,除了紅蓋頭外竟然一點遮掩都沒有啊。

雖然內心瘋狂吐槽,但蘇霁的面上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三分驚惶七分無措:“這……這是什麽?阿金哥人呢?”

見所有的一切都被蘇霁看了去,在場的人也都不再繼續裝了。

“這是阿金的哥哥阿生。也是你未來的丈夫。”對面,守在靈堂邊的那個單眼瞎老頭緩緩站了起來,朝着他走去。

蘇霁見狀的面色驟然一變,就見他“情緒激動”道:“這不可能!阿生哥……阿生哥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麽會……”

“就是因為他去了,所以才需要給他找個伴兒。”羅父從正堂的一旁拐出,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不論是嫁給阿金還是嫁給阿生,你都是我們羅家的媳婦兒,這其中并沒有什麽差別。”

“不!”

“你們瘋了!你們全都瘋了!”

蘇霁使出了《情深深雨濛濛》裏可雲找兒子的那段演技,瘋癫迷惘且激動道——

“阿金哥……阿金哥在哪兒?我要見他!”

“你見不到他的。”羅父道:“阿金不會來的。”

聽到這句話,蘇霁滞了滞。什麽意思?難不成阿金也是知情人?當年的事是他跟他父母一塊兒策劃的?

雖然心中疑窦叢生,但蘇霁仍舊十分敬業地繼續表演,“為什麽他不會來?”

“……他是不是都知道?”

然而對面的羅父卻一言不發,似乎是默認了這個回答。

不願與眼前人浪費口舌繼續扯皮,羅父冷眸一掃,看向那個老婆子,“還愣着做什麽?我雇你可不是來吃幹飯的!”

聞聲,那老婆子二話不說一把扣住了蘇霁的雙手就要推着往靈堂的方向壓。

盡管目前處于下風狀态,但蘇霁的心裏卻一點兒也不急。

他一邊暗中觀察整個院子尋找突破口一邊假裝驚惶害怕與這些人虛以為蛇。

“你們要做什麽?!”

就見那個單眼瞎的老頭拿着一捆紅色的繩線走了過來。在看到那根紅線的一剎那,蘇霁便聯想到了先前從導游拿到的那把劇情道具“姻緣剪”。原來是放在這裏用的呢。

那老頭沒有回答,只喊了聲:“二伢子。”

他身旁那個年輕的小徒弟便上前推開了棺材蓋。蓋子一開,一股令人難以言喻的惡心味道瞬間沖了出來。像是風幹的油脂帶着陳舊的腐敗氣息在鼻尖萦繞。

就見那小徒弟皺了皺眉,似乎也忍受不了這種氣味,便不自覺地偏過頭。

一時間,他與蘇霁四目相對。

看着眼前人細微的表情,蘇霁怔了怔,一種分外熟悉的感覺瞬間襲來。這種感覺是他在其他劇情人物的身上并沒有感受過的。

對方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異樣,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下一秒,就見那個叫二伢子的小徒弟微微颔首。于此同時,蘇霁在腦海裏聽到了徐慧的聲音:“小蘇,是你吧。”

壓抑住想要極力上翹的唇角,蘇霁在心裏回了句:“是。”

得到了蘇霁的應答,徐慧頓時松了口氣。她先前還擔心她變成這樣,同伴們會認不出她。如今看來倒是多慮了。

游戲主神早就給他們這些進入到劇情回溯環節的玩家們安排好了。玩家和玩家之間會有心靈感應,根本不會存在因為外貌變了就認不出其他人的情況。

徐慧直起身安靜地退到一旁開始嘗試着用心靈感應同蘇霁交流。

“小蘇你見到小邵和小程了嗎?我到現在都還沒看見他們。他們該不會出事了吧?”

聽到這個問題,蘇霁一滞,這時候才想起被他忽略的一鴨一鵝。想着,他道:“見到了。他們倆沒事,只不過變成鴨和鵝了。”

一聽這話,徐慧怔了怔,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情況。

“那他們現在人呢?”

“不知道。他們跟我一塊兒來了羅家,但後來因為我被蒙了蓋頭一個人被帶到了這裏。”

說着,蘇霁眉頭微微蹙緊。他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忘了呢?不比人類的身份,如今身為家禽的兩人可比他危險多了。

不論是冥婚還是正常婚禮,婚宴上殺雞宰鵝燒鴨那都是極其正常的事。

想到這,蘇霁的心不由一沉。

該不會……他們倆被送去廚房了吧?

就在這時,腦海裏傳來一句徐慧隐隐帶着笑意的問話——

“小蘇,你說的鴨和鵝該不會是那兩只吧?”

蘇霁不解,“哪兩只?”

“你左手十點鐘方向。”

聞聲,蘇霁愣愣擡起頭。就見不遠處,圍牆上方那滿是雜草的地方,一鴨一鵝正躲在草叢後暗中偷窺。見蘇霁看過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探出了半個腦袋。

蘇霁:“……”

看來是他白擔心了。

“小蘇,他們來了。”

腦海中徐慧的提醒聲讓蘇霁再次回過神。

聞聲擡眸,只見那單眼瞎老頭已經将紅線的一端綁在了阿生的屍骨上,此時正握紅線的另一端朝他走來。

即便用腳指頭想蘇霁也能猜得出來對方接下來要幹嘛。

想着他連忙調整好表情一臉驚慌地掙紮道:“你別過來!”

此舉當即遭到了羅父的不滿。他連忙瞪了那婆子一眼,“還不按緊點兒!”

那婆子聞言随即加大了手上的勁道。只一下疼得蘇霁不由“嘶”了一聲。

見紅線綁到了自己的手上,他仍舊不忘敬業地演戲:“放開我!你們會後悔的!”

然而羅父仍舊面不改色背着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吉時到了,拜堂吧。”

話畢,蘇霁便被那婆子提溜了起來強壓着對着那牌位拜了三拜。那婆子力大無比,一看就是幹慣農活的,更別提蘇霁如今附在柔弱的阿想身上,怎麽掙也掙不開。

徐慧見狀下意識地想要上前。然而卻被那單眼瞎的老頭擡手一攔。看着對方森冷的目光,徐慧的腦海裏突然傳來了游戲的提示聲——

【滴!請玩家徐慧切勿做出不符合角色的舉動。警告超過三次任務将算作失敗!】

突如其來的警告讓徐慧頓住了腳步。看着蘇霁被人強按着拜堂,她不禁擰了擰眉。

三拜之後,蘇霁還沒來得及完全直起身子,耳旁便傳來一句——

“趕緊送去封棺吧。”

說着這句話的時候,羅父的眼裏沒有一絲掙紮與畏懼,仿佛眼前女孩不是人而是一只任人宰殺的豬猡。

蘇霁簡直氣笑了。盡管知道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記憶回溯,但他仍舊還是忍不住為眼前這夥人欺淩弱小草菅人命的做法感到極其的憤怒。

但是憤怒并不能解決問題,腦子才能。

前面的戲份也鋪墊地差不多了,是時候進入高潮了。

在被那婆子架到棺材邊即将被推下去的一瞬間,蘇霁牢牢地抓住了棺材板:“等一下。”

他擡起頭,“我最後有幾句遺言要說。”

聞聲,羅父扭過頭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婆子見了也頓住了手。

蘇霁微垂着眼眸,擡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神情凄楚,“阿大……是阿娘沒用。沒能保住你……”

“你那狠心的阿爺竟要逼着阿娘改嫁給你大伯嗚嗚嗚……”

只一句話,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就見羅父的雙目微微瞪大,那張甚少出現表情的冷硬面龐上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阿想,你……你剛剛說什麽?你跟阿金……”

蘇霁低垂着眉眼緩緩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悲哀與羞愧。

“我有了阿金哥的孩子。”

邵豐:???

程旭源:!!!

看着眼前一臉悲凄堪比苦情劇女主角的蘇霁,徐慧怔了怔,随後倏地低頭。

辛苦地憋着笑,徐慧這顆懸了許久的心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裏。

果然,她就知道蘇霁肯定有辦法的。

此時,直播間也頓時被彈幕刷屏——

【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愧是蘇霁,緊要關頭他竟然能想出這種招,簡直是人才!】

【這個男人果真該死的甜美。】

【不愧是你,騷操作之王!】

【這操作騷是騷了點,但真的不會被游戲判ooc嗎?】

【樓上的,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基于現實且符合角色特性的合理行為都不能算作是ooc。】

【這麽說阿想真的……】

【為母則剛,接下來蘇霁不論做什麽瘋批的舉動,都會被判作是合理的。】

彈幕安靜了片刻,随後便被一片“卧槽”覆蓋。

“你剛才說你懷了阿金的娃?”

不知何時,羅母竟走進了院子。看着堂前僵持的幾人,她擰了擰眉:“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蘇霁本來也是為了拖延時間胡謅的,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對方要懷疑,他自然也有辦法應對。

“孩子是我一個人能搞出來的?你們羅家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蘇霁當即來了波反客為主,趴在棺材邊上“痛哭流涕”:“弟弟占了我的身子,讓我有了身孕。現在卻要我和大伯結冥婚。這世上就沒有這種道理!”

蘇霁越說情緒越激動,“你們欺我阿想無父無母,喪盡天良枉顧人倫綱常!甚至還想要草菅人命!”

一旁,徐慧更是驚得瞪大了雙眼。

果然蘇霁當帶貨主播真是屈才了,這情感這爆發力,這演技!連奧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在徐慧為蘇霁的演技所驚嘆之時,羅家夫婦的表情就變得不太好了。

本來配陰婚這件事就是他們借着阿金的婚禮偷偷摸摸做的,結果現在讓這小娘嚷嚷的簡直恨不得讓整個村裏的人都聽見。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他們老羅家的臉還往那兒擱?還怎麽在族裏立威?

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幹脆就一條道走到黑吧!

想着,夫妻二人朝着那婆子使了個眼色,對方随即上前一把扣住蘇霁想要捂上他的嘴。

卻沒想到蘇霁頭一偏,高聲喊了一句——

“阿金的身上有我下的子母蠱!”

在聽到阿金被下了蠱後,羅家夫婦頓時停了下來。

就聽蘇霁繼續道:“你們以為能将我任意擺布嗎?我告訴你們,不可能!一旦我死了,子蠱就會發作,阿金就會穿腸爛肚而死!”

聽到蘇霁的這番話,躲在草叢中的兩禽怔了怔。

程旭源心中頓時了然,原來不久前蘇霁說“等婚禮那天就知道了”竟然是這麽個意思。

邵豐更是驚得瞪大了黃豆眼。

卧槽!蘇霁這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牛逼啊!

聞言,本想速戰速決的夫妻倆神情驟變。

他們已經失去了大兒子,若是再失去小兒子……

看到了二人面上的猶豫,蘇霁的心中頓時了然。

果然,他們不知道阿金被下蠱的事。要不然,當初他們也不敢對阿想做什麽。

想着,蘇霁随即調整表情,面上笑得愈發癫狂:“你們倒是殺了我啊!怎麽不敢了?是不是怕殺了我,你們老羅家就斷子絕孫了哈哈哈……”

直播間的觀衆看着眼前蘇霁瘋癫般的演技不由在彈幕上狂刷666。

【有古早狗血劇那味兒了。你敢殺我,我就讓你斷子絕孫!】

【哈哈哈哈,斷子絕孫可還行?】

【蘇霁:你以為我在第一層,實際上我直接到了大氣層!】

【什麽狗血劇,明明是搞笑劇好麽?瞬間來個反轉。】

【不愧是怪談游戲裏最會整活兒的男人。一出手就跟別人不一樣!】

【我就好奇一點,蘇霁他自己不會笑場嗎?】

彈幕上閃過七嘴八舌的讨論,游戲裏的氣氛卻是緊張到一觸即發。

聽着女人瘋狂的笑聲,羅家夫婦不禁握緊了拳頭。

誰能想到阿想這個小娘皮竟然會蠱。

若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阿金……

“不要相信她的話!她在拖延時間!吉時快要到了!”

單眼瞎老頭的一聲喊,讓夫婦倆頓時回過神。

的确,阿想從小就柔柔弱弱被村裏的孩子欺負,怎麽可能會放蠱呢?她要真那麽有能耐也不可能一直被動地挨欺負啊。

夫妻倆這般自我安慰着,随後發了狠地鉗制住他。

蘇霁拼命掙紮,心中不住地祈禱:阿想,我都鋪墊到現在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也不知是不是他心中的祈願過于強烈,此時,所有的一切都被放慢了速度。他面前的景象竟出現了重影,就像是電視劇中的特效一般。

院子裏突然出現了一道紅影,那道紅影似乎穿着跟他身上一模一樣的嫁衣,此時正逐步朝他靠近。

看到阿想的影子,蘇霁的面上倏爾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然而這放松的心情還沒來得及持續多久,一股強大的壓力攬上了他的脖頸。

原來,羅母見蘇霁掙紮的力度變小,便随即拿出了繩子,想要來個一不做二不休。眼見着蘇霁要被勒死,徐慧一時也顧不上什麽ooc,連忙上去阻攔。

“二伢子你做什麽?!”

鬼師見了當即呵斥,然而當他看見徒弟仍舊無動于衷便連忙上前想要将他拉回來。

而一直躲在暗處偷窺的兩禽也看不下去了,撲扇着翅膀從高處跳下來直朝着靈堂奔去。

“嘎嘎嘎!”

“呱呱呱……”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蘇霁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斷了,大腦缺氧,眼前一片黑暗,他從未感受到如此強烈的窒息感。原本清醒的頭腦竟在此刻變得有些迷糊了起來。

就在這時,紅影貼上了他的臉。一陣刺骨的寒意之後,蘇霁的意識徹底沉了下去。

見眼前人不再掙紮,老婆子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死了。”

聞聲,徐慧顧不得與鬼師繼續糾纏,一個疾步上前顫抖着伸出手。見眼前人真的沒了脈搏,她腳下一個踉跄瞬間跌坐到了地上。

也不知是驚吓還是松了口氣,羅母随即收回手,“死了就好。”

一旁的羅父沉聲道:“時辰到了,趕緊蓋棺下葬吧。”

聞聲,老婆子不敢耽擱,随即擡起屍體将其放入棺材。

就當幾人擡起棺材蓋準備封棺之時,一股自下而上的力道突然抵住了棺材板。

幾乎所有人的心都突突地跳了下。

只聽見棺材裏頭飄來陰森森的一句女聲——

“你們以為殺了人就沒事了嗎?”

突如其來的一聲響,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只見那原本雙目緊閉的女屍倏地睜開了眼,露出一抹陰毒的笑意:“殺了人,當然要償命啦。”

“她沒死!劉婆子你到底是怎麽做事的?!”

眼前的景象讓羅母驚駭非常,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掩蓋內心的心虛,她當即将矛頭對準負責抓人的劉婆子。

一口大鍋徑直砸頭上,劉婆子也是一臉懵逼。

剛才勒人的明明是你才對吧!

看着眼前從棺材中坐起的女人,徐慧怔了怔。

這不是蘇霁。

這是阿想!

羅父似乎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随即從院子一角撈起榔頭想要對這個“死而複生”的女人下黑手。然而這手還沒落下卻被對方死死抓住了。

眼前的女人眼神怨毒,臉色青白腫脹,怎麽瞧都不像是活人。

羅父心中膽寒,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松手。因為他能感覺得到,一旦自己松手,對方第一個就會找自己算賬。

就在所有人都被眼前景象震懾住之時,那個單眼瞎的老頭當即喊了一聲:“別愣着!快蓋棺!”

聞聲,羅母和劉婆子這才像是被驚醒似的,連忙上前幫着那老頭一塊兒蓋棺材。徐慧自然不會讓他們如意,于是連忙擡腿踹了那棺材一腳。

一時間,棺材蓋錯了位。

“二伢子你做什麽!”

老頭兒剛厲聲呵斥一句,靈堂內便陰風大作。整副棺材才頃刻間便散架成了幾塊破木板。

重獲自由的阿想鬼氣暴漲,紅衣烈烈,身上的苗鈴搖動碰撞,似在訴說着她這些年的不甘與怨恨。

陰風鬼氣裹挾着強烈的殺氣,直沖進現場每一位劊子手的心房。

一時間凄厲的慘叫聲四起,殘肢斷臂紅紅白白地撒了一地,畫面觸目驚心,饒是看慣了驚悚類影視劇的徐慧此時都不由心驚肉跳。

她不敢多看連忙閉上眼,雙手緊捂着耳朵,極力忽略那些慘叫聲,忽略那些血腥味兒。抵抗着那些不請自來的讓人心碎、彷徨、怨怒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令人刺骨的寒意漸漸消退,慘叫聲不再。唯獨空氣裏似乎還殘存着那若隐若現的令人不适的味道。

一陣涼風過之後,那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味便逐漸消散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安靜。

安靜得讓人害怕。

徐慧緩緩睜開眼,只一瞬,便看到了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院子不見了,靈堂、屍體全都不見了。此時的她正躺在一片空曠的野地上。

扭頭一看,她的身旁正是蘇霁、邵豐和程旭源。所有人都已經變回了自己原來的樣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當她疑惑不解時,蘇霁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下意識的,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沒有勒痕。

徐慧見狀忙問:“小蘇,你脖子沒事吧?”

“沒……”蘇霁咳嗽了一聲,“沒事。”

雖然勒痕不見了,但先前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感覺似乎還存留在他的身上,連帶着他說話都帶了幾分費勁。

摸着喉頭,蘇霁心裏默默想:阿想,你可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啊。

此時,邵豐和程旭源也醒了過來。邵豐看了一眼周遭的環境,又看了看一旁模樣好端端的蘇霁,倏地瞪大眼睛:“原來你沒被勒死啊?害我剛才擔心了老半天!”

“……”蘇霁:“你才被勒死了呢,會不會說話?”

被怼了一句,邵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欠妥當,忙道歉:“瞧我這嘴,該打。”

蘇霁:“……”

程旭源也是一臉無語,“別貧了。還是先想想咱們現在在哪兒,待會兒要怎麽出去吧。”

“不就是在草地上……”邵豐下意識住了嘴,不知何時他們的周圍竟然布滿了迷霧。

這些霧就像是憑空出來的一般,白茫茫一片,乍一看跟他們在上一個世界看到霧差不多。

就這能見度,他們根本看不清三米之外的景象。

本能的,邵豐不由往後縮了縮,一邊掏出了平底鍋一邊警惕地看着周圍,“該不會等會兒怪物就要出來了吧?”

蘇霁倒是顯得格外淡定,“不會。”

邵豐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歷史回溯。”

“歷史回溯?”邵豐不由驚呼:“那咱們之前經歷的那些算什麽?”

蘇霁淡聲道:“咱們先前所在的地方只是為了滿足阿想願望構建的虛拟世界,雖然說是歷史回溯但裏面的東西也不全然是真的。”

聽到這兒,程旭源怔了怔,面上頓時了然,“難怪。我就覺得奇怪,怎麽阿想最後會變成厲鬼出現。原來你是刻意讓自己處于瀕死的狀态來換取她上身複仇的機會啊。”

蘇霁聳了聳肩,沒有否認。

從一開始進入cosplay狀态,他就覺得奇怪,若只是普通的劇情回溯那麽完全沒必要整這麽複雜。

刨除主神的惡趣味這麽一個緣由之外,他猜,游戲之所以這麽安排是想讓他們這些玩家以劇情人物的身份去做些什麽。

畢竟阿想是一個受害者,處于極其弱勢的地位。她遭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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