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眼藥水

差點瞎了。

付朝猶豫了。

一來他們實在沒有那麽深厚的交情,他也從來沒有這麽麻煩過別人,心裏很過意不去;二來他還真怕這位給他搞砸了,畢竟再是學霸也休學一年,現在什麽水平誰也不敢保證。

錢和招牌二選一,傻子都知道怎麽辦。

可高朗根本沒給他反對的機會,趁他說話不方便就這麽單方面拍了板兒:“就這麽決定了。”

結果補習異常成功。

這位講課竟然意外的好,起碼比他幽默,很多例子信手拈來運用自如,根本不像休學一年的人。一堂課下來付朝算是看清了,高朗的課業水平絕對是對手級別,這回月考第一名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棋逢對手。付朝心頭頓時戰意熊熊,第一名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結果第一名還沒影先遭遇補習班背叛,有人當場問高朗是否開班授課!

他還在呢,當他是死人嗎?!

付朝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個當着他面反水的家夥,無聲威脅。

緊跟着高朗也拒絕了提議,算是把那家夥的後路給堵了個死死的。

出頭鳥如坐針氈的熬到下課,連滾帶爬的跑了,付朝這才笑看着高朗,用口型無聲的說:謝謝。

“跟我不用這麽客氣。”高朗一笑,随手撥拉了一下他眼前的頭發,“頭發該剪了。”

付朝往後一閃,皺着眉特不滿的瞅他一眼,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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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能不客氣?滿打滿算他們也才認識了三天,按理說還在稍微熟悉的陌生人範疇內,幫這麽大的忙必須好好感謝。可又一想突然發現他們又确實親近,同班同桌同寝,互相打過飯,牽手睡過覺,還看過電影吃過火鍋咬過脖子,現在又幫他講了課,付朝不想還沒注意,這麽一想愣是給吓了一跳,他們竟然已經這麽親近了?明明才認識三天呀。

付朝忍不住狐疑的看向旁邊的人,這個人對他好得都反常,事出反常必又妖,誰會無緣無故不求回報的對陌生人好?

他也不想猜來猜去,直接扯了張紙寫道:為什麽這麽幫我?別跟我說就只是想畫畫,我不信。

“當然不是。”高朗一口否定,“我就是稀罕你呀,見到你第一眼就打心眼兒裏稀罕,好像幾輩子以前見過,你有沒有這種感覺?比方也特別稀罕我?”說着,他雙眼灼灼的看向付朝,亮得如同裏面住了兩輪黑色的太陽,低調卻又炫目非常。

付朝頓時無語,這家夥嘴裏估計住了一輛火車。緊接着他突然想起《紅樓夢》裏的林黛玉,當初她被賈寶玉強行碰瓷估計也跟他的感受差不多。

滿心鼓脹起來的求知欲被啪的一針戳破,啥都不想說了。

“收款碼,補習班我張羅的,課你上的,錢分你一半。”他直接亮起手機。

“我不要錢。”高朗把手機揣兜裏。

又來一個不要錢的。現如今錢都不香了嗎?

“你給我空一天,我真的特別想畫你,看到你我的靈感都快從腦子裏淌出來了,再不給個機會這兒就得成片湯。”這位指着腦袋是越說越沒邊,好像他的腦子是糖糕做的,曬曬太陽都得化。

付朝爽快的點頭答應。行,只要能還了這人情,畫就畫!

收拾完屋子兩人一起回到宿舍,清清靜靜只剩下他們倆。那兩個都是市裏的,早收拾了髒衣服回家。

付朝二話不說,又開始刷卷子。卷子多多,多刷多快樂。

過了好久面前突然多了一盒牛奶,他猛的擡頭,一臉驚訝。

“怎麽了?”高朗被看得莫名其妙。

付朝扯了張紙,寫道:“你怎麽還沒走?”

“走去哪兒?”

“回家。”

回什麽家?高朗頓了頓才想起來,今天周六,明天不上課,能回的都會回家。

想明白後他一下将胳膊搭在付朝肩頭,不那麽正經的笑道:“我回家了誰跟你作伴?”

付朝動動肩膀把人推開,低頭繼續刷題。寫字費勁,懶得跟他臭貧。

眼見人不理他,高朗也不在乎,拉張凳子倒騎着坐他旁邊,手搭在椅背上墊着下巴,就是一副要閑聊的姿态。

“诶,我說這一一天天的淨見你刷題了,就你這水平名校随你挑,幹嘛這麽拼?不煩呢?”

付朝寫道:刷題多快樂。

“刷題快樂?”高朗樂了,“你這話要是讓別人聽了得活活氣死。”

付朝瞅他一眼,眼裏就一句:與我何幹。

其實剛才他還有一句更重要的話沒寫:刷題多快樂,刷題讓他踏實,給了他擡頭挺胸活着的底氣。

付朝低頭刷題,高朗也沒再撩人說話,就那麽看着他,好像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景兒,怎麽看都看不夠。

“你沒事幹?”一張紙怼到眼前。

人被看怒,高朗見好就收,看書。

可不能把人看煩了,下次沒得看怎麽辦。

看着看着忍不住又看一眼旁邊的人,他可真稀罕這只紅眼鋼牙兔,稀罕的不知道怎麽辦好。怎麽就這麽稀罕呢?

臨睡前高朗又伸出手擺了擺,問他需不需要。

付朝搖搖頭,抓着人手睡什麽的一次就夠了,再來他都不好意思。

少了兩個人的宿舍顯得格外安靜,隔着簾子似乎都能聽到旁邊人的呼吸聲。

付朝不敢翻身,怕再讓人看出來自己失眠。以前他也沒這麽刻意裝睡,可今晚格外注意,就怕一不小心枕頭旁邊又伸過來一只手,抓不合适,不抓又抓心撓肺。

硬邦邦的躺在床上,他默默的背英文單詞,背古文,背公式,背一切可以背的東西來打發這失眠的夜。

反正兩三點之前絕對沒覺,萬一後來背困了呢?

可誰知道越背越精神越背越興奮,哪怕停下來了都睡不着,就很悲催。

結果一晚上付朝愣是一分鐘沒睡,就那麽清醒到天明。

“你的眼怎麽更紅了?昨天不是都好多了?”一起床高朗就吓了一跳,這紅眼兔可真成紅眼兔了,眼睛紅的都要滴血了。

“沒事。”付朝的嗓子依舊沒好,說話特費勁。

“一夜沒睡?”高朗輕聲問。

“沒有。”付朝欲蓋彌彰的扯了下嘴角,頭又在隐隐作痛,不由的想皺眉,可最後還是變成了面部表情。

高朗盯着他,明顯不信。

“就是睡得晚了。”他難得補充似的解釋了一句,然後就繞開擋道的高朗進了衛生間。

可這話真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高朗更加肯定,鋼牙兔昨晚又失眠了。最可惡的是為了不被他發現還裝睡!

真是,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反正就是特想把他按腿上打一頓屁股。

突然,他又想起來什麽,在自己包裏翻了翻,把個沒有标簽的精致小瓶子握在手裏。

付朝一出來,高朗就把小瓶子遞過去。

“什麽?”

“眼藥水,趕緊救救你的眼,都快瞎了。”高朗沒好氣的說。

“我有。”就是不愛用。

“沒這個管用。”高朗看他不動又把藥瓶拿回來,面無表情的擰開蓋子:“趕緊的,眼瞎了救都救不回來。”

付朝緊抿着嘴,眉頭微颦,一副抗拒的表情。

“就這麽不願意欠我人情?”

“你想多了。”兩滴眼藥水他還不至于,就是單純的受不了往眼裏弄東西,什麽眼藥水隐形眼鏡統統都是天敵。

高朗發了個鼻音,一擡眉毛又往前怼了怼。

付朝苦大仇深的接過小藥瓶,一手掰着眼皮一手拿着藥瓶,架勢擺得十足。可上眼皮眨巴了半天,眼藥水全滴到了睫毛上。

他放棄了,“算了,不用也死不了。”

高朗算看出來了,這位跟眼藥水有仇。一把奪過眼藥水,順手把人按在椅子上,“笨的你,我來。”

“擡頭,別動別眨眼。”說着,手指頂了一下他下巴示意他擡頭,捏着眼藥水就怼到付朝眼睛上方。

“再高點,滴不進去。”高朗黑着臉口氣依舊不怎麽地。

一擡眼高朗的黑臉就撞進眼簾,莫名的付朝就覺得自己有點理虧,虧什麽他也說不上來。

反正就是沒辦法理直氣壯的拒絕,稀裏糊塗的就順着他的話又擡了擡頭。

眼前人有點理虧又有點委屈巴巴的樣子惹得高朗一陣心虛,自己太兇了嗎?沒有吧……

“很快的。”心虛的他幹巴巴的安慰一句。有了這句開頭後面的話都好開口了,緊接着他跟哄小朋友似的輕聲說“別怕,別眨眼,馬上好。”說着,眼藥水跟着話音兒同時滴下。

看着一滴透明的液體落下,付朝下意識的就不停的眨眼,眼睫毛被他眨成了不安的小雨刷。

結果眼藥水順着睫毛就流了下去,高朗順手就給抹了一把,無奈道,“看來光說不行了。”

什麽意思?

還沒想完付朝就感覺眼皮被燙熱的手指按住,滾燙得好像能把神經都燙穿,這感覺讓他不自在極了,只想搖頭。

“別動。”高朗一手按着他眼皮,一手捏着眼藥水,嘴裏不忘催眠似的低聲誘哄:“有沒有人說你的眼睛特別漂亮?肯定有人說過,我就不說了。”說着一只眼就滴好,迅速換另一只眼,“我想說的是,這麽好看的眼要是瞎了那才是暴殄天物。”

可算完活兒了。他如釋重負松開手,邀功似的的看着他,“怎麽樣,舒服點沒有?”

付朝眨眨眼,的确舒服多了,眼睛沒那麽累也不幹澀了。

“謝謝。”真心的。

“客氣。獨家秘方,好用吧。愛護雙眼人人有責。”高朗把眼藥水放他桌上,“送你。”

付朝張嘴要拒絕,高朗搶先接着說,“不白給你,頂畫畫時間。”他狡猾的笑笑,“我可是下了血本的,你到時候可得好好表現,一動不動站一天,動一下都對不起我對你的好。”

付朝皺眉,這算不算強買強賣?還有,當模特真那麽難?

高朗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開,“你怎麽說什麽都信啊,別害怕,模特可好玩兒了。”

“有病!”付朝低罵,罵那點子的感激瞬間灰飛煙滅。緊接着他又想到一個問題,“你這眼藥水沒過期吧。”

“什麽話,我這可是特效藥水!”高朗哭笑不得的指了指眼,“我休學一年你知道,就為了這兒,差點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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