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會堂
青青并不是一條普通的寵物蛇,它出生時,智商就已經相當于人類的三四歲幼崽。如今兩年都已經過去,青青早已成長到了能照顧好自己的地步。
所以祈玉才敢把它帶出去,放任其在草叢游竄,而青青也從不會讓自己暴露在人前。
他們每半個月就會去一次青鍛湖。
祈玉下水,青青就在小島上玩耍,挖小泥鳅當零嘴。到了第二天一早,青青就乖乖候在小書包上,等待祈玉再把它連書包帶蛇地駝回去。
可今天沒有。
祈玉找了一早上,找遍湖心島、甚至游遍了整片青鍛湖,都沒能找到這條小蛇。
它沒有長途游泳的能力,絕不可能自己穿越湖水,再順利上岸……想來想去,也只能是被昨夜在島上的那個陌生人帶走了。
祈玉輾轉反側,最終還是沒能睡着,幹脆起了床,準備再出去找找。
再三思考過後,祈玉還是覺得昨晚那個人,八成是他們學校裏的師生。
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學校的門禁很嚴,進門必須刷校園卡,尤其是夜晚。另一方面……
是因為學校為了安全起見,早已将明面上通往湖心島的小木橋暴力砸斷了,還防護了很長的綠化帶作緩沖。如今唯一通往孤島的方式就只剩下一條極其隐秘的小徑,被藏在被廢棄的舊實驗樓後,層層封鎖。那是連學生們都不知道的地方,祈玉還是某次游湖時,無意間發現的。
所以對方不大可能是校外人員。
祈玉想,只要那個人還在校園裏,傷口還沒好利索,就有機會找出來。
——他記得青青的味道,也記得那個人血液的味道。
祈玉匆匆把被子疊好就下了床,快到地面時膝彎還軟了一下,差點摔一跤。
“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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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正在午睡的巫雲深被驚醒了,從床上探出個腦袋。
祈玉往臉上噴了幾下涼水噴霧,強迫自己清醒一點:“睡不着,出去走一圈。”
“去找青青?”
“嗯。”
巫雲深掙紮着起床:“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個人就可以了。”祈玉拿起鑰匙放進口袋,“青青不喜歡外人,你去了也幫不上忙,繼續睡吧。”
“……”
外頭陽光明媚,是個好天氣。
祈玉繞了一圈又一圈,幾乎逛遍了整座大學,教學樓裏也都走了一遭,沒有什麽收獲。
他也沒懊惱。畢竟這樣漫無目的地走,沒找到才是正常的,其難度不亞于大海撈針。
針至少不會動,人可是長了腿。
祈玉買了一瓶水,走到籃球場邊休息,順便打卡。
學校每學期都有對體育運動的強制要求,也就是被所有大學生深惡痛絕的所謂“晨跑”——要麽大清早的起床去跑步打卡;要麽下載個孤兒app,完成上面的任務,每天按規定的路線圖跑兩公裏,gps定位自動打卡。或到規定的地點如籃球場、足球場等體育場所呆半小時,叫作“定點打卡”。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當代大學生們起是起不來的,只能從app上下手的樣子。騎着自行車跑打卡點、或在籃球場席地而坐半個小時,都是不錯的選擇。
只要時刻注意app沒有閃退或是跳掉就好。
祈玉選擇了後者,就這麽一屁股坐在了籃球場邊的草地上。
他出門在外從來都只穿長褲,淘寶五十一條那種,不用擔心穿壞,就更不擔心髒的問題了。
眼看黑底色的app倒計時只剩下了最後六分鐘,他伸了個懶腰。
誰知就那片刻的功夫,手機鈴響了。
來電人是外院學生會文體部部長。
祈玉心裏一咯噔,深恐通話會讓這個本就脆弱的app雪上加霜,一閃退前面所有的努力就會白給。
糾結了會兒,他還是接了。
“祈哥!!”
外院女生多,文體部部長姜舒涵就是個外表柔柔弱弱的軟妹,聲音也甜,可這會兒卻吼出了倒拔垂楊柳的氣勢,“我殺計院那群傻逼——迎新晚會掃尾工作又他媽出事了!!”
祈玉:“怎麽……”
“媽的姓徐的腦子有問題,晚會上抽獎要送掉的獎品竟然沒發出去,就堆在後臺準備室!結果今天去拿,人家老師給他打開房間,東西全他媽沒了,還不知道是誰拿走的!”
祈玉心道姑娘家的怎麽說話這麽粗魯,将手機拿得遠了一點:“有多少沒發出去?貴重嗎?”
“一個kindle、一臺ipad mini5、三支阿瑪尼,還有幾乎所有的零食!現在只找到了ipad!”
“……”
折合下來總價都快過一千了。
祈玉一把攥住手機貼在耳邊,“這麽大的事他是喝尿喝醉了在那瞎幾把亂搞!?”
大活附近有一棟僅有兩層高的會堂樓,很大,專門舉辦表演、晚會等,每周二還會放電影,票價十分便宜。
裏頭舞臺的設計不算高端,卻十分全面,燈影簾幕一應俱全,靠背軟椅有近千個,
學校給它起了名,叫“博雅會堂”。
此刻博雅會堂中某處房間門前,不算寬敞的走廊裏已經圍了一圈人。他們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派,右邊為首的男生正面紅耳赤地與一個中年男人争論着什麽,語氣看起來很急:
“昨晚明明是你們的老師把我們趕走的,東西就堆在這裏,怎麽可能沒有?!”
與他相反,拿着一串鑰匙的老師語氣倒很平淡,甚至可以說是心不在焉:
“那你看啊,确實沒有,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你們的同學拿走了也沒一定呢。”
“大門一鎖,誰能進得來?!”
“那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被拿去了別的地方呢。”
“你……”
就在這時,擠在一起的人群忽然一陣騷亂,被從後撥開。
“讓一讓。”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後傳來。
人群站立的格局瞬間發生了變化,計院的人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全部退到了一邊,一直抱臂在旁的姜舒涵眼前一亮,迎上來:“祈哥!”
“……祈、玉。”徐進回過頭,看着那道高挑身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祈玉是小跑過來的,氣息還不太穩,只對姜舒涵輕輕應了一聲,便徑直走向了那間準備室。
期間他擡頭掃了一眼頭頂的天花板,又看向室內空空如也的沙發和桌子,最後轉向中年男人,微俯身,禮貌道:“趙老師您好,我是外語學院學生會主席團之一,請問昨晚博雅會堂的門确定都鎖了對嗎?”
中年男人:“你是?”
“我叫祈玉,晚會上涉及外院的部分由我負責。”
“哦,終于來了個能管事的,”趙姓老師嗤笑了一聲,“‘祈玉’……我記得這個名字,當時給校團委遞單子借會堂的就是你吧。可是祈同學啊,當時你是怎麽向老師保證的?怎麽,現在東西找不到了,就來找老師的麻煩?”
“……”
祈玉默然半晌,一時間沒人再說話,落針可聞。
一片安靜中,趙姓老師很是老油條地轉了轉鑰匙,語重心長道:“與其在這兒跟老師幹耗着,不如趕緊去想想解決辦法,你們這晚會辦得也實在不咋地,跟往年差遠了。不過亡羊補牢……”
“趙老師。”祈玉出聲打斷道。
趙老師眯起眼睛,近乎審視地看着他。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對這閉着眼睛的亂甩鍋,祈玉不但沒有反駁,反而還微微一笑,“好吧,您說的對,很抱歉打擾趙老師午休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
說着,他朝外院衆人打了個“走”的手勢,一馬當先朝外走去。
外院學生會不明所以,但無條件跟從,魚貫而出。
這一出太過出人意料,不僅計院的人愣住了,連趙春傑自己也沒反應過來,張了嘴又閉上。
徐進看着祈玉的背影,咬了咬牙,沖計院的丢下一句“你們再找找”,便也大步追出去,低吼道:“祈玉——”
然而對方連腳步都沒停一下。
……從剛才起就是這樣,過眼不看充耳不聞,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怒火燒上心口,徐進幹脆跑了上去,抓住對方裸露在外的一截手臂:“祈玉你聾了!?”
那本該是男生間很常見的一個動作,誰料對方的反應卻大得出奇——
祈玉幾乎是用“甩”的方式,把那只手掙脫下去,然後整個人都向後離了他三丈遠!
……唯恐沾了什麽病毒似的。
頂着女生們敵意的目光,徐進怒道:“你——”
祈玉深皺着眉,搓揉被燙到的那片皮膚:“別碰我。”
“你真當自己是玉做的了?!”
“沒有,”祈玉說,“我只是單純地嫌你髒。”
“……”
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徐進深呼吸幾次,告訴自己不要沖動,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那些獎品肯定在會堂裏,絕不會被放到別的地方!”
祈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徐進繼續解釋:“昨天結束得太晚,為了趕時間就只抽了獎,沒來得及把禮品發出去,讓中獎的人今天再來大活領。後來團委的老師趕得急,一直在催我們走、好早點鎖門,根本來不及收拾殘局。最後我們就只好把禮品先堆在後臺,打算今天再去拿的,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祈玉還是沒說話,只靜靜地看着跑了一個大白天現在滿頭是汗的計院部長。
“……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徐進終于意識到了什麽,“你懷疑是我拿的?”
他瞬間激動起來,“你憑什麽這樣懷疑?!這事兒鬧到最後還不是要我賠,這樣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祈玉終于嘆了口氣:“不,我沒有懷疑你。”
正當徐進有些感動時,就聽他說,“你也沒那個智商能拿了不被發現。我剛才只是在想,‘計院真奇怪,為什麽有人白癡成這樣還能混個部長當當?’。”
徐進:“……”
祈玉輕輕地問:“你說昨天結束得太晚——為什麽會結束得太晚?”
因為擅自加了節目。
但這是心照不能宣的事,所以徐進只能瞪着眼睛裝啞巴。
祈玉無聲地嗤笑,重新邁開步子:“現在我要去安保室一趟,你要一起來麽,‘徐進總導演’?”
聽到最後那個稱呼,姜舒涵“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這種時候還cue,奪筍啊。
徐進無從反駁,只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緊跟上去:“……承蒙你們不嫌棄,我當然是要一起去的。”
看看到底賣的什麽關子!
祈玉無可無不可地一笑,長睫壓下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一行人浩浩蕩蕩向着安保室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正逃課在屋頂上曬太陽的昭哥:什麽,老婆也在?可惡,早知道就出席一下這過家家的學生會活動了!
—————
我會在非整點的時候修文(更新只在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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