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

關于刻格特的身份，委員會根本不相信我上報的內容，認為刻格特是胡謅的。當然，考慮到特殊需血人群如果不安置下來會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委員會還是特批了一張特殊的居留證，并讓我繼續觀察刻格特的情況。

我松了口氣，說實話了解了刻格特的情況後我有些後悔如實上報了。

刻格特的接受能力不弱，日常生活中會用到的技能基本學得七七八八，像是什麽常見電子産品的使用方法，什麽社交軟件，什麽挂號存錢坐車買菜做飯……只要不深入聊看起來就只是一個有些沉默的普通人。雖然相處久一些肯定就能發現刻格特很多異于常人的地方，不過畢竟刻格特都這個年紀了，三觀和思考方式之類的東西基本都已經定型，不經歷什麽重大變故基本上是不會在短時間內改變的。

雖然有了身份證的刻格特已經可以自己去找住處了，不過考慮到刻格特情況特殊，我還是暫時把他留在血站裏。

……說到這裏，不得不提一下那個小插曲。

那天，我先洗完澡後翻出多餘的床鋪，在地上鋪床。

刻格特洗漱特別快，我才剛剛鋪好他就出來了，所以我随口說了一句：“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

“刻格特？”

“我睡地上。”

“行了，你比我小。”

刻格特意外地固執，雖然沒有反駁，卻也沒有動彈，只是站在原地看我。我很不能招架他這樣，只好繼續問：“怎麽了？床是小了點，不過也放得下你吧？還是枕頭太低了？”

“很弱。”

“什麽很弱？”

“你。”

……找茬是吧？

好吧，我也知道刻格特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我不太能理解。和刻格特這樣的人比起來我的确很弱，而且我運動得少，不過這和睡哪裏有什麽聯系？

“不冷，但是你要蓋被子。上次你踢被子後在發抖。”

“所以……？”

“一起。我幫你蓋。”

……！！什——

這、這家夥在說什麽啊！！

而且——

“那你怎麽睡？”

“……？”

“我踢被子應該是我睡熟了的時候……大半夜的，你就幫我蓋被子？自己不睡？”

“我的極限是一個月。平時的話，只要睡一個小時——”

“……停！總之不用麻煩你。”

刻格特雖然表情不多，但相處了這麽一段時間，我不知不覺已經能讀懂刻格特細微的變化了。大概是我拒絕得比較堅決，刻格特又堅持，他用那種又困擾又帶了點懇求意味的眼神看着我說：“冷了會感冒。你會感冒，感冒不舒服，我不喜歡你不舒服。”

……太坦率了。

我也不是沒有被關心過，鎮裏的大家都挺關心我的，不過這種強烈地主張個人情感的關心的确是第一次。而且我作為站員的時候和人保持的距離算是親切但不親密，他們也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腦袋一片混亂，熱度也開始升了起來。

“知、知道了……随便你！”

結果，不小心就答應了。

感覺到刻格特躺在身邊，我不自覺得要命，只好躺平。不知道過了多久，刻格特突然開口了：“我可以幫你睡着。”

“你怎麽也沒睡着？”

“太安靜。”

“安靜……？你以前這個時間會很吵嗎？收拾殘局之類的？”

“惡魂喜歡在晚上偷襲，因為防衛薄弱。”

“……這樣啊。不太習慣是嗎？”

“是。”

“放輕松，別想那麽多，這裏沒有惡魂。”我翻過身抱住刻格特，“你看，就只有我會碰到你而已。”

“……”

抱刻格特只是因為想要安慰而已，可是回過神來後我突然意識到這個距離對于我一個同性戀來說有點危險了，刻格特體溫很高，抱在懷裏跟個爐子一樣，暖烘烘的熱着我的身體。我趕緊松手，結果刻格特反過來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怎麽睡着的，總之就是睡着了。我一向淺眠，但那天晚上卻睡得出奇地好——我忍不住問刻格特是不是真的幫我蓋被子了，刻格特很老實地說幫我蓋了五次，吓得我趕緊言辭警告讓他好好睡……話說我能踢開五次也有夠離譜的。

最後刻格特的選擇是直接抱着我。

……我當然是不想發展成這樣的，但是刻格特打定主意了不聽，在我睡着的時候照樣抱過來，第二天還老實告訴我昨天做了什麽。我剛板起臉他就問我是不是很讨厭……

我還能有什麽辦法？只能就這麽應下來了。

就這麽一起睡了一個月左右，我幹脆買了一張新床，找了個借口把刻格特趕了過去。

……那之後，睡眠不如之前那個月那麽好了。

回想起這些，我覺得不能繼續下去，畢竟我的性取向……得避避嫌才是。但什麽時候讓刻格特離開，又是一個讓我頭疼的問題。刻格特現在能夠面對日常生活中的問題了，可那和讓他自己住不是一回事。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