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辰松這個人做事總是顯得很從容,他自己也從心底裏受不了旁人緊張兮兮畏首畏尾,大概是直至這次去北京,才恍然明白什麽叫做害怕失去,簡直怕到想從機場逃回青島,完全鼓不起勇氣再站在蔣雲思面前,迷惑他、控制他、以他心底的神自居——從前的愛,真的因為沾沾自喜,而太過自以為是。

因為奧運的關系,街道繁花錦簇,襯得那些高樓多了幾分親切,卻又讓辰松實感陌生,他愣愣的坐在出租車裏瞅着外面曾與蔣雲思一起去過的地方,回憶裏的快樂,難免變得有點苦澀。

“我很快就會回來,順便給你從青島帶海鮮,除了螃蟹你還想吃什麽,嗯?龍蝦?牡蛎?哎呀,你真是個吃貨,我走啦。”

想起四年前對他親口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這樣不靠譜的一句話,但也被時光渲染的悲傷。

辰松從來不敢想象蔣雲思等待的心情、哭泣的心情和絕望的心情。

他曾經留在爺爺身邊所有顧全大局的借口,不過就是不敢面對人生的軟弱罷了。

“你找誰?”

一個頭發亂亂的年輕女孩堵在門口,滿臉詫異和困意。

辰松瞅了瞅最後和蔣雲思同居過的屋子,問道:“蔣雲思在嗎?”

女孩打了個哈欠:“不認識啊,你找錯了吧?我剛搬來一個月。”

“那你知道以前住在這裏的人去哪裏了嗎?”辰松追問。

女孩說:“我哪知道啊,你問問房東吧,我給你電話。”

辰松颔首:“好,謝謝。”

女孩揉着頭發回去屋裏翻手機,大約是因為辰松衣冠楚楚,所以絲毫沒有什麽提防之意。

辰松趁機朝屋子裏打量,看到客廳裏挂的漫畫,不禁傻傻的愣住。

“給你,喂,給你!”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拿着個便利貼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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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松好不容易回神:“哦,謝謝……那個,你能把那幅畫賣給我嗎?”

女孩子扭頭瞅了瞅早就被陽光曬得褪色的畫,和他手裏胡亂翻出的一疊現金,笑了笑:“好啊。”

蔣雲思是個非常戀舊的人,雖然房東不可能知道他去了哪裏,但也很肯定地說那傻瓜的确在這裏租了四年,剛剛才搬走不久。

辰松孤獨的坐在小區院子裏的長椅上,無比的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來。

他死死地抓着畫框,畫裏是他與蔣雲思躺在陽光燦爛的草坪上,旁邊奔跑的小約克夏,看起來分外開心。

或許,都是曾經了。

辰松的手有點抖,心跳的厲害,卻也還是走投無路的撥出曾默念了四年的號碼,耳朵裏面聽到的不知是忙音、還是耳鳴。

原來還是如此在乎的,盡管大部分時間都不想承認。

“喂?……喂,你好,請問哪位?”

蔣雲思的聲音來的太快太突然,讓辰松所有想說的話都哽在了喉嚨。

該說什麽?

該問好嗎?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蔣雲思顯得很疑惑:“喂?”

正在這時,辰松的電話進來了另外的電話,他一看蘇素的名字,立刻便把通話挂了,窩囊的簡直鬼使神差。

“誰啊?”楊翰邊看着電視邊問道。

蔣雲思放下手機繼續研究正在炖的咖喱螃蟹:“不知道,沒說話,可能是騷擾電話吧。”

楊翰盯着他的背影半晌,沒再吭聲。

蔣雲思看看表:“你怎麽還不去公司啊,這兩天這麽閑?”

楊翰說:“不想去,煩。”

蔣雲思走回客廳擔心道:“煩什麽,工作出問題了?”

“我沒出問題。”楊翰并沒有直接回答他,忽然站起來說:“做好了沒,我好餓。”

蔣雲思根本不懂做生意,也不會刻意打聽,聞言便拿着勺子和碗從鍋裏舀了一勺,吹吹而後道:“你嘗嘗。”

楊翰一大口全喝掉,舉着大拇指使勁點頭。

蔣雲思開心的笑了:“等米飯熟了就開飯,你去洗手。”

楊翰并沒有聽話,反倒猛地抱住他。

蔣雲思吓的往後退了半步。

楊翰彎着背,用臉貼着他的臉,低聲道:“有你真好。”

蔣雲思緩慢的放下僵持:“總覺得你有什麽心事。”

楊翰放開他:“哪有啊,吃飯吃飯,吃完我該去忙了。”

蔣雲思無奈的垂下眼睫毛:“嗯。”

空虛的溫暖是什麽樣子的,似乎很難描述,就像軟軟的棉花糖,往往越想認真去抓,便越擠壓的不如當初。

說楊翰不夠喜歡他嗎,說楊翰不夠好嗎?還是說自己不夠堅定?

都不是。

但卻總像隔着什麽東西,完全做不到親密無間。

這四年唯一的好變化大概是林深開始出門了,所以蔣雲思也不用天天去他家幹活,偶爾閑的時候便可以留在家裏畫畫。

楊翰拿着車鑰匙離開之後,他便坐到桌前拿起鉛筆,結果還沒畫多少,手機便又震起來。

是條短信。

“我爸媽的公司有點財政麻煩,跟你說了也于事無補,不想讓你擔心罷了,你別多想,現在有你陪着我,我就沒什麽煩惱和心事,我很快樂。”

蔣雲思看了半晌,微笑卻沒回答,自言自語的嘆息道:“會越來越好的吧?”

他完全猜不到,此刻的平靜是多麽珍貴,那闊別已久的愛情和痛苦又一次即将觸摸他的生命,只是這次,選擇還會像曾經那般幼稚與艱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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