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缫絲
話是滿口答應了的, 然而時針轉過小半圈,等待的人還是沒有回來。
秦昭默數到一百後,起身走出門,卻恰好在電梯口遇到了剛走出電梯門的祈玉。
兩人猝不及防撞上, 祈玉很快移開了目光:“你怎麽出來了。”
“去找你。”
“……那你可以少跑一趟了。”
秦昭注意到祈玉身後的書包似乎鼓了一點:“嗯。”
回到房間後, 祈玉就去洗澡。
雖然中間放着一個大浴缸,在小角落裏, 還是有一個淋浴間的, 只是這個小浴間也是按着情侶套間的标準來——沒有設置能遮擋視線的磨砂玻璃或許能關上的門,反而還自帶一個落地鏡,不論從裏看外還是從外看裏都一覽無遺, 看着就尴尬無比。
大概是因為秦昭先前已經用過的緣故,地上還隐隐有未散的熱氣。
祈玉站在門口滿頭黑線。
“我不看你。”秦昭說。
“……”這根本不是看不看的問題,在這種地方沖澡, 總感覺像是某種奇怪的邀請。
祈玉想了想, 幹脆不洗了,将外衣脫下挂到一邊,往大浴缸裏放水。
“早點休息吧。”他說。
“你今天就睡水裏?”秦昭問。
“嗯。”祈玉随口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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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可惜什麽?”
“這床還挺軟的,”秦昭揚了揚手裏的黑色遙控器, “還是電動的。”
“電動?”祈玉下意識接了一句, 反應過來是什麽東西後, 一臉嫌棄地搖了搖頭,“免了,你自己享受吧。”
這種套間裏的電動床, 想也知道是什麽功能, 完全不想體驗呢。
水剛好放滿, 祈玉背對着秦昭脫下長褲, 迅速下了水。
他的裏衣并沒有脫下,這是特地用鮹絲做的,遇水不濕,出水也很快就能變幹,十分方便。
祈玉平躺在水底,看着眼前一陣一陣的水流。雖然有股消毒水的味道,但四周一片靜寂,比陸地上安心數十倍的心境下,倦意很快襲來。
然而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強迫自己醒來,浮上水面:“明天早上如果超過十點我還沒醒,記得叫我。”
回答他的是一聲洪亮綿長的“喵——”。
那聲音幾乎刺破他的耳鳍,祈玉藏在水下的尾巴都是一抖。
大貓緊接着就在床上翻了個身,說:“可以,明天十點你不出來,我就撈你刮鱗煲湯。”
祈玉:“……為什麽你的語氣裏好像還有點期待?”
“沒有沒有,不是好像。”
“…………”
懶得多說,祈玉默默潛回水下。
翌日,陽光明媚。
“唔……”
祈玉竟然挺早就自己醒來了,只是渾身都彌漫着一股濃濃的倦意,尾巴更是一動都不想動,只想蜷着。
他強迫自己清醒,蹼指往身前随意一劃,将繞着自己幾圈的鮹絲劃斷,扒拉到一邊,抹了把滑膩膩的尾巴,浮上水面。
剛一出水,就看到一只碩大的貓頭,那雙碧色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喲,早啊。”大貓說。
注意到對方看的是自己的尾巴,祈玉警惕地往後游了一段:“……現在幾點了?”
“九點半。”
“那你在幹嘛呢?”
“等十點。”
“……”祈玉迅速變回雙腿,“不用了,麻煩讓開,我要換衣服了。”
大貓這才頗有遺憾地起身,抻了個巨大的懶腰,充分展露出健美身材,優雅地踏着貓步走向廁所。
不知怎的,祈玉竟從一只小公主般美麗的三花白貓身上讀出了“騷包”這個詞。
總之作為一條魚,他感到非常的魔幻。
時間還早,出門吃完早飯後,兩人又回到旅館。祈玉問前臺要了把剪刀,在巨大的落地鏡前,抓了把頭發到胸前,下面鋪了一層垃圾袋。
烏黑的頭發半數自然垂在肩後,半數被他自己握在手裏,遮住了棱角。從側面的角度看去,這個動作有種超越了性別的柔麗和嬌豔。
是的,嬌豔,秦昭發現自己腦海裏蹦出的第一個形容詞竟是這麽個東西,雖然根據平日的相處來看,對方跟這個詞毫無關系。
但……
宛如坐在格窗裏的花魁,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卻不知落在別人眼裏是一幅如何美麗的情景。
——這是只吸引他一個、也只屬于他一個的百合花。散發着馥郁勾人的香氣,但誰也聞不到,除了他,甚至伸手就能摘下。
半截雪白的頸子就在眼前,秦昭喉頭滾了滾,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花魁”對着鏡子,毫不遲疑地一刀下去。
幾撮頭發瞬間落進了黑色垃圾袋。
“……你在剪頭發?”秦昭很有些意外。
“嗯。”祈玉說,“頭發長了總得剪。”
“可……”不是會疼?
“所以我自己剪,”仿佛猜到了秦昭的想法,祈玉解釋道,“超過一定的長度就沒感覺了,雖然我的頭發長的比普通人要慢一些,但也是需要打理的。”
“這樣。”
剪頭發這事大概這人已經做過很多次,手法很是娴熟,很快多餘的頭發就悉數落在了垃圾袋裏。
秦昭撿起一小把——與普通人的一般無二,就是普通的黑發,不滑不軟,用力扯就會斷裂。
他大概明白對方是個什麽構造了。
兩人的距離不斷拉近,就在尖齒即将附上頸側的前一刻,祈玉忽然說:“秦昭。”
“嗯?”
“你要不要出去轉一圈?”
“……”
“我要洗個頭,用那個。”餘光瞥到身側,祈玉指着敞開式淋浴間,表情有些不自然。
秦昭揚眉,身體微微前傾,看着自己的面孔也出現在了鏡中。兩人離得很近,甚至他一張嘴都能叼到那頭長發,姿态暧昧且親昵。
感受到耳邊屬于另一個人的的吐息,祈玉明顯有些僵硬,卻沒什麽動作,甚至都沒有回頭。
“我又不看你。”秦昭看向鏡子裏的兩道人影,低聲笑了笑,“真要說的話,哪裏沒看過。”
祈玉食指無意識敲擊桌面:“晚上還要上臺,我不想有什麽意外。”
“會有什麽意外?反正你有種族天賦加成,再怎樣嗓子都不會壞。”
“…………”
一只手從衣角裏探進來,祈玉渾身一抖,再也忍不住,霍然起身道:“你發情期還沒完?!”
他抹了把嘴,直接走到門邊:“滾滾滾,實在閑的沒事幹給我去奶茶店排隊買杯芝士葡萄回來。”
秦昭看到那只從嘴角放下的手指尖上沾着幾分熒光,眸子微閃:“別的種族我不知道,我們貓咪裏,雄性的發情期一般都取決于雌性的生理需求。”
他也走到門邊,不待對方有所反應,便動作極快地将人拉到懷裏,摁到門邊的軟牆上,傾身咬住柔軟的嘴唇——
“你……”
倒刺全部從舌頭上豎立起來,一寸一寸席卷口腔,從齒間一一掃過。
“唔——”
這種程度與其說是接吻,不如說是啃食,祈玉很快掙紮起來,然而箍住他手宛如鐵臂,半天掙紮不開。
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這是條貓舌頭的實感——刮得真的太疼了!
秦昭之前說的沒錯,他那時真的有在收斂那些刺,否則怕不是鱗片都能被刮走。
胡思亂想着,祈玉的目光逐漸有些迷離,然而就在下一瞬間,某根倒刺忽然卡進了什麽柔軟的凹槽!
性質完全變了,祈玉拼死掙紮起來,這次秦昭沒有再壓着他,兩人很快分開,一條柔軟的白色絲線被勾在倒刺上帶出祈玉唇瓣,在空氣中拉出一條弧線。
祈玉呆在那裏。
他的嘴角一片濕潤,來不及咽下的涎水順着這條絲線流下,然而都比不上口中的絲腺被暴力剮蹭、勾出鮹絲來的震撼。
他怎麽能………
如果有第三個人在場,必然會吓得轉身就跑,這場景暧昧而怪異,宛如一道橋梁,将兩個人連接在了一起——從嘴裏。
秦昭舔了舔唇,從舌尖撚下絲線的這頭,發現這條新鮮的絲比之前泳池裏找到的更柔軟,粘性也更大,還有幾分餘溫。
他回味了一下,甜絲絲的。
祈玉垂着眼,伸手,掐斷了自己這一頭。比起秦昭那一頭,新吐出的鮹絲還未成型,在遇到空氣徹底凝固前,掐斷很容易。
于是秦昭收獲了一段半長不長的雪白色新鮮絲線。在手腕上纏了兩圈,首尾一撚便連接成了一個不像樣的手環,他挑釁般沖祈玉挑眼,嘴角勾起一個很小的弧度,像是偷了腥的貓,轉身趾高氣揚地走出了這個房間。
“……”
幾乎是人影徹底消失的瞬間,祈玉轉身沖到桌邊,端起桌上半杯冷水然後又沖向廁所。
洗手臺上,吐出的清水裏漂浮着層層白色、類似“棉絮”的東西,還有正緩緩逸散的血絲,那是牙龈被倒刺刮出的微小傷口。
“呼……”
幾次漱口後,祈玉扶着牆,虛脫地靠坐了下去。
“神經病……”齒間發酸,他無意識地喃喃,“媽的,臭貓。”
——秦昭肯定很早就發現了異樣,他想,這人總是這樣。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謀而後動……這些詞形容在秦昭身上都算是輕的,他真正就像是捕獵野外的野獸,不到确定的時刻不動手,但一動,必定直搗重心。
他會怎麽想呢?會吐絲的怪物?
……不吐絲都足夠怪了,也不愁多這一個。祈玉破罐破摔地想。
趁着秦昭出去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祈玉從地上爬起來,打開花灑,又走出浴間打開書包,把他昨晚拿到的那些資料攤開,迅速掃了幾遍。
三秒後,他就一臉鐵青地将東西重新合上了——全是英文,一堆專業名詞的英文,短時間內根本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麽。
裏面很多甚至是術語,就算翻譯過來也看不懂的那種,所以司雪濤給他時,大概才會那麽有恃無恐。
放回資料,祈玉心情煩躁地去洗頭。
一直到很晚,秦昭才回來,而且并沒有帶回任何冰水飲料,只有枸杞木耳太子參等養生大禮包。
“……你買這些做什麽?”祈玉無語地問。
秦昭說:“他們說這個比較補,回去煮煮看。”
祈玉翻了會兒,發現裏面還有一個包紮好的小袋,打開一看,分別是紅棗桂圓花生和蓮子。
“……”他頗為嫌棄的拎着這袋東西,“這又是什麽?你想做什麽?”
“我問老板什麽比較補,剛好這個紮堆放在收銀臺邊,老板問是不是送人,我說是,他就推薦了這個。”秦昭拿起一粒蓮子,對着光線照了照,“還挺好的。”
“那老板是不是還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秦昭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祈玉整就一個無語,默默把這袋東西扔到了一邊,眼不見為淨。
晚上的十大歌手總決賽很快就要開始,兩人收拾收拾,退房回學校。
走到會堂門口,竟然已經有人開始排隊了,誇張程度不亞于迎新,足以見得此次宣傳的給力。
選手們到的很早,他們是最後到的,在後臺只坐了一會兒,前臺主持人便上了臺。
于是兩人偷溜出去,坐到了第一排特地留好空位的演員觀衆席上。
能打到決賽的實力都不會太差,還算有點看頭,祈玉感慨:“如果你也參加的話,這一屆的冠軍就沒有懸念了。”
秦昭側躺在軟椅裏,輕哼:“麻煩。”
确實是挺麻煩,如果不是為了獎金,去年祈玉也不會參加。
會堂來的人很多,座位坐滿還不夠,最後有許多人自己擠着,現場氣氛很熱烈。
巫雲深給祈玉發消息:看到了嗎[照片.jpg],這一片都是組團來看你的,我們來組成你的第一個粉絲團!
祈玉:?
巫雲深:粉絲團頭子就是區區不才在下,嘻嘻。
祈玉:…………
點開照片,關閉照片,屏蔽退出,一氣呵成。
“老師叫我們去後臺。”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祈玉聽到了一片嘈雜裏的熟悉聲音。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将手機插回口袋,嘴角不自覺露出了幾分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稍縱即逝。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惡,度過了地獄般的一周,稍微唠一下斷這麽久的原因。
上周三發現貓老二樓樓的耳朵有點腫,但忙着周五去陵園把爺爺落葬的事,沒法第一時間帶樓去醫院,加上家人的普遍思想都覺得帶貓上醫院是腦袋有問題,所以吵了好幾架完全無心碼字。到了周六上午,樓樓整個耳朵都腫成了豬耳朵,趕緊帶去醫院,醫生做完化驗确診是耳血腫,需要開刀做手術。
于是周日忙着入院、開刀,這只貍花豬重的要死,弄完整個人都廢了,回來還剛好來了姨媽,疼得半身不遂。然後接下來幾天每天去看望,現在接回家還要換藥喂食等等,就忙得不行。
感覺挺唏噓,這只貍花豬是上本神筆馬良“寫”來的,爺爺也是上本寫的時候中途走的,現在徹底塵埃落定下來,樓就病了,醫藥費也差不多上本整本的收益……感覺像是寫文寫了一只貓兒子出來(?
總之之後的更新可能也會是兩三天一更的樣子,周日還要帶樓去拆線,祝他能快點好起來~
愛你們,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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