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千山苗寨(17)

畫面裏頭鑼鼓喧天, 阿想滿心歡喜地換上了嫁衣,對鏡梳妝。

一旁,村裏幫着送嫁的喜娘們笑着打趣——

“過了今天, 咱們的阿想就要成阿金的媳婦兒了。這得讓村寨裏多少小子傷心哦。”

“可不是,我今早還看見村東頭老張家那小子在那兒罵罵咧咧的。”

“誰讓咱們阿想長得漂亮,招人惦記呢。”

“再怎麽惦記也沒得法子,誰讓人阿金捷足先登了呢。”

“要我說還是阿金厲害,不聲不吭地就把阿想拿下了。”

“你這話可就不對了, 阿金可是咱們寨子裏樣貌人品最好的。我要是阿想, 也肯定選阿金啊。”

“說的也是, 要不怎麽說阿想福氣好呢?一下子就将最好的挑走了,可真讓人羨慕啊。”

聽着喜娘們打趣的笑語, 阿想一臉羞澀道:“幾位姐姐都別笑我了。你們将來也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如意郎君的。”

聞聲, 喜娘們面面相觑, 哈哈一笑略過這個話題。

阿想梳妝完畢, 迎親的隊伍還沒來, 喜娘們便說出去看看。

剛一下吊腳樓,幾個妙齡女子就表情一垮, 面上全無先前的笑容。

“她以為她是誰啊, 不過區區一個孤女,還在咱們面前炫耀。想想都來氣。”

“她沒得娘家親戚, 還讓咱們給她送嫁。真是晦氣。”

“就是,要不是羅叔他們拜托, 咱們才不幹呢。”

Advertisement

“行了, 阿麗、紅繡。”

一旁,一個面相和善的喜娘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勸說:“知道你們不太喜歡她。但今天好歹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 都少說點吧。”

“得了吧,什麽大喜的日子。誰結婚挑這種日子啊?”那個模樣最豔麗的女子翻了個白眼道,“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只能說真是活該。”

聞言,面容和善的喜娘怔了怔,問:“什麽被人騙?”

一聽這話,豔麗的女人頓時噤聲,如同鋸嘴的葫蘆再也不多說一個字。一旁,她的朋友紅繡連忙打圓場道:“阿麗她剛才瞎說的,都是氣話。”

阿麗冷哼了一聲,似乎是默認了這個說法不再多言。

樓上,阿想看着這一群女人,怔了怔,蔥白的手指逐漸收緊。

此時,迎親隊吹吹打打地來到了阿想的家門口。

接親、送嫁一切都很順利地進行。

直到隊伍來到蘇霁他們先前遇到變婆的那塊山道,阿想的外婆出現了。如先前經歷的那樣,迎親隊伍大亂。外婆想要帶走阿想,但無奈羅父早已帶人上山道等着了。

面對村民的追擊,已經變成怪物的外婆只得放棄外孫女四處逃竄。

雖然之後的婚禮照常進行,但卻在阿想的心裏埋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

不知為何,她總在那只變婆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分外親切的感覺。就像外婆一樣。

它真的是外婆嗎?

村裏的老人家說過,一些死去的女人會在死去的七日破土而出,變成變婆。他們說,變婆之所以存在,很有可能是死者心存執念或者怨念未消,回到人世間來報仇來了。

應該不可能是外婆的。

甩了甩頭,阿想自我安慰道:外婆都走了一年了,她是親自看着下的葬。況且,她和外婆的關系一直很好,不存在怨念未消的情況。

而且外婆雖然不是很滿意阿金哥,但最終也同意他們在一起了。既然都同意了,怎麽可能還會在她婚禮的時候搗亂呢?

比起這個,她倒是更在意阿麗說的。

什麽叫“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不知怎麽的,她總感覺心裏慌慌的。似乎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

一時間,嫁給心上人的喜悅心情瞬間就被沖散了些許。

懷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阿想一路坐着轎子來到了羅家。

一下轎子,阿想便被蓋上了紅蓋頭,手裏還塞了一根紅綢被人推搡簇擁着往院子裏頭走。

耳旁是喧鬧的絲竹唢吶和鑼鼓聲,聽着喜氣洋洋。

阿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阿麗的話而杞人憂天了。此時的她只覺得“咚咚”的鼓聲敲得人沒來由地心髒發緊。就像是某種危險預警似的。

蔥白的手指收緊了手中的綢緞,她頓住了腳步。

“怎麽不走了?”

負責接引她的婆子催促道:“新娘子可快點啊,別誤了吉時。”

阿想滞了滞,随口掰扯了一個理由:“我餓了,走不動了。”

一聽這話,那婆子便道:“哎呦我的姑娘哎,就差這麽一小段路了。咱們等拜完堂再吃成不成?新郎官還在前頭等着呢。”

阿想擰了擰衣角,心裏頭的不安感愈發強烈。

不對勁,周圍除了喜樂聲竟聽不到任何人聲。沒有人唱祝歌,沒有觥籌交錯的聲音,甚至連個起哄的人都沒有。

于是,她仍舊執拗地說:“我還是想吃東西。我實在餓得慌,走不動了。”

那婆子似乎沒想到臨門一腳了新娘子竟然這麽多事。本來就是冥婚,她去哪裏給她找吃的?

一想到耽誤了吉時,羅家許諾自己的酬金就會打水漂,婆子便也沒了好耐心。

“哪那麽多臭毛病?趕緊走!”

“快點!

聽聞,阿想心底的不安瞬間到達了頂峰。

不對勁,她都被這麽訓斥了,阿金哥哥都沒來幫她說話……

她倏地丢開了紅綢,掀起紅蓋頭。只見不遠處布置喜慶的正堂裏竟擺着一口棺材,棺材上還放着一個靈位——羅阿生。

而堂前,除了羅父羅母還有一個陌生的老頭外,哪裏還有阿金的影子。

饒是再怎麽單純,阿想也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麽。

她想也不想地轉頭就跑。

“快攔住她!”羅母急聲呵斥。

那婆子連忙上前阻攔,阿想着急忙慌想要避開她,繁重的嫁衣給她的行動帶來了不便,就見她腳下一個踉跄倏地摔倒在地。

婆子随即拖着她往前走,阿想拼命掙紮,但是卻敵不過對方的力氣,就這樣被硬生生地拖拽到堂前。

單眼瞎的鬼師掐指一算:“吉時到了,開始吧。”

聞聲羅母和婆子便将人按壓在地上,強迫阿想對着阿生的靈位和棺材叩拜。

此時,阿麗的話不斷在阿想的腦海中盤旋——

被人騙了都不知道,只能說真是活該……

被人騙了……

活該……

不會的,阿金哥不會騙我的……阿金哥不會騙我的……

阿想不斷地在心裏自我安慰着,眼睛發紅,“你們瘋了嗎?我是要嫁給阿金哥的啊!”

“不,你是要嫁給阿生的人。”

就聽羅母低聲道:“不論是阿金還是阿生,都是姨的孩兒。阿想你都是咱們羅家的媳婦兒。”

“你也別怪羅姨,這都是為了你阿生哥。他日日夜夜托夢說下底下太孤獨了。我們尋來尋去也就你的八字跟他最合适。”

阿想的眼中被淚水充斥:“我要見阿金哥!我要見他!”

“阿金不會來見你的!”

羅母冷聲道:“你是要成為他大嫂的人。你們兩個見面,于理不合。”

三個響頭過後,那鬼師便取來了一根墜着黑石頭的紅繩捆在她的手上,而繩子的另一端明顯是要系在棺材裏的阿生身上的。

即便不知道這紅繩代表着什麽,阿想也明白一旦讓對方将這紅繩成功系上,那她就真的沒活路了。

阿想咬了咬牙,極力咽下心中被欺騙的委屈憤怒和苦楚。繃緊了身軀猛地歪身一撞。

羅母一個猝不及防便被撞翻在地。一只手重獲自由,阿想随即抓了一把供桌上的香灰朝着那婆子撒去。

“哎呦喂!”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在場的人都有些亂了手腳。原本一直處于旁觀者狀态的羅父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控制住阿想。卻不料阿想一把扯下頭上的銀頭冠朝他砸了去。

新嫁娘的純銀頭冠,雖然美麗但卻無比沉重。羅父的腦袋被砸了個正着,頓時起了個大包。

來不及耽擱,阿想随即跑出院子。一邊跑一邊丢下身上沉重的銀項圈。

原來從一開始這場婚禮就是個騙局。

難道,往日阿金哥對她說的甜言蜜語竟然都是假的嗎?從頭至尾,他就是為了哄騙自己嫁給他那死去的大哥?

阿想一邊跑一邊哭。

最前院吃酒席的賓客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看到新娘子蓬頭垢面地跑出來都不由愣了愣。

此時,身後便傳來了羅家夫婦的叫喊聲——

“阿想逃婚啦!”

“快抓住她!”

一聽到新娘逃婚,客人們随即反應了過來,也來不及詢問緣由,紛紛放下碗筷朝着阿想的方向追去。

一時間,阿想仿佛變成了一只掉入獵場的小獸,因為被獵人圍追堵截而吓得慌不擇路,四處奔逃。連腳上的繡花鞋跑掉了都顧不得去撿。

因為她知道,一旦自己回頭了,等着她的很有可能就是無邊無際的地獄。

阿想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只能暫時不去思考,而是竭盡全力地逃。

不論逃去哪兒,逃總能找出一條生路。

然而,人的體力總是有限的,她一個弱女子的腳程和體力終究是比不過男人的。再加上天黑,路不好走。

很快,阿想便被趕上了。

站在風雨橋中央,看着橋兩邊不斷朝她靠近的人們,她緩緩地往後退,直到靠近欄杆退無可退為止。

“阿想,你到底是怎麽了?”

“是啊阿想,好端端的大喜日子,你為什麽逃婚?”

阿想看了一眼人群,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羅家夫婦,握了握拳指着夫婦二人道:”都是因為他們!他們竟然……”

“我們怎麽了?”

阿想還沒說完,羅母就搶過話頭:“我們家不嫌棄你家窮,娶了你做媳婦。你竟然還嫌棄彩禮少。實話實說,咱們家也不算虧待你了。該有的東西咱們也都給你了,你還想怎麽樣?”

聽着眼前羅母這番颠倒黑白的話,阿想驚得瞪大了雙眼,“你!不是這樣的!你們明明壓着我……”

“押着你什麽東西了?”

根本來不及讓她辯解,那廂羅母又接着給她潑髒水:“那對镯子我先前就說過了,等你跟阿金生了兒子再給你。東西遲早都是你的,你那麽急着要做什麽?是生怕我這個做婆婆的虧待你了?”

羅母一番先聲奪人就将整件事颠倒黑白,将阿想塑造成一個眼界小還貪婪的女人。

一時間,村子裏的人都對阿想指指點點,開始數落她。

“阿想,你怎麽能這樣?”

“這麽大的人了,怎麽能因為一對镯子就做出逃婚這種事?”

“是啊,太不懂事了。”

一旁,阿麗跟着幫腔:“就是。你婆婆這麽好的人,你竟然這麽跟她說話,也太沒良心了吧?”

被人千夫所指,阿想的臉上滿是絕望。

羅家在寨子裏有權有勢,只寥寥幾句話就将所有的髒水都往她的身上潑。即便她說出真相,跟村子裏的人說羅家欺騙她跟阿生配陰婚也沒有人會信。

她百口莫辯,根本沒有人會相信她。根本沒有人會為了她一個沒有背景的孤女出頭。

整個寨子裏似乎已經沒有一處是她可以安全落腳的地方了。

似是聽周圍的人訓斥夠了,此時羅母這才施施然做出一副善解人意好婆婆的樣子。

“阿金對你那麽好,整個寨子裏的人都看在眼裏。你就這樣因為一點小事一聲不吭地跑了,考慮過他的感受嗎?你讓他一個大男人面子往哪兒擱?”

“阿想,你年紀輕不懂事。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會跟你計較。但是你心裏要有杆秤。”

“你現在乖乖跟我們回去,這件事就過往不究了。”

寨子裏的人聞言紛紛勸說——

“是啊,阿想。趕緊跟你公婆回去吧。

“都是一家人了,因為這麽一點小事鬧得多難看呢。”

見阿想無動于衷,羅母随即上前就要拉她。

見狀,阿想驚惶地躲開,“不要碰我!”

此時,風雨橋邊那根年久失修的欄杆驟然斷裂。因為動作太大,她腳下一個踉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

就聽一聲尖叫,阿想驟然掉進了水裏。

“快救人!”

一時間,橋上的人都慌了。連忙組織會水的下去撈人。

羅家夫婦也急忙裝出一副着急萬分的模樣跟着下橋去了岸邊。看着眼前深不見底的河水,二人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陰霾。

畫面跳轉到了水下。

失足落水的阿想根本來不及反應便頭朝下入了水。河水進了肺管,嗆得她根本無法呼吸,以至于她根本來不及發現河底的礁石頭部便遭受到了重重的撞擊。

一陣劇烈的疼痛過後,阿想徹底失去了意識,逐漸沉入了水底。

……

阿想落水後,寨子裏的人在河裏搜了三天也沒找見人。

終于在第四天,阿想那具被水泡得腫脹的軀體終于浮出水面。

畫面再次跳轉,一群人圍在河邊,看着眼前這具鋪着白布的屍體交頭接耳。

羅家夫婦站在一旁,周圍是不斷安慰他們的村民。

羅母低低哭着,一臉自責:”都是我的錯,要是我當初同意把镯子給阿想,她……她如今也不會死……”

此言一出,不少村民便勸慰說:“羅阿嫂,你也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可能這就是阿想的命吧。”

羅父看了一眼妻子,轉過身默默地抽着煙,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一個人倏地沖進了人群。

“阿想!”

村民本來被人沒輕沒重地一撞有些怨氣,但看清了來人之後,頓時閉上了嘴。

看着面前白布覆蓋着的屍體,阿金怔住了。良久,他緩緩跪下,顫抖着手就要掀開白布。

羅母見狀連忙攔住了他:“阿娘知道你難過,但是阿想如今……”

話還沒說完,就被阿金一把揮開。就見他紅着眼,死死地看着眼前的父母,“我連見她最後一面都不行了嗎?”

看着兒子憎惡的眼神,羅母抿了抿唇,最終沒有阻攔。

眼前的屍體被水泡得腫脹不堪,絲毫瞧不出主人生前的秀麗模樣。唯獨身上的紅嫁衣可以表明她的身份。

阿金緊緊地攥着手中的繡花鞋哭得泣不成聲。

……

在那之後便是葬禮。

這一路上,阿金懷抱着那雙繡花鞋,表情面如死灰。

看着送葬的人擡着棺木将阿想安然葬下。羅母便勸阿金将繡花鞋放進墓穴中作為阿想的陪葬。

然而這個提議卻像是戳到了阿金的痛處:“你們害死了阿想現在卻連個念想都不給我留了嗎?”

此言一出,羅父就擡起手一巴掌扇過去:“怎麽跟你阿娘說話的?”

同樣幾個陪着送葬的老人也都在數落阿金:“知道你傷心,但阿想去了完全是個意外。你怎麽能因此怪你的阿爹阿娘呢?”

面對村人們的指責,阿金一言不發,只緊緊抱着阿想身上最後的遺物。那一瞬間,他就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

……

畫面再次一轉。

月黑風高的晚上,幾個人扛着鋤頭來到了阿想的墳邊開始挖土。

很快地,他們便挖到了棺材。

之後,他們開棺将屍體取了出來又将墳墓恢複成原狀。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只見幕布上閃現出一行字——

【當天夜裏,他們背着阿金哥偷走了我的屍體。将我和阿生哥葬在了一塊兒,并給我倆配了陰婚。】

【這就是我的全部記憶。】

伴随着這行字落下,幕布上的這行字就像是被水洇開似的,瞬間侵染地模糊不堪。

周圍的霧氣也随之漸漸消散。

衆人發現他們此刻就站在一開始進入幻境前的那棟吊腳樓前。不遠處,阿想牽着外婆的手,定定的看着他們,眼角落下了兩行血淚。

明明是有些滲人的畫面,但比起驚吓,此時玩家們的心情更多的則是沉重。

封建迷信害死人向來不只是一句簡單的話。

直到這兩年,國內的某些地方都還發生過女兒被婆家害死,結果娘家人還把女兒的屍體賣給人配陰婚的可怖事件。

地獄空空蕩蕩,魔鬼都在人間 。

“這羅家人真的太不是東西了!”邵豐義憤填膺地錘了一下地面。

徐慧的心情也很沉重,作為女人,她不由對阿想的遭遇産生了共情。不論是在過去還是在現代,無權無勢無父無母的孤女往往都是最容易被欺負的。如果這個孤女模樣漂亮,周圍所處的年代和環境還很落後的話,那麽悲劇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就當四人為阿想的過往感到同情之際,他們的腦海中卻齊齊收到了游戲的提示聲。

【滴!支線劇情《苗女阿想之死》探索完畢,當前劇情進度100%。】

收到這個提示的時候,玩家們怔了怔。沒想到在看完阿想的記憶之後,支線進度條竟然一下子跳到了百分百的狀态。

驚喜之餘,幾人稍稍緩和了一下心情,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任務上。

“所以,阿想先前為什麽會失憶的原因找到了。”程旭源頓了頓道:“她在墜河的時候頭部遭到了礁石的撞擊。可能連帶着靈魂的記憶也因此受到了影響。”

“失憶的事暫且不提。”徐慧擰了擰眉,“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婚禮當天阿金為什麽沒有出來阻止?”

這個問題頓時難倒了在場的所有人。從冥婚開始到阿想溺水死亡,阿金就一直沒有在畫面裏出現過。所以誰也無法得知,在整件事上阿金處于什麽立場。

邵豐撓了撓頭,“應該是被他的父母關起來了吧?要不然他能不出來阻止嗎?”

程旭源則完全以最黑暗的角度來揣測,“婚禮上需要敬酒的新郎官竟然被人關起來了,賓客們都不懷疑的嗎?我覺得他可能也不是啥好人,或許他一開始接近阿想本身就目的不純呢?”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一剎那,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蘇霁擡眼看着不遠處面色不善的阿想,随即回以和善的笑意:“他口無遮攔瞎說的,阿想你別介意。”

就見阿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雙唇緊閉的程旭源。最終沒有再跟他們繼續計較。

感受到回暖的溫度,幾人驟然松了口氣。

“這個問題咱們暫時不讨論。”蘇霁道:“咱們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去解決。”

邵豐問:“什麽事?”

就見蘇霁從道具包裏掏出了那把姻緣剪。

看着眼前這把剪子,徐慧了然:“所以咱們接下來的任務是将阿想和阿生之間的姻緣線剪斷。”

蘇霁點了點頭,“我推測,剪斷姻緣線這件事很可能跟咱們的主線任務相關聯。”

如今支線進度已完成,然而主線劇情的進度條仍然還在60%的狀态。

他要是沒猜錯,最後40%的進度很有可能在羅阿金還有他的哥哥阿生身上。

看着對面仍舊一臉哀怨的阿想,蘇霁揚了揚眉,在心裏默念道:不用擔心,你很快就能重獲自由了。

似是感受到他的意識,阿想微微轉過腦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蘇霁笑意未改:等你恢複自由身跟你的阿金哥哥再次相見,可得給我準備好謝禮才是啊。

畢竟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

朋友之間,得有來有往才對嘛。

随着支線任務的結束,阿想和外婆連帶着那棟小樓逐漸遠離了衆人的視野。

一股強大的拉力瞬間将衆人從先前的幻像中拉了出來。

看着眼前這條泥濘的山道,邵豐滞了滞:“咱們……回來了?”

“看樣子應該是的。”

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程旭源環顧了四周一圈。發現周圍的環境竟然跟他們進入記憶回溯之前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原本山道上躺着阿良的屍體,地上到處都是血跡還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混亂灑落一地的禮品。

結果從阿想的記憶中回來以後,這些都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箱箱一筐筐摞好的迎親物品,以及一隊形容整齊的送嫁隊伍。若非剛才切切實實經歷了這一切,邵豐還以為自己剛才是在做夢。

看着眼前的一幕,程旭源眯了眯眼:“所以……游戲的意思是讓咱們繼續送親?”

徐慧點點頭,“應該是。先前導游曾經說過讓咱們按照流程,幫助新郎新娘完成婚禮。不然大家都将死于非命。”

邵豐聞言撓了撓頭,“可是新郎剛剛……不是已經挂了嗎?”說着,他的眼睛下意識地往懸崖底下瞟了瞟,“新郎都挂了,咱們還怎麽繼續婚禮啊?整成葬禮還差不多。”

“這你可就錯了。”

只聽蘇霁淡聲飄來一句:“誰說婚禮非得要活人才能辦?”

!!!

聞聲,在場的人倏地一滞。

的确,他們都被導游的話給誤導了。什麽千山寨傳統婚嫁體驗項目,從支線劇情來看在這個副本世界裏,冥婚才是真正的主題啊。

就見蘇霁偏過頭朝着遠處的送嫁隊伍看了一眼:“你們覺得眼下的情形像是在給活人辦婚禮嗎?”

蘇霁的話提醒了在場的所有人。順着他的目光所示,幾人這才發現問題的不對勁。

除了整個迎親隊成員的目光呆滞不像活人之外,迎親隊中領頭的那位手中捧着的并不是什麽禮品、鮮花或紅綢,而是一個靈位。

而靈位上的名字不是別人,正是羅阿金!

在看到靈位姓名的一剎那,所有人都怔住了。

怎麽會是羅老?不應該是東波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眼前的一切把玩家們都給整懵了。

饒是程旭源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邵豐神情讷讷,“這……羅老的名字怎麽會在上面?難不成羅老已經……”

只一瞬,他的眼睛驟然瞪大:“那咱們先前見到的不就是……”

徐慧也不禁擰緊了雙眉,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感到費解。

天空中飄飄洋洋地落起了毛毛雨,蘇霁下意識地擡起手,然而手掌心卻沒有感受到一絲濕意。

再看着面前的靈位,還有這些臉色刷白猶如紙人一般的迎親隊,蘇霁眨了眨眼。

半晌,他的面上泛起一絲了然的笑意。

果然是這麽一回事……

看着眼前人的笑意,程旭源問:“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蘇霁:“只是猜想,但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程旭源推了推眼鏡,“說說看。”

蘇霁撥了撥有些淩亂的發梢,“恐怕,咱們并沒有完全從幻境出來。”

邵豐:“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咱們只是從一個幻境進入到了另一個幻境裏。”說着,蘇霁笑了笑,“至于是進入誰的幻境,看看牌位咱們就懂了。”

聞言,徐慧怔了怔。一時間,腦中閃現出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你的意思是咱們現在在羅老的幻境中?”

蘇霁:“十之八九。”

“那他為什麽要做一個這樣的幻境?”邵豐看了一眼那個黑漆漆的牌位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詛咒自己死了?這也太滲人了吧。”

“恐怕沒那麽簡單。”徐慧屈起食指抵在下颌,“我猜這應該跟羅老的執念有關。”

“他想跟阿想成婚。”程旭源一點即通,“哪怕活着的時候做不了夫妻,死後也想和她結成一對。”

順着這個思路,邵豐接上了後續,“然而,阿想被他的父母強制性地跟自己的哥哥配了陰婚,所以他一直無法得償所願。”

聽完同伴們的集體推理後,蘇霁笑了笑,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他晃了晃手中的姻緣剪,“所以,為了完成羅老的執念,咱們需要先将他哥哥和阿想的姻緣紅線剪斷。然後再将他們綁在一起。”

說着蘇霁扭頭看了看那些紙人送親隊,“所以導游所謂的‘不幫助新娘新郎完成婚禮就會死于非命’或許指的就是這件事。只有這麽做,主線任務的最後40%才有可能解鎖。”

聽完蘇霁的分析,程旭源怔了怔,良久才說出一句:“自始至終導游口中的新郎新娘指的都是阿金和阿想,而并不是東波和他媳婦。咱們都被誤導了。”

聽到這兒,徐慧的眉宇嚴肅至極,“這個游戲是在跟咱們玩文字游戲,處處都是陷阱。”

一旁,邵豐聽完同伴們的分析後,讷讷張大了嘴。過了一會兒,他問:“那要是沒能看出來這一點呢?”

“那估計就跟那兩個倒黴蛋一樣了。”

程旭源說着偏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大樹。只見上頭竟吊着兩個人。

定睛一看不是山子和二皮又是誰?

“死了。”徐慧湊近看了一眼,“應該是被麻繩勒死的。”

雖然邵豐對這兩孫子先前陷害他們給他們使絆子的舉動不爽,但是這怨恨倒也沒大到要了他們性命的程度。一時間,他不免感到了幾分唏噓。

“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程旭源道:“或許沒能觸發主線支線劇情吧。”

雖然導游用文字游戲給他們挖坑确實可惡了點,但只要觸發支線或主線就能在這一環節進入到阿想的幻境。而那些人卻沒有出現,這就說明他們壓根就沒有觸發劇情任務。

徐慧點點頭,“不僅僅是他們兩個,從剛才咱們進幻境那會兒,其他玩家也不見了。”

蘇霁:“他們在這兒。”

聞聲,一群人繞到那棵大樹的背後,只見安成和白菲菲正并排坐在地上,頭倚靠着樹幹,雙目緊閉,唇畔還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詭異的笑容。

蘇霁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果不其然,這兩人已然沒了鼻息。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死因,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兩個應該也沒有觸發劇情。而他們先前之所以能完成導游發布的任務或許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站起身,蘇霁擰了擰眉。

果然是必死局,這一輪的死亡率倒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游戲開始的兩天沒多少玩家折損倒是讓他有些松懈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直播間的彈幕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D級世界不愧是D級世界,要麽不死人,一死死一堆。】

【那當然!D等級世界這可不像F等級的世界,哪怕你不去推主線支線,只需要茍夠生存時長就能通關的。】

【而且随着游戲世界的等級提高,觸發死亡的條件也會相應增多,一個不小心就會死。這也是為什麽越到後面,就有越來越多的老玩家抱團組隊,而新人和獨行俠的生存空間也變得越來越小。】

看着彈幕裏那些老手玩家的科普,一時間不少觀衆唏噓一片。

的确,憑本事存活到高等級世界的老玩家們沒一個都是簡單的人物。他們組合在一起那就是強強聯手,能夠有效地減少下副本時候的損耗。

而這樣的大佬為了隊伍的存活率也不會去吸納那些啥都不懂的新人玩家還有資質極其平庸的普通玩家。因為那樣做基本等于扶貧。

就跟現代化社會的進程一樣,經濟水平發展到一定程度,貧富差距也會拉大。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游戲世界裏,玩家的構造就像金字塔一般,強者為尊占據着最頂端的資源,而弱者為蝼蟻,只能被壓榨被掠奪。

他們唯一的價值或許是在游戲中死亡,以此來博得其他玩家還有主神的會心一笑了。

盡管平時絕大多數玩家都會選擇用各種娛樂的方式來忘卻現實麻痹自己,但事實就是事實,誰也躲不掉。

要麽往上爬成為頂端玩家,要麽就被殘酷的游戲滾輪碾壓個粉碎。

二選一,這其中從來沒有例外。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