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吻你

他的胸膛上, 用很細的繩子挂着一條破舊的，卻分外熟悉的小貓手繩。

平常一直被他喉結處那顆鮮紅的痣吸引，沒怎麽在意這條, 幾乎和皮膚的顏色融為一體的線。

雲卿征征地看着那條年代久遠的小貓手繩，整個人愣在原地，腦海裏卻飛快地閃現出多年前的回憶。

那時她上初中, 小姑娘最喜歡編些漂亮的手鏈, 恰好戚寒在體育課上幫了她，少女不知何時的情窦初開, 內心歡喜。

便偷偷跟同學, 去小賣部買了這種編制材料。

用好多個課間休閑的時間，編好了, 送給他。

那天下午, 天空湛藍地澄澈如洗，風吹過來是暖洋洋的, 溫柔地撩起人的發絲, 喝白水甚至都有甜味。

她把戚寒叫出來, 滿懷心事和期待地送給了他。

下一刻，就因為害羞跑開了。

怎麽會……在陸令則身上？

多年前的回憶塵封揭開，雲卿眼底慢慢地不可置信, 甚至腦海裏閃過無數個想法。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

雖然已經有些掉色破舊了，可卻還是能看出來, 被人保存的很好。

甚至放在心口這種重要的位置。

仿佛對他來說, 是寶藏。

莫名的，心髒深處某個地方, 像是淺淺的湖面被水撩動了一下, 蕩漾起點點波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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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熱熱地發燙。

陸令則在她把毛巾掉落在地上時, 就已經醒了，想要用被子蓋住胸口的手繩，卻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不敢睜開眼睛，像是在躲避，害怕。

可已經瞞不住了。

當年，他恰好去初中部看小姑娘，無意間撞見少女滿懷心事表白的那一幕，徹底心死如灰。

卻依舊努力揚着唇，心底慢慢地祝福。

既然她已經有好感喜歡的人了，那他就守護她的少女心事，退出就好了。

可喜歡這種東西，是原始本能。

是不管多大年紀，內心都會有的情感。

他失落地剛要離開，可卻看到，那個清瘦的少年，把她的滿腔少女心事。

毫不留情的，扔進了垃圾桶裏。

像是對待一件廢紙，垃圾一樣。

轉身離去，沒有一絲留戀。

陸令則那時，是第一次感到心痛如刀絞。

可卻不敢出來。

十七歲的少年，只敢偷偷的，趁着夜深人靜時，在滿是髒污的垃圾桶裏，撿起來她的期待和暗戀心事。

妥善保存，當成一個念想。

沒想到，一惦記，就是九年。

如今卻徹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陸令則自知瞞不住，眼睫輕輕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睛，跟她四目對視。

動了動唇，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窗外的陽光明媚燦爛，一如往常，再平凡不過的一個早晨。

雲卿小鹿眼裏滿是複雜，甚至還有夾雜的一絲絲希望和期盼，努力揚起笑容，露出小酒窩，嬌俏地問:“陸令則，這是什麽呀？”

“是我——初中那年送給戚寒的那條嗎？”

她從未想過，自己記憶會這麽深刻。

大概，這條普普通通的手繩，是她當年認真付出心血的吧。

滿懷期待，卻又沒有訴說于口的喜歡。

後來有一次，問戚寒時，被他滿不在乎地避開了。

原來，是在陸令則這裏了。

雲卿不知為何，笑着笑着，莫名其妙地淚水又從眼眶中流出，卻沒有伸手去擦。

反而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滾燙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掉落，似乎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灼熱到了他的心。

被她這麽看着，陸令則再也忍不住了，微微俯身低頭跟她平視，認真道:“是。”

“我在垃圾桶裏撿到的。”

“卿卿，從始至終，只有你。”

像是突然袒露出了心事，打開了話匣子，便覺得也沒什麽膽怯的了。

陸令則桃花眼灼灼又熱烈地看着她，毫無保留，沒有掩藏克制的愛意，噴湧而來，仿佛讓人招架不住。

“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喜歡”這兩個字好幾次忍不住差點說出口，又咽了回去，怕吓到你，想要和你慢慢熟悉，可如今，已經藏不住了。

想用我的方式去愛你，想陪你成為更好的人，包容你，體貼你，理解你，讓你永遠一如當年，做那個天真無邪不谙世事善良可愛的小姑娘。

而不是卑微的，讨好別人，丢失自己。”

雲卿整個人徹底怔愣在了原地，身子都僵硬了，像是極為震撼，沒有反應過來。

陸令則……喜歡她？

還是很久以前？

眼角下的淚珠被他柔軟溫暖的指腹輕輕擦了擦，雲卿還滿是不可置信，“可是這……怎麽可能？”

她竟然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原來，她喜歡的人，膽怯害怕不敢表白的人。

早就喜歡了她，這麽多年。

似乎大腦都已經無法思考，呼吸錯亂着。

見她久久沒有反應過來，甚至眼底還滿是無措，陸令則以為，她是害怕，有壓力。

怕對這份深沉的情意，無法回複。

他眼底劃過一絲苦澀，唇角卻依舊揚着，琥珀色的眸子裏滿是溫柔，“卿卿，喜歡是表達情意，并非索取關系。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并不差，永遠有人在背後喜歡你。

要自信，要閃閃發光，要笑。

你不必有任何負擔。”

我會永遠守護着你。

哪怕——你還喜歡着別人。

哪怕——以後你會喜歡上別人。

哪怕——這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他依舊溫和地笑着，雖然受了傷，容顏如玉的臉比往常更加蒼白了，可刻在骨子裏的矜貴溫雅卻依舊難以掩蓋。

依舊那麽驚為天人。

讓人，可以一眼萬年。

雲卿再也忍不住了，整個人抱住他，怕碰到傷口，只抱着胳膊，臉頰貼着他的手背，眼淚無聲無息地不停地流淌着。

聲音哽咽，可眼睛裏卻泛着細碎的光芒。

“大傻子，你就不能——”

“替自己想一想嗎？”

她放開他的手，認真地看着他潋滟又溫柔的雙眸:“陸令則，你還沒發現嗎？”

後者啞然，桃花眼裏不停地閃過一個個想法和念頭，最後卻還是不敢相信。

就好像，驚喜突然砸中了。

他小心翼翼守護暗戀了九年的小姑娘，從來不敢奢望能夠喜歡他的小姑娘。

真的喜歡他。

沒等他繼續想，雲卿一字一句認真又虔誠道:“我也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小姑娘笑靥如花，滿臉嬌俏地在他耳邊說，“我也喜歡你。”

仿佛，是這世間，最美的情話。

原來，你暗戀喜歡的那個人，也對你有好感，是這麽令人歡喜雀躍。

就好像，偷偷吃了一顆糖，在嘴裏慢慢化開，甜浸了整個心。

雲卿無比确定，自己喜歡上了面前這個男人。

是他用溫柔和愛，治愈了她傷痕累累的心和那骨子裏的不自信，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是他不好，你值得被愛。

自從來到E國開始，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棉花一樣，輕輕地柔軟地包裹着她。

無聲無息。

原來，早已經就淪陷了啊。

沒有人能抗拒溫柔和浪漫。

所以，她折服了。

喜歡了。

以前無數次幻想過，真正表白後會是什麽場景，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兩人四目對視這，綿綿情意再也不隐藏，空氣中像是冒着粉紅色泡泡一樣。

雲卿鼓起勇氣，繼續看着他的眼睛，唇瓣輕顫着，“所以，陸令則，你要不要——”

“做我男朋友”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陸令則打斷了。

男人一身寬大病號服坐在床上，輕輕舔了舔幹裂的唇，剎那間，緋紅濕潤地讓人想咬一口。

他聲音含笑，眼尾上挑着，淡黃色的太陽光線灑落在他的臉上，增添了幾分光輝。

唇瓣一張一翕極為誘人，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雲卿，我能——”

“有個追你的機會嗎？”

雲卿眼眸裏閃過一絲不解，她不是也已經表白了嗎？

為什麽還要追她？

只是看着男人眼底的堅定，她還是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的是，陸令則想要給她補上，缺失的所有。

女孩子想要的儀式感。

以及，那遺憾的初戀和青春。

他的寶貝，他來寵着。

—

一切都仿佛一場夢一般，一直到傍晚時分，林瀚回來的時候，雲卿跑到醫院的後花園裏，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還沒反應過來。

甚至偷偷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嘶”的一聲，感到了疼痛。

還是不敢相信。

她撥通了葉涵月的電話，屏幕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雲卿，你怎麽了？”

“涵月。”

她低聲喃喃道:“我可能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

“怎麽了！是不是陸先生跟你表白了！”

電話那頭的某人似乎極為激動，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聲音大的幾乎穿透了耳膜。

好了，她現在相信是真的了。

震得耳朵疼。

雲卿睫毛輕顫着，眸子裏湧現出巨大的歡喜，以及潛藏的一絲絲害羞，像是少女懷春似的。

“他說，要追我。”

我想摘那遠方那遙不可及的月，可月亮真的奔我而來了。

雲卿話音剛落，葉涵月在那頭又蹦又跳的，情緒高漲地差點從床上摔下來。

“幹了這杯狗糧嗚嗚嗚！我的姐妹終于苦盡甘來了！”

“你終于把他拿下了！我要去放鞭炮，謝謝菩薩保佑！”

“氣死戚寒那個狗男人！”

作為雲卿的閨蜜，她目睹了一次次小姑娘真誠熱烈地付出，一次次地被冷待。

如今，終于可以放心了。

也只有陸先生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她最好的閨蜜。

夜晚蒼涼，時而有微寒的風吹來，皎潔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鋪滿了一大片的銀輝。

雲卿挂斷電話後，心底的激動和歡喜還久久不能平息。

陸先生真的喜歡她。

不是她一個人的單向追逐。

“雲小姐。”林瀚的聲音忽而從背後傳來，讓雲卿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先生讓我把這件衣服給你，說別凍感冒了。”

雲卿接過陸令則的西裝外套，上面似乎還有他身上留下的淡淡的冷香。

“謝謝你。”

林瀚離開後，雲卿把發燙的臉埋在他的西裝外套裏，就好像，撲在他的懷裏，滿是安全感。

足足在外面待了大半個小時，雲卿深呼吸了好幾口，才接受了這個令人歡喜雀躍的事實。

剛到病房門口，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臉頰不自覺地就開始泛着紅暈，似是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

可身體卻更快一步的，推開了門。

一擡眼，就是男人那張妖孽的臉，灼灼又潋滟的桃花眼，像是泛着春波漣漪，勾着人的心魂。

緋色的薄唇輕啓，嗓音低沉充滿磁性，“回來了，卿卿。”

他神情極為自然，仿佛只有她一個人緊張似的。

并且——這麽親密地叫她的名字，一點也不生疏。

她微微別開了臉，走到床邊，可眼底的星星卻是怎麽也藏不住，在看向喜歡的人時，光是會溢出眼睛的。

發絲被窗戶的縫隙處飄來的晚風微微吹散了些，陸令則微微伸手給她撥弄了一下頭發，掖到耳後。

男人指節分明，瑩白如玉的手指在她臉龐輕輕劃過，像是撓癢癢似的，讓人不禁心尖一顫。

“我……我自己來。”

可內心卻仿佛波濤洶湧般，耳根子紅了個徹底。

以……以前怎麽不會這樣。

今晚怎麽這麽熱。

“卿卿害羞了。”男人低磁帶笑的嗓音響起，讓雲卿瞬間像個粉團子一樣炸毛了。

“我才沒有！”

說着就擡起頭，身子微微前傾。大着膽子看向他，可仔細觀察的話，手心都緊攥着，出了些許細細密密的汗珠。

兩人的呼吸彼此交錯着，空氣中帶着似有若無的暧昧，讓人浮想聯翩。

“嗯……沒有。”

他依舊像是哄小孩似的，順着她的話，唇角邊漾着笑意，好看極了。

雲卿突然覺得，嗯，跟陸先生在一起，好像不虧。

至少，男色惑人，勾的人心癢癢。

她正胡思亂想着，耳邊忽而傳來一句勾人心弦的嗓音，像是刻意壓低的一樣，“卿卿，今晚能幫我擦身子嗎？”

擦……擦身子。

她臉猛得一紅，想起來今早上除了那條手繩，還有他蒼勁有力的腹肌。

有點想摸。

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正當雲卿在天人交戰的時候，陸令則像是突然虛弱了似的，輕咳了好幾聲，聲音都是氣音，臉色蒼白，幽幽吐出幾個字，“我自己來吧。”

像是個身殘志堅的五好青年。

雲卿突然就一下子不忍心了，她眨了眨眼睛，語氣中帶着幾分笑，“陸令則，我來吧。”

“就是——我去過控制不住，獸性大發的話，你別吓到了。”

陸令則沒忍住徹底低笑出了聲，偏生小姑娘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清澈靈動的眼眸裏寫滿了認真。

他悶笑了聲:“好。”

任卿為所欲為。

等雲卿拿着熱毛巾進來的時候，突然腦回路一轉，她是不是被坑了？

看面前的男人，眼角眉梢似乎都泛着潋滟春波，如果有狐貍尾巴的話，就差沒翹上天了。

她沒多想，反而認真地解開了他的衣服扣子，只不過，再見到那個小貓手繩的時候，心尖還是不可避免地顫了一下。

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已經褪色的繩子，和幾乎快看不出樣子的白色小貓，溫軟道:“陸令則，我重新給你編一個吧。”

他不該用別人剩下丢掉的。

他值得最好的。

值得——她用心去傾覆，對待。

值得，一份完完整整屬于自己的心意。

剎那間，陸令則眼底泛着細碎的光，灼灼的桃花眼微勾，整個人渾身寫滿了撩，輕輕舔了舔唇，更添一份豔麗的紅。

“那就辛苦卿卿了。”

“你——你別勾引我。”雲卿慌裏慌張地別開眼睛，手裏拿着熱毛巾胡亂在他胸膛擦着。

不一會兒，就擦出了紅印。

看起來，像是她在對陸令則做什麽不好的事。

恰逢這時候，護士姐姐敲門進來換最後一次藥。

雲卿也眼疾手快地立刻用外套把他胸膛蓋住，只露出下面傷口處的部分，才松了一口氣。

只是……怎麽看都有些怪異。

尤其是因為衣服蓋的太快，還露出來的，她剛才擦的紅色痕跡。

護士換完藥，臨走前看向他們兩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對勁了。

最終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病人現在傷口還沒愈合，最好不要進行劇烈運動。”

話音剛落，砰的一下，雲卿整張臉紅了個徹底。

直接埋進了被子裏，死死地不出來。

還小聲嘟囔了一句，像是嬌嗔，“都怪你！沒臉見人了！”

“我們可是比雪花還純潔，怎麽能……怎麽能——”

陸令則啞然失笑，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耳垂，低磁的嗓音緩緩響起，“好好好，也就是親過抱過的純潔關系。”

雲卿:……耳垂軟了，拳頭卻硬了。

這男人怎麽回事！！！

像是——突然觸發了某個機關，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攻勢強烈的，她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溫柔端方的陸先生哪裏去了。

“別悶壞了，乖，出來好不好？”他低聲哄着面前嬌俏的小姑娘，心頭滿是柔軟。

她是他求之不易的珍寶。

亦是救贖的神明。

作者有話說：

表白了！撒花！

嗚嗚嗚嗚嗚等着陸先生帶我們卿卿回國大殺四方虐戚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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