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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毓一走,秦放坐在那兒半天沒動。
手機屏幕暗着,他攥在手心裏來回把玩,整個人懶散的靠在牆上,半垂着頭,眼底明明暗暗的,看不清半點情緒。
森哥見慣了他這副模樣。
以前店裏沒活的時候,幾個夥計圍在一起侃大山打撲克,唯獨他坐在邊上,一句話也不說,要麽低頭看手機,要麽啥也不幹,就靜靜地坐在那邊。不怎麽合群,但也不孤僻,真正坐在人堆的時候也能陪他們一起說笑。
自家老婆笑說,秦放是個有故事的人。森哥被她文青的牙酸,笑罵十幾郎當歲的孩子,有個屁故事。轉念又一想,這半大小夥子的經歷過的糟心事還真不算少。
後來縣城汽修廠越來越多,生意不好做了,原本的幾個夥計有主動跳槽走的,也有因為技術不精被開了的。唯獨秦放因為一手過硬的本事和紮實能吃苦的耐性,一個能頂三個用,被他翻了幾番工資才把人留下。
森哥呷了口茶水,再次為自己當初的英明決定而感到滿意。
店裏本來還有一個學徒,今天家裏有事沒來,只剩下他倆。
眼看着秦放坐了一會就要往車底下鑽,森哥連忙把人叫住:“大中午的修什麽車,歇着,下午涼快點再說。”
秦放說行。
然後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兩條大長腿往外一支,筆直有力,森哥看的啧啧感慨。
“對了,有個事哥得跟你商量一下。我有個夥計想改裝一下他的摩托車,準備騎行去西藏,零部件啥的該換的換,該改的改,預算管夠,就一個要求,車得整的結實耐操一點。哥知道你小子搗鼓摩托車有兩把刷子,想着就先問一下你,你考慮一下?”
秦放沒答應:“我得看看車再決定。”
“沒問題,我跟他說,讓他挑個時間弄過來。”森哥應了聲,話頭一轉:“剛那美女,叫鐘什麽來着我咋給忘了。”
“鐘毓。”
秦放摸了跟煙叼在嘴裏,又給森哥扔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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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摩擦滾輪,打火機蹿起青色的火焰,他熟稔的遞到唇邊點燃。
“對,鐘毓,她說她是你鄰居。你們家那犄角旮旯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仙兒的姑娘?”
秦放吐了口煙,隔着青白的霧氣,看上去滿臉倦意:“不知道。”
他原本也不太回家,只知道隔壁的老人是前幾年搬過來的,那時候他已經在汽修廠了。至于鐘毓,跟天上掉下來的似的,冷不丁的就出現了。
森哥閑得慌,嘴上開始瞎叨叨:“看上去挺不錯的,你努努力,争取搞到手。”
秦放沒接茬。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褲腿。
邊磨的起了一圈毛刺不說,上面黑一道白一道的,蹭上去的機油已經遮住了原本的顏色。
他嗤笑一聲。
聲音很輕。
—
幾日後,秦放又去了一趟福利院。
車行發了工資,他随意買了日常用的米面油送了過來。東西直接給了院長,本沒想着去見那些小屁孩,沒成想往出走的時候正好撞見了最黏他的小豆子。
小豆子直接撲過來抱住秦放的大腿,笑的露出了漏風的門牙:“放哥!我聽見摩托車響我就知道是你!放哥,你不去跟我們一起玩嗎?”
一口一個放哥,秦放聽的煩。
“你個小王八……”說到一半他哽了下,又繼續:“不準叫我放哥!”
話音落下,他自己都愣了愣。
自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聽人話?旁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秦放沉下臉,心裏有些郁氣。
偏偏小豆子不會看臉色,哪壺不開提哪壺:“放哥,美女姐姐這兩天怎麽沒有來啊?”
秦放睨他一眼,冷笑:“我他媽怎麽知道?”
還是院長聞聲出來,解釋清了原因。
“鐘毓中暑了,好像還挺嚴重的,這幾天都在家吃藥休息。還是她外婆打電話跟我說,我才知道的。這姑娘是真的善良,誰閑來無事會跑到這邊來幫忙啊,真是個好姑娘。”
中暑了?
秦放想起她那天推着電動車風塵仆仆走到他們店裏的樣子。
巴掌大的臉被曬得發紅,兩側的頭發絲黏在了臉頰上,眸中帶水,又狼狽又可憐。
她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秦放就聽出來聲音了。原本沒想幫她,直到聽見她滿含失落的跟森哥說不行就算了的時候,秦放都能想到她一出門就掉眼淚的模樣。
說來也怪,人家明明沒再他跟前哭過。
……總而言之,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多管了一遭閑事。
秦放回過神問小豆子:“聽到了沒?中暑了。”
“聽到了!唉,我都想美女姐姐了。”
秦放把人從腿上扒下來:“想姐姐還是想零食?”
小豆子嘿嘿一笑:“都想。”
秦放差點氣笑,伸手在他頭上彈了個響。因着還有事要忙,他跟院長打過招呼就先回汽修廠了。
下午森哥不在,店裏只有他跟另一個學徒。說是學徒,年紀比他還大一歲,外號耗子。聽他自己說是技校上了一半出去廠裏打工,後來又受不了流水線生活,幹脆回來學手藝。在這邊呆了一年,手上活沒怎麽精進,話倒是一天比一天多,一天說得話頂得上秦放三天。
秦放回去的時候,耗子正坐在老板的禦用躺椅上玩手機。看見他,從屏幕上挪開眼叫了聲放哥,又接着繼續擺弄自個的小游戲。
秦放自個手頭還有活沒弄完,他脫了自己身上幹淨的短袖,換上另一件幹活時候穿的,二話不說跑去繼續忙活。
一輛豐田榮放發動機被水淹了個透,保險公司定損之後不給賠,車主只能自己拉過來。進水過多,氣缸和連杆已經變形了,剩下活塞還能好點,中缸也輕微磨損,這發動機已經報廢個七八成了,但車主不願意換,只讓盡可能的修。秦放只得慢慢磨活,盡可能的把該清理的水汽清理幹淨,該換的機油換好,至于能不能開,完全看命。
見狀,耗子不想動彈都不行。
他把手機放到一邊桌上,起身罵罵咧咧:“放哥沒必要吧!你說你這麽勤快幹啥,照我說這都沒必要修,直接換就行了……這些人也真是的,開個車還摳摳搜搜的。”
“交車時間快到了,得趕。”秦放懶得搭理他:“要幫忙了就過來,不幫了就閉嘴。”
耗子也只是抱怨一下,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
他嘴裏長嘆着自個命苦,腳底卻還是走到邊上跟着秦放一起幹活。
兩人埋頭苦幹了一個多小時。
等到把發動機裝回去,秦放上車試着打火。
發動機嘶鳴半天,終于還是打着了。
耗子佩服在邊上豎起大拇指:“卧槽放哥,牛逼!”
秦放勾唇。
盡管開了空調,他身上已經被汗水浸了個透,汗味混着機油汽油的味,難聞的緊,又報廢一件。秦放脫了衣服扔進垃圾桶裏,露出平坦緊實的小腹。
店鋪二樓有個小閣樓,原本是放雜貨的,後來秦放跟森哥商量一下,把那地方騰出來弄成了個小房子,一張床一個破桌子,秦放不願意回家的時候舊湊合在裏邊,俨然成了他第二個家。
跟耗子打了聲招呼,秦放從閣樓拿了毛巾臉盆跑到後院沖了個澡。
洗完剛換上褲子,耗子就拿着他的手機跑了過來。
“放哥,你電話響。”
秦放抹了把臉:“誰啊?”
“你媽。”耗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別是又找你要錢的吧。”
秦放沒說話,嘴角往下壓着。
他從耗子手裏把電話要過來,接通夾在耳邊。
“媽。”
女人聲音凄凄哀哀:“秦放,你今天能回家一趟嗎?”
“什麽事?店裏有些忙,可能走不開。”
女人停了幾秒,再說話時聲音裏帶上了哭腔:“他又打我,你能不能……能不能回來一趟,你弟開學高三了,補課需要錢,你……”
秦放擰着眉,神色厭煩,卻還是道:“知道了,我下午回去。”
電話挂斷,他将手機塞進褲兜,俯身抄起臉盆往回走。
耗子方才聽了個大概,聽他說要回去,沒忍住吐槽:“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啊,你們一家子吸血鬼,尤其是你那爸,有手有腳不去幹活,就他媽知道逮着你薅,還有你媽,每次打來電話哭哭啼啼的,一開口就是要錢……”
後頭的話沒能說完,在秦放鋒利冰冷的視線裏,戛然而止。
秦放最讨厭聽人說他家那一攤爛事。
見他噤聲,才轉過頭回了閣樓。
耗子看着他的背影,憤憤不平的小聲嘟囔:“真他媽是個冤大頭,腦殘……”
—
傍晚,秦放把車停到巷子口走了回去。
他買摩托車的錢每一分都是自個賺的,饒是如此,還是沒讓家裏知道。不是不敢,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秦放推門進去的時候,家裏其他三個人都在客廳坐着。電視機裏播着廣告,茶幾上,吃剩的飯菜還沒來得及收拾,橫七豎八的擺在那兒。
年過半百的男人靠在沙發上,面前擺着一瓶散裝的白酒和一個小酒杯,他每回吃飯都要喝上兩杯,不喝點連飯都不會吃了似的。
看他進來,坐在最邊上的女人趕忙站起來。她臉上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僵住嗓子說:“你還沒吃飯呢吧?我去給你拿雙筷子。”
秦放從那一堆殘羹剩飯上挪開眼,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用了,我等會還有事,要多少錢你們直接說吧。”
女人臉上的笑快要維持不下去。
她頻頻看向沙發上的男人,只要人家不開口,她就不敢搭話。
秦放心知這個家的主心骨是誰。
他冷着臉看向男人,開門見山道:“你說個數吧,能給的我就給了,多餘的錢沒有。”
男人沒吭聲,因為醉酒臉上浮起坨紅,眼底卻一片精明。
他先是冷笑了一下,又端起酒杯倒了口酒進肚,才道:“一萬。”
“一萬。”秦放複述了一遍,他額角青筋不自覺的跳動兩下,開口,聲音像是淬了冰:“你怎麽不幹脆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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