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一次從北京坐火車回家,身邊是有人陪的。

盡管現在車速已經快了很多,蔣雲思還是準備了一大袋零食和便當,看着辰松在旁邊吃的津津有味,他就特別開心,甚至希望永遠都不要到達終點。

說真的,他很恐懼回家,他開始不敢面對父母的關懷。

“幹脆在北京過年算了,我爺爺不會放過我的。”辰松放下筷子說:“我起碼有兩個月沒接他電話了。”

蔣雲思回神,小聲道:“你找的工作不是很好嘛……賺的多,他有什麽不滿意。”

辰松喝了半杯水才說:“他就是喜歡控制別人的生活,家裏誰都得聽他的,我爺爺想讓我留學,考公務員,過他希望我過的生活,他覺得我在公司上班是在浪費自己生命,就算要賺錢,也該跟着我叔去做生意。”

“你叔……怎麽樣……”蔣雲思小心的問道,他還記得高中時辰松因為那個人和他媽媽的關系有多憤怒。

“不知道。”辰松的回答果然冷冰冰的。

蔣雲思不知再說什麽才好。

辰松收起飯盒,低聲說:“他現在幹不過我爺爺,可是熬得過他啊,等我爺爺死了,就沒人管的了他了。”

蔣雲思心疼的勸道:“這也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我是左右不了,只要他娶了我媽,我就跟所有親人都斷絕關系。”辰松的表情很決絕,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蔣雲思握住他冰人的手:“別想了。”

辰松轉而又笑:“你天天琢磨着自己不願意回去,我才不願意回去,看到他們假惺惺的,你知道我有多想吐麽?”

蔣雲思的家庭生活非常平靜,他甚至沒有一句完整的話來表達自己對辰松的在乎。

坐在對面的大叔從廁所晃晃悠悠的回來,兩人相握的手瞬間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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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窗外的景色仍在飛逝。

離家越來越近,當初離經叛道在一起的決心也越來越單薄。

“你怎麽不吃啊?”辰松忽然問。

蔣雲思看向手裏沒怎麽動的飯菜,哦了聲,低頭吃起來。

辰松說:“回家也好好吃飯,別畫畫就忘了時間。”

“要你說,我不吃我媽會殺了我的。”蔣雲思故作輕松的笑。

他真的猜不到未來如何,因而并不貼近內心的笑容,也算是此時最奢侈的東西了。

“雲思,你不是說明天到嗎,我剛才還說讓你爸別忘了接你。”呂澄開門看到許久未見的兒子,自然是開心不已的,她已開始有了白發,模樣卻仍舊精神。

蔣雲思把大包小包的禮物往地上一放,說:“我就怕你們接我麻煩,明天大年三十有的是事兒,接我幹嗎,我打個車就到了。”

呂澄拍了下他的腦袋:“吃飯了沒?”

蔣雲思說:“在車上吃過了。”

“那哪兒能吃到什麽好的啊,媽給你做去。”呂澄系上圍裙就往廚房走。

蔣雲思的疲憊全因此時到家的溫暖而煙消雲散,他長舒了一口氣,倒在沙發上很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春節在一個人成長的歷程中總是能占有很重要的分量。

蔣雲思幾乎記得起每次過年的時候家裏熱熱鬧鬧的場景,可惜他自己一年比一年成熟,再不能像孩童時那般沒有煩惱了。

“雲思啊,你把餃子端過來。”爸爸張羅幾個親戚喝酒時,難得大聲朝他喊了句。

早就吃飽去看漫畫的蔣雲思趕快照做。

餃子剛上桌,電話又響起來。

他看到是辰松來電,匆匆跑到陽臺接起來,小聲問:“你怎麽樣啊?”

“什麽怎麽樣,過年吵死了。”辰松抱怨道:“過年好。”

蔣雲思彎起嘴唇:“過年好。”

辰松說:“我想和你一起過年。”

蔣雲思說:“你別鬧了,怎麽可能啊。”

辰松半天沒吭聲。

蔣雲思舉着沒有聲息的電話,鬼使神差般的,很想對他講那句話,竟也真的講了:“辰松,我愛你。”

可惜好死不死外面忽然騰起煙花,吵得震耳欲聾。

“雲思,你躲這兒幹嗎,姥姥要回家了,你去送她。”呂澄忽然在卧室門口喊道。

蔣雲思回首,見她因煙花而忽明忽暗的臉,吓了一身的冷汗,忙把電話放下,僵硬着身體走了出去。

他聽到了嗎?

她聽到了嗎?

好可怕。

誰都沒聽見就好了。

過了很久,蔣雲思都心跳如雷,靈魂仿佛離開了身體,半點都不受控制了。

悶在家裏過年的感覺像是在高中,早就獨自生活的蔣雲思忽然又變成了要被爸媽照顧的孩子,輕松的不知如何是好。

初四那天一家三口也沒事可做,都圍在電視機前包餃子,等着中午吃飯。

沒想終于安靜的門鈴又響了起來。

呂澄以為是串門的親戚朋友,擦了擦手過去開,打開之後卻驚喜而生疏:“這不是辰松嗎,好幾年沒見了,都成大小夥子了,站着幹嘛,快進來坐。”

蔣雲思目瞪口呆,側首看着辰松自然而然的走進客廳,半天沒說出話來。

“來玩就來玩,還帶東西,真是……阿姨給你做飯去,雲思,你愣着幹嗎?”呂澄接過辰松拿着的年貨,瞅向呆呆的兒子。

“哦……你來幹嗎?”蔣雲思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叔叔阿姨過年好。”辰松笑着朝他們打招呼,而後回答:“來拜年啊。”

蔣雲思害怕他在家受了什麽刺激,來這裏幹出出格的事,趕快拉着辰松進了自己的卧室,把門關上後低聲質問:“你也是先跟我說一聲啊,你……”

“噓——”辰松把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住口,而後忽然就抱住他吻了上去。

蔣雲思驚慌失措的的撞在門板上,聽着半尺之外電視機的聲響和父母的交談,簡直不會思考了。

辰松擁着他,好久才還給他呼吸:“我想你了,來看你不行嗎?”

蔣雲思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緊張,紅着臉笑了笑。

辰松在他耳邊輕輕的說:“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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