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已經被關在這裏半個時辰了,陸景晗整個人幾乎要崩潰:“師兄,這樣真的太冒險了,再說了,那楊二郎的故事雖然我都記得清楚,可是你若是讓我把它全部都給默寫下來,我也是實在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要做。”
白聽霜自有打算,“這水鏡的出現,便是一個征兆,九岳大陸要變天了,即使如此,我們何不來個順水推舟?難道說,你不想替師父報仇了嗎?”
“……”
這話一出,陸景晗的抱怨聲頓時卡了殼。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師兄的意圖。
現如今,皇城中有禁令在,大家夥就算是仍舊要看水鏡,也得偷偷摸摸地躲着看。
只要不被抓到,那就一切好說。
可是這樣一來,茶館、酒樓中的那些說書人是不敢再光明正大地把這故事拿出去再說一遍了,他們又不像那些修士一樣,還有影玉這種法寶可以重看,所以,若是想讓這故事再擴大影響範圍,最好的辦法便是将它化成書冊,也好傳遞出去。
“師兄,這天下若是亂了……”
陸景晗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聽霜只剩一臉冷然。
和陸景晗不同。
他是個孤兒,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當年他的父母便是死在那些所謂的“仙人”手上,而他一個懵懵懂懂的毛頭小子,僥幸死裏逃生,卻根本不知應當要往哪裏去,只能渾渾噩噩地跟着躲難的流民走。
路上,餓極了的幾個漢子打起了他的主意,悄悄将他騙出人群,打算殺了他煮肉吃。
他那時真以為自己要死了,絕望地等待迎接疼痛,可下一瞬,一道劍光從他眼前劃過,那幾個兇神惡煞的漢子眼睜睜看着一把劍從他們眼前飛過,深深釘入樹幹中,在他們咽喉處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他怔怔地瞧着林中的那抹青色身影,只一眼,魂魄便被對方吸走了,再沒回來過。
那人穿着一襲青衫,身影格外修長,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梳得規整,白如玉的一張臉上覆滿了冰霜,眼神又格外淡漠,毛茸茸的狐衾壓在他身上,更襯得他像個玉人一般,渾身透着高不可攀的氣質。
“滾。”
對方只需一字,那幾個漢子便被吓得屁滾尿流,見鬼了一般跑走了。
而他瞧着對方走出深林,身影逐漸變得清晰,轉眼間,就走到了自己跟前,伸出一只白淨的手,輕輕松松便拔-出了那把長劍。
“還不起來?”
“……”
青衣人微微側頭,用眼尾餘光瞥他一眼,終于是讓他将青衣人的容貌看得更加清楚。
林中暗影打在青衣人的臉上,映出一層陰郁又模糊的色彩,白聽霜心髒怦怦直跳,又是緊張又是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小跑着追上他。
可緊接着,一夥蒙面人便從天而降。
青衣人眉頭一皺,白聽霜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他手中長劍便再次出鞘,“铮”的一聲劍鳴,清亮的劍身便被嫣紅的血覆蓋。
白聽霜又一次看到了那只修長文雅的手。
它扣在蒙面人的脖頸上,拇指微一用力,蒙面人的喉骨便“咔嚓”一聲碎了。
前後也不過是幾息,幾個蒙面人紛紛倒地,屍首分離,而那青衫人快步往前,迅速從蒙面人身後抱出了一個縮在樹邊、滿面驚恐的小孩子。
“先生,我怕……”
那小孩緊緊抱着青衣人的腰,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都要蹭到他衣服上了。
然而他卻并未露出半點嫌惡的表情,只是默默抱着那孩子,用衣袖将手上血漬拭去,而後,輕輕拍着那孩子的後背,安撫一般輕聲道:“別怕,我在呢。”
“……”
白聽霜看得呆了,莫名對那孩子生出了一種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的情緒。
後來,他跟着那青衣人走了很長的路。
那孩子被青衣人抱着,伏在對方肩頭哭睡着了,冬夜的雪下的極大,他的小腿都沒入了雪坑中,一路跌跌撞撞,走得格外艱難。
直到又一次摔倒,他在雪地裏狠狠摔了一跤,腦袋磕在雪下的石頭上,疼得他忍不住掉了眼淚。
前頭的青衣人這才終于停了腳步,第二次側頭回來看他一眼。
“過來吧。”
青衣人空出一只手,垂在身側,等他忍痛咬着牙跑過去之後,便将手掌攤開,遞到他眼前。
“……”
他抓住了對方的手,被對方牽着帶出了荒蕪的雪地,一路帶到京城。
對方讓白将軍收他做了義子,他不僅有了新的名字,更是有了新的家人。
白将軍曾經說過,他最适合的其實不是劍,但他就是要學這個,而且,他其實并沒有很強的天賦,只不過是足夠刻苦,別人練五十遍的他要練夠五百遍,再難也要裝出一副輕松的模樣,假裝自己很有天賦。
因為他的老師耍起劍來堪稱一絕。
連殺人的劍,也能在老師手中變得那般風雅。
他從未見老師敗過,但也知道,像老師這樣強悍的人,也是有弱點的。
哪怕是在那金殿上與滿朝文武對峙,老師也從未怕過,說要取誰性命,便容不得對方多活一刻!
可是,小皇帝若是掉兩滴眼淚,老師便心軟。
這讓他如何不嫉妒?!
如今,老師生死未蔔,可是那狗皇帝卻依然能安穩地坐在龍椅上……
他遲早要殺了這狗東西,為老師報仇!
“……”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白聽霜睜開眼,目光冰冷:“景晗,若你實在不願,那就當我從未說過此事吧,明日我便回武關了。”
“師兄?”陸景晗一聽他這仿佛要跟自己劃清界限的語氣,頓時便慌了神,“師兄!你先別走,我不是不願意,只不過……”
話音未落,他放在桌子上的書冊突然莫名其妙地翻動了起來,“刷拉拉”地直接被翻到了最後一頁,吓得他“啊”一聲,猛地後退了幾步。
“怎、怎麽回事?!”
這密室裏沒有風,書冊怎麽會無風自動?!
一刻鐘前。
紀秋檀憂心忡忡地坐在桌案旁,盯着自己頭頂的那行小字。
【您當前的等級為:築基二階】
【個人技:判官筆(已激活)】
【由于您的個人等級已提升至築基階段,但與下一階段跨度較大,所以請您盡快尋找到屬于您的本命法寶輔助修煉,順利化丹,進入金丹期】
【經過數據分析,現為您尋找到幾處可獲取本命法寶的區域:堯山、龍虎山、魑月谷】
【……】
短短一個月便提升至築基,他這進度可謂是飛快,然而這本命法寶,卻是讓他有些頭疼了。
系統列舉出的那三個地點中,龍虎山是離青運城最近的,出了青運城順着官道往南走,需要路過雲臺,然後便是龍虎山。
但這麽走,就代表着他将要離開凡人居住的城鎮,前往随便走兩步就能撞到一群修士的地方。
他的身份信息不明,去了那邊之後,随時都會有暴露的風險,遠不如在這裏自在。
可是系統提示又說,如果無法獲取本命法寶,後續修煉進步将會停滞。
那就是必須要去了。
“……”
正想着,系統突然又出聲道:“宿主,有人正試圖複刻水鏡中的故事,
可否要與對方取得聯系?”
“複刻?”紀秋檀一時間有些疑惑。
不過,聽了系統的解釋之後,方才的疑惑便迅速消散居然有人想要冒着風險把寶蓮燈的故事給整理成冊,而後,傳播出去。
這倒是讓紀秋檀來了點興趣。
“怎麽和那人取得聯系?”
“稍等,現在為您接通。”
“……”
密室中,陸景晗面前的書冊呼啦啦地翻動起來,連素來沉穩的白聽霜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摸到了腰上的軟劍。
很快,系統又說:“已經接通聯系,您只要在畫卷上寫字,那邊就能看到。”
“這麽牛的嗎,隔空傳信啊。”紀秋檀笑着,撈過放在一旁的狼毫筆,在攤開的畫卷上寫了幾個字。
“你……是……”
陸景晗眼睜睜地看着空白的書冊上,一筆一劃地被人寫上了兩個字,頓時,臉色煞白:“師兄,怎麽辦,我們被發現了!”
“莫慌。”白聽霜仍舊握着劍柄,心裏也有些發慌,但他卻還是比陸景晗鎮定許多。
猶豫了幾息過後,他定了定神,咬牙上前抓過筆,大着膽子寫了一句:“請問前輩又是何人?”
紀秋檀看着水鏡中那兩人的模樣,眯了眯眼。
“你二人可是想要将我那故事刻印成冊?”
“……紀仙人?!”
白聽霜目光一閃。
在看到那句話的那一瞬間,他腦中閃過了諸多想法,突然,也讓他有了賭一把的心思。
紀仙人的出現,似乎便是這九岳大陸的一個變數,他不能确認對方真的如他所想,是帶着改變九岳大陸的心思,放出水鏡來的。
但是既然都已經被找到,便證明了對方确實擁有通天本領,說不定,人都已經在這密室之中了,只是他和陸景晗二人看不見而已,萬一對方不喜他二人,想要殺了他們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倒不如賭一把。
“是。”白聽霜寫道。
“你們二人倒是膽大。”
紀秋檀寫着,目光落在了圖書館中那一臺打印機上,想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不過,你們若是想要書冊,我倒是可以送你們幾本。”
這會兒離入夜也就只剩下幾個小時了。
“亥時你們二人再來此處,我送你們一個禮物。”
“……”
寫完,收筆。
紀秋檀笑眯眯地問系統:“你都能隔空傳信在線聊天了,那送個東西過去,應該也不難吧?”
系統:“……”
另一頭,陸家密室。
陸景晗看着白聽霜将那有字的幾頁紙撕下來燒掉,心中仍舊帶着驚懼:“師兄,他不會殺了我們吧?”
“怎麽會。”
白聽霜垂眸,斂下眸中異色,“我倒是覺得,他想利用我們,幫他做些他不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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