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浴缸
吃完面, 祈玉揉揉肚子,問道:“什麽時候回去?”
秦昭:“你今天又沒課,急着回去做什麽。”
祈玉蹙了蹙眉:“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沒課?”
秦昭笑了笑,沒有作答。
祈玉剛想說話, 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他打開一看,是微信的消息。
發信人是輔導員, 翻翻記錄, 已經有四五條了。
他還沒來得及看,下一秒,輔導員直接一個微信電話打了過來。
祈玉看了秦昭一眼, 又喝口水潤潤嗓子,才不情不願地接起來:“喂,導員。”
輔導員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滿:“你今天沒課, 怎麽不回微信?”
“我在外面, 沒看手機。”
“嗯,院裏有個團日活動,會有挺多領導來,你去主持一下吧。”
“……”
祈玉問, “為什麽要我去?”
“之前的活動大多不都是你主持的嗎, ” 輔導員态度稍稍軟和下來, “能者多勞嘛,到大四你想忙都忙不起來呢。”
“可我——”
輔導員打斷道:“那就先這樣吧,具體日期和流程我過會兒拉你進群再說, 現在就不打擾你在外面玩了, 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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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嘟——嘟——”, 祈玉狠狠把手機砸回了床上。
“忙人啊。”
秦昭在一旁感嘆。
祈玉向後靠上了椅背:“看, 這就是加入學生會的下場,我已經變得不幸。”
秦昭:“團日好像不是學生會的活動吧。”
祈玉轉過頭:“你耳朵這麽好?”
剛剛的通話沒開免提。
秦昭聳肩:“是他嗓門大。”
他們這屆的輔導員嗓門其實不大,祈玉搖了搖頭,自嘲道:“也是,忘了你是妖怪了。”
餘光瞥到床上的手機又是亮了又亮,祈玉嘆氣,連撿回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幫我拿一下手機。”他微擡下巴,道。
秦昭挑了挑眉,與祈玉對視會兒,起身,走向大床。
然而手剛觸上手機外殼,震動又起,還是微信電話。
秦昭快速拿回手機,祈玉氣血上頭,一把奪過:“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小玉?”
手機裏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含着隐隐的擔憂,“你要去哪裏?小玉,你怎麽了,嗓子怎麽這麽啞?”
祈玉呼吸一頓,看了身旁的秦昭一眼,在後者略有意外的神情下,轉身走向門外。
帶上門,看着門鎖落上,确認聲音應該是再傳不進裏面人的耳朵後,他才輕聲、用着方言道:“阿婆,你怎麽會打微信電話了呀?”
“我換手機啦,孩子們教我用的微信。小玉,大學生活過的怎麽樣,什麽時候回來看看呀?”
聽到熟悉的關切聲音,一股莫名的酸委屈和澀感瞬間襲上心頭,祈玉閉了閉眼,靠在卧室門上。
“我很好,阿婆,院裏怎麽樣?”
“都挺好的呀,這些年國家比較重視社會福利這塊,補貼下來的很多,也有很多愛心人士捐贈,日子比以前好多過了。”
“那就好。”
“對了,小玉,我前幾天還在電視上看到你爸爸了呢,記者采訪的時候他怎麽能說自己沒有後代也沒有繼承人?他不會虧待你吧,我看他那副賊眉鼠眼的模樣就不像好人,你……”
“阿婆,”祈玉打斷了她,“他現在也算是名企業家,總不能把家事都抖出來呀。你放心,我過得很好,等放假我就回去。”
“好的呀。院裏的孩子們聽說你考上了A大,都嚷嚷着想見你呢。”
……
挂了電話後,祈玉沉默半晌,打開銀行app,往某個戶頭裏轉了一萬。
轉完後他順手點開了近期流水,這張卡裏的轉出總共有十筆,從最開始的七百,到現在的一萬,每一筆都在增加。
也算是為國家的社會福利事業盡了點綿薄之力吧。
收到轉賬成功的短信後,他重新打開卧室門,發現秦昭正背對着他在換衣服。
肩胛骨随着手臂的動作凸出,上面淤青明顯,脊背上有好幾條暗紅色血痂,肩頭還有幾個牙印。
祈玉喉結滾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迅速移開了目光。
——昨天鬧得太晚,幾乎是抽離的瞬間他就昏昏沉沉睡過去了,今早醒來的時候兩人都穿着睡衣,應該是秦昭臨睡前弄的。
……還算有點節操。
他有些不自然地走到了另一邊。
秦昭套完短袖,回過頭道:“我先回去上課,你再睡會兒。”
祈玉:“你開車回去?”
“怎麽可能。”秦昭說,“地鐵也就三站路,差不多半小時就到了。”
說着,他走到祈玉面前,微微低下頭。
兩人就這麽對視了會兒,秦昭在祈玉疑惑的目光下,緩緩低下頭——
一只手忽然橫插進兩人臉間。
祈玉警惕道:“你幹什麽?”
秦昭道:“接吻。”
祈玉皺眉:“我當然知道,我是問你幹什麽忽然這樣。”
秦昭:“不可以嗎?”
“……”
祈玉後退了兩步,腿肚子剛好頂到床邊,他的動作僵了僵:“我們的關系好像沒到那一步吧。”
秦昭道:“你身上哪裏我沒碰過?”
祈玉氣急:“你——”
他看着秦昭仍然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眸子清透,神色淡淡,唇角很自然地下垂,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與他的臉紅氣喘完全不同。
這人……
祈玉的眉頭越粗越緊,終于意識他們對這件事上的看法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對方或許真的是野獸思維,興致來了,就與還算契合的對象春風一度,相互纾解——只有“人”才會有感情和道德束縛,而秦昭根本不是。
不,從根本來說,他自己也一樣,所以才會發生昨晚那樣的事。
祈玉覺得喉間有些發幹,于是沉默地拿過床邊喝剩下的小半瓶礦泉水。
仰頭喝了一口,卻發現這玩意觸及舌面是苦的,大概是已經放了一晚的緣故。
見祈玉不再說話,秦昭看了一眼時間,最終沒有再做什麽,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回來給你帶晚飯。”
祈玉:“好。”
直到聽到大門被關上的一聲響,他才緩緩、緩緩地突出了一口氣,随後仰天倒在大床上,閉上眼睛。
精神一松懈下來,胡鬧一晚上的後遺症就都出來了——渾身的肌肉都在發酸、脹痛,尤其是被反複折騰的老腰和兩條腿,皮膚上的破損處也火辣辣地疼,短時間內應該是好不了了。
還有那個難以言齒的地方……
等等。
——昨晚後來洗過嗎?
“……”
祈玉猛地睜開眼睛,發力,翻了個身,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後将顫抖不已的右手朝身後探去——
幹的。
……還好。
但他的力氣已經被掏空,幹脆就維持着這個臉朝下的姿勢,艱難地理起思路。
理到一半,又想起了什麽,艱難地爬到另一頭,拿起手機,打電話。
巫雲深很快就接了,聲情并茂道:“阿——玉——”
祈玉學着他的語氣,氣若游絲道:“阿……深……”
巫雲深吓了一跳:“你咋了你,唱個歌把你唱腎虛啦?”
雖然原因不太對,但腎确實挺虛的。
祈玉嘆氣:“照顧一下青青,我今天可能也不回來了。”
“?!”巫雲深倒吸一口涼氣,“你到底怎麽了,被綁架了你就吹兩口氣,我馬上抄家夥來救你!”
祈玉禁不住想笑:“我真沒事,在一個朋友家呢。”
巫雲深:“除了阿良,你哪來的本地朋友啊,不會是那個傳說中的前男友吧!?”
“不是,你想哪去了?”祈玉有些哭笑不得,“一個新認識的朋友而已,好了,你過會兒應該有課吧,不打擾你了。”
說完他就想挂電話,巫雲深急急道:“——等等!阿玉,你……”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輕聲問,“你是不是找了個新對象?昨晚這是去開房了?”
祈玉愣了愣,回以低聲:“……不是對象。”
另一邊,巫雲深還想說什麽,就聽到對面傳來了挂斷的盲音。
“……媽的。”
他自嘲般笑了笑,随手跟同學發了條“下午的課鴿了鴿了”的微信,就将手機扔回桌上,轉身,爬上了床。
秦昭帶着食盒回來時,沒在一樓卧室裏找到人,只在一樓廚房裏找到了被洗得幹幹淨淨的碗筷和鍋子。
他将手裏泛着熱氣的飯菜放下,剛想打個電話詢問,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從二樓傳來。
秦昭無聲地舒出一口氣,轉身,朝樓梯走去。
二樓的布房格局因為沒有廚房的關系,主卧比一樓的要大得多,裏面的各種設備也更齊全,且與次卧通過一條筆直走廊打通,打開門就是面對面的關系。
可以說,就是是為了“一雙人”而設計的。
此刻主卧的門沒有關死,留着一條縫,秦昭輕輕推開,就看到室內的沙發後有幾點熱氣的煙霧。
從這個角度看不清沙發後具體的場景,但他依稀記得那裏放着的,是一個長度一米九的橢圓形大浴缸。
秦昭沒有發出聲音,緩緩走上前。
繞到沙發後,他看到搪瓷的浴缸壁沿上貼着兩條雪白的胳膊,搭在缸外的長發幾乎委地,一條銀白色的尾巴沉在淡幽藍的缸底,鱗片瑩瑩泛光,鳍帶随着出水口的水流飄蕩。
人魚眼皮上同樣銀白的眼睫耷拉在下眼睑上,呼吸平緩,已經睡着了。
——他一時間竟是分不出浴缸和裏面的生物哪個更白一些。
秦昭撿起發尖,輕輕放入水中。
這時他才發現那頭銀發其實與尾鱗的顏色不一樣,是帶着些許淡藍色的——這樣的一尾人魚,若是放在夜晚的湖海中或許會是神秘的存在,但如今放在自家的浴缸裏,毫無防備地睡着,身上還帶着無數痕跡——簡直美好得像是一團夢。
“……癢……”
見到那對眼皮開始顫動,秦昭微愣,随即笑道:“忘記你的頭發有感覺了。”
祈玉迷茫地眨了眨眼,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試圖撐起身——
然而腰下的觸感不太對勁,剛撐起來就又滑了回去,他下意識抓了一把浴缸,低下頭,就看到了一條死白死白的魚尾巴。
“……”
祈玉深深皺着眉,沉入水中,将尾巴變回雙腿後,才探出腦袋:“你回來了。”
秦昭卻看着他身下某處會兒,忽然伸出手,眼疾手快朝水裏撈了撈。
祈玉被吓清醒了:“你——”
“做什麽”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看到秦昭重新收回了右手,指尖卻蒙着一層……似紗似膜的雪白色不知名事物。
那東西出了水就開始變硬,最終徹底凝固在他手上,顏色有點像蛋殼。
“這是什麽?”秦昭把這層東西剝下來,只覺得觸感也有點像某種動物的殼類,他放在鼻尖嗅了嗅,“跟你的味道好像。”
“……!”祈玉剎那間臉色通紅,猛地跪坐起來,一把奪回來,揮手就扔出了十米遠,“——你管它是什麽!”
秦昭挑眉:“這不會真的是什麽東西的蛋殼吧?”
祈玉咬牙:“不是!”
秦昭又看了一眼他身後:“才一夜一天的功夫,就算……也沒那麽快吧?小人魚在哪兒?”
祈玉起先沒理解對方的意思,反應過來後,整個人都要崩潰了:“都說了不是!我沒那功能!”
“真的嗎?”
“秦昭你他媽——”
話沒說完,被一只手掌暴力捂住了。
祈玉瞪着眼睛,鼻尖還能聞到點異樣的香味,就看到秦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湊過臉來,在他耳邊呵出熱氣:“別用這麽漂亮的表情罵人啊。”
“你不知道每次你一爆粗口,我都會被你勾得發情嗎,學長?”
作者有話要說:
棗子貓,我勸你耗子尾汁,你這樣是會走向追妻火葬場的。
魚寶(警覺):……耗子什麽?什麽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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