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一天晚上是在醫院度過的。
宮白傷的不重,就是臉和手被玻璃碎片劃傷,簡單包紮一下即可。
姜寒藏就比較倒黴。
前擋風玻璃被掉下的告示牌砸碎,鐵塊飛進來,砸重了他的頭。脖子也被玻璃割破了。
好在搶救及時,在重症病房裏呆了五個小時,淩晨六點的時候轉移到普通病房。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進VIP高級病房,姜寒藏醒了。
他睜開眼,适應了一下光。随後他的目光落在一株百合花上,花瓣和葉子上還有晨露,青翠欲滴,散發着生機。
一個穿着白色布衣長褲的年輕男人,正坐在一旁的茶幾上喝茶看資料。額前有細淺的碎發,輕微遮住那雙總是充滿着算計的眼睛。秀氣的鼻梁,白到透光的臉頰和下巴。
有人打電話過來,宮白接了,仔細聽那邊說了後,輕聲道:“我知道了,我這邊一會兒就過去。”
挂了電話,宮白打算繼續看資料。忽然他擡起頭,果然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經醒了,還定定地看着他。
“你跟媽,還有小芸,長得很像。”頭上包得像大粽子的姜寒藏說道,聲音像漏風的鋼琴。
宮白站起身,在床頭按了一下按鈕。很快護士醫生就進來了,一大群人圍着姜寒藏檢查了一堆。這裏是宮家獨資的私人醫院,不管是姜寒藏這個真少爺,還是宮白這個假少爺,都沒有人敢怠慢。
好在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檢查之後沒有大礙,就是需要住兩個月院。
醫生護士走後,門被關上。宮白才慢悠悠地走到病床前,審視地盯着姜寒藏的臉,仔細看了個遍。
姜寒藏任由他看,過一會兒問他:“帥不帥?”
“……你是腦子撞壞了變了一個人嗎?”宮白無語地問他,前世姜寒藏基本上是針鋒相對,兩個人見面相處都是劍拔弩張。姜寒藏給他的形象也都是高冷酷哥居多,這一世卻發覺,這個人有時候的言行舉止,也幼稚的可以。
不過這也說不得。宮白畢竟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按照真實年齡,他比現在的姜寒藏大十多歲。
現在的姜寒藏才二十三歲,棱角分明,五官銳利,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即使被包成個豬頭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人家也是天命男主。
別的不說,就這張臉,幹什麽都有人追着喂飯吃。
宮白直起身,一臉所有所思,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其實我一直都是這麽一個人,你以前不了解我。”姜寒藏眼神追着宮白的臉跑,宮白發覺他其實跟宮青玉真的有點像,不管是樣貌還是性格。有的時候故意氣人能把人氣個半死,有時候又像一只大型犬,眼巴巴地纏人。
“你為什麽要救我?”宮白突然問。
“……你這話說得的,難道那種情況下我能自己把自己單獨摘出去嗎?”姜寒藏用手艱難地給自己撓癢癢,說話有氣無力。
“這倒也是。”宮白認真地說道,“你并不是真心要救我,只是順帶救你自己罷了。”
姜寒藏克制住想翻白眼的沖動,取而代之地沉沉嘆了口氣,顯得自己比較成熟穩重。嘴上卻嘀咕:“你這個人還真是不知好歹。救了你就救了你,說句謝謝能讓你少二百塊錢怎麽的。”
宮白斜眼看過去,姜寒藏抿着嘴,一臉深沉:“你說,這次是不是有人故意動手腳?
“這個我會調查的。”宮白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沒興致跟他說話了:“不管怎麽說,這次還是要感謝你。秦勇馬上就過來了,我先去公司,你好好休息。”
說着便徑直離開了。
看着宮白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姜寒藏蹙緊眉頭,臉上神色複雜。
沒一會兒秦勇和宮紅玉進來,看到姜寒藏這個模樣,宮紅玉不由得笑着打趣他。
“二少爺,您可真是神兵天降啊。我剛剛看到白二哥了,他可說了,這次多虧了你 。”宮紅玉前半句話陰陽怪氣,後面的話卻又讓姜寒藏眼底微亮。
正要再聽下去,宮紅玉卻又止住了不說。
秦勇在隔壁跟醫生交流情況,宮紅玉看了看,小聲道:“對了,我剛剛聽見白二哥問秦勇要一個保镖呢。你猜是誰?”
姜寒藏面無表情:“這我怎麽知道?”
“是秦勇的侄子,秦覆。他點名要這個人。”
秦覆。
姜寒藏還是沒有說話,臉色亦看不出任何波動。
宮紅玉接着道:“聽秦勇說,他侄子也是剛從軍校畢業。秦勇的确有心思把他帶進宮家來做事,但還沒有跟爺爺提起過呢。你說奇怪不奇怪,家裏從來沒有秦覆這個人,白二哥是怎麽知道他的?”
“這有什麽奇怪的,宮家的人他想知道什麽底細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嗎?可能提前調查了吧。”姜寒藏不以為然。
“可是為什麽要點名要這個人呢?”宮紅玉繼續追問。
“這個我怎麽知道。你怎麽不直接問他?”
宮紅玉笑的像只貓:“我哪兒敢在他面前問東問西的。你剛回來,還不了解他的性格。二哥這個人從小是爺爺帶大的,霸道的性子倒是跟爺爺學了個很像。說一不二的,只不過爺爺是明着不許,他則是陰着來。誰要是得罪了他,必沒有好果子吃。我是想你們昨晚都在一起,或許是你跟他提過秦覆呢。”
姜寒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認識秦覆。”
“哦,那倒也是。”宮紅玉淡淡地道。
“我看你對這個秦覆倒是挺在意的,你認識他?”姜寒藏突然反問道。
宮紅玉笑道:“我哪兒認識,就是覺得白二哥突然提起這麽個人,挺好奇的。不過啊,現在人心隔肚皮,白二哥身份特殊,可得勸勸他,別什麽人都往身邊帶。”
“你倒是關心他。”
“那當然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就像我親哥哥,我們關系可好了。”
“是麽?”姜寒藏眼中的懷疑很明顯。
“你不信?我給你看照片,這是我們十五歲的時候,一起去雪山過生日。”宮紅玉翻出手機上一張照片,照片上兩個男生穿着厚厚的滑雪服,鼻子凍的紅紅的,靠在一起對着一個蛋糕許願。
兩個人長的很像,一眼看過去,會以為是兩個雙胞胎。但仔細一看,區別還是非常明顯。
一個成熟拘謹,一個天真無邪。
姜寒藏看着照片上的人,微微眯着眼。
“那個時候二哥已經開始成天到處跑做項目了。他從小其實都沒有機會過生日,爺爺不許他過,說那是玩物喪志。那一次,是我求着爺爺讓二哥陪我去雪山。這個蛋糕,也是我偷偷讓人用直升機送過去的。”宮紅玉回憶着說道,聲音有些低沉。
姜寒藏看向他,發現宮紅玉的神色竟有些微凄涼。
“白二哥他……其實是個可憐人。”宮紅玉低聲道。
宮白當天就見到了秦覆。
彼時是下午六點,宮白正蹙眉看羅絕那邊給的文件。看到秦勇身後的青年時,宮白還愣了有一分多鐘。
“您這幾天身邊的确發生的事情多,今天您跟我說了,我不敢耽誤,就直接帶他來公司了。”秦勇笑得憨厚,“這孩子有點悶,您別介意,有什麽使喚他去就行。”
秦覆剃了個寸頭,黑色的體能服包裹着厚實的胸肌,頭微微低着,只看到漆黑的眉。
宮白回想上一世這裏,秦覆也是這樣被他叔叔帶到他跟前。不過那時候秦覆好像沒這麽乖,他表面上低着頭,實際上擡着眉,用一雙黑豹子一般的眼,挑釁又極具侵略地打量着宮白。
而這一世,秦覆只是低着眉眼,站的恭敬而沉默。
宮白走過去,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以後跟着二爺幹,二爺不會虧待你。”
宮白是想起了上一世的很多事,有些感慨。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秦覆的肩頭似乎輕顫了一下。
“是,二爺。”男人低聲道,聲音有些沙啞。
宮白察覺到他情緒有些不對勁,但也沒有多想。不對勁的人多了去了,就沒有對勁的人。
正如姜寒藏所說,車子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但是車已經爆炸燃毀,殘害送到了消防隊,那邊檢查沒什麽異常,已經進行了報廢處理。
沒有了車身,宮白只能從另一個方面調查。
他昨天是從酒店出發,然後到宮家賽馬。接着去了醫院,然後是姜家。宮白找人查了從醫院到姜家停車場的各個監控,都沒有發現異常。如此推斷來,就只能是在宮家被人動的手腳。
果然還是老東西麽?
宮白臉色陰晴不定,轉過身時,又是一臉溫和的笑意。
他對秦覆道:“雖說你以前是在軍校裏,身手定然不差。不過保镖的工作又跟你之前接觸的不一樣,這樣吧,你還是先跟秦叔叔回宮家,接受一下培訓。我這幾天會派人去檢查考核。”
“二少爺考慮的周到,是我忘了這一茬。”秦勇連忙道:“您放心,我明天就讓他開始接受系統的專業保镖培訓,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秦覆聽後卻是不同,豹子一樣的雙眸裏都是急切:“不用,我都懂。二爺,您就讓我從現在起跟着吧。我一定寸步不離,絕對不會讓任何危險靠近你!”
這孩子,倒是知道表忠心。
可惜他現在找他來,又不是這個作用。秦覆就是他的釘子,他對他絕對信任。其他人,包括周媽,他現在都是懷疑的。
宮白笑着拍拍秦覆的臂膀:“小夥子,保镖可不是一股腦沖上去當肉墊的。這裏面門道可多了,你先跟你叔叔去吧,好好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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