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四更/誰要等他啦?

人怎麽可以蠢到這種地步呢?沒人能知道。

畢竟李家乃當今外家,只要不謀逆,那誰也不敢去動他們。

所以當仁宗肅着一張面容親自将人逼問後,竟得到了個不可思議的說法!

畢竟李家是他血親,便是犯了那麽點“微不足道”的小錯誤,覺得他會看在親娘的份上,能把他們原諒。事後,那些撺掇驸馬腦子發昏的宗室們再遭他雷霆手段,掃清了障礙之後,他李家便可哄着他的大公主剩下兒子,抱入宮中當做嗣孫來養——畢竟宮裏只活了大公主一個人,這事兒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消化完這令人不能理解的想法後,仁宗是忍了又忍:“傳令,所有涉及四大王痘症一事的人皆誅——”

想到這該死的李家還是自己的外家,連坐自己臉上也難看,可不收拾了李家,又如何對得住阿晚?

仁宗頭更痛了,“涉事之人都給我砍了!”

“等等!”他又把人叫了回來,“阿晚大病初愈,不能見血,涉事之人都給我活埋了,一點血腥都不能見到,可明白?”

“臣知了。”梁懷吉面無異色的執行命令去了,只要一想到李玮那狗東西能被自己親手活埋,他心中便湧出無限的暢快。

他不是個俱全人,從也不敢奢想大公主,可恨李玮那賊子,面醜無才,得了公主竟也不知道珍惜,真是死了活該!

宮裏的大人物們無論是發生了什麽事,總也傳不到民間去,便是許秋石在宮裏,也從不知道這痘症是從哪裏來的。

他每日裏只随着四大王住在一起,其他幾個醫官也是,輪流值班,日夜不停的守着,總算是将病情穩定了下來。

但要說痊愈,還有些時候。

這一忙就忙了十來天,待趙晚脫離了危險後,許秋石随着內侍到自己歇息的地方,強撐着洗漱了一遍,而後一頭栽到了被子裏。

這一睡,便就睡到了晚上。

剛起來便聽到內侍站在門口喚他:“許大夫可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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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的都是人尖子,這許大夫可不僅僅是個民間大夫那麽簡單,那于四大王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再者,四大王病了痛了,最想的便是他,便是呓語時,也總是叫着要他的“大哥”,再有官家的态度在,他們哪裏敢慢待?

且聽說幾月前官家有意召他做醫官的,只是他自己拒了,這等能叫官家賞識的人才,他們也不敢使手段,無錯便是有功了。

所以便不錯眼的派人門口等着,裏頭一有動靜,就立馬湊了上去。

“已醒了。”許秋石揉了揉眉心,自倒了杯水喝,待發現水依舊是溫熱,難免覺得這宮裏住得舒坦。

當然了,再舒坦的地方,沒有他的小娘子,那心裏也是空落落的。

“您醒了便好,可要用些飯食?”

“勞煩劉內侍送些白粥與小菜過來,暮食清淡些便好。”許秋石道。

正說着,外頭跑來一小內侍,約莫十來歲的模樣,“許大夫,外頭大公主身邊的李宮人來尋您了!”

大公主?

他與公主并無交集,公主身邊的人怎會來尋他?

即便想不明白,可他态度立刻就端正了,大公主乃官家唯一的女兒,即便是身邊的人,也不是他能随意怠慢的。

只這一出來,見到那李宮人,總覺得有些眼熟。

“許大夫有禮。”李宮人規規矩矩的行禮。

許秋石側身避過,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李宮人朝着身後人吩咐:“大公主這幾日甚是擔憂四大王的身子,又聞許大夫曾與四大王有恩,特遣奴婢來與許大夫送些謝禮。”

許秋石拱手:“此乃某份內之事,當不得大公主的謝禮。”

李宮人微微一笑:“幾位醫官皆有謝禮,許大夫便安心收了吧。”

這話一說,許秋石也不好推辭,旁人都有,他總不能太不合群了,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

正要道謝,沒想到那李宮人朝身後看了一眼,幾人立馬退了下去。而後她上前一步,輕聲道:“不知喬娘子近來可好?我進宮這些時日,倒甚是想念當初的友人。”

許秋石不太習慣和陌生小娘子如此近的距離,趕緊往後退了兩步,道:“阿喬甚好,勞李宮人惦記。”

腦中卻開始迅速回想,阿喬是何時認識宮人的?

突然,他想到那日明家賊子之事,快速的在李宮人臉上掃了一眼,終是想了起來,“你是李家三娘子?”

李宮人方才見他未認出自己,倒也沒想太多,此時見他突然開口,心中有了絲暖意:“如今沒有甚麽李三娘子了,我只是個宮人罷了。”

曾經在家中呼奴喚婢又穿金戴銀的嫡出小娘子是何等的快活?可如今,不過是個誰都能輕賤的宮婢。

一時想着那陳家大娘子往日裏跟自己争這個争那個的,誰能想到她入宮不過半個月,便因其有心偶遇官家,而後失足落了水呢?

這般想着,她呼吸都淺了起來,家中送她來搏富貴,可她無能,也無膽,那富貴不是誰都能搏的,她只想安安穩穩的活着,若是……也算是她的福運。

“時辰不早了,我也不能太過耽擱,許大夫往後若是有事,只管來尋。”她笑不露齒的模樣很是溫婉,“我進宮便被分到了如今的賢妃處,後又被賢妃指派随大公主出嫁,雖不成才,倒也能說兩句話。你我又相熟,許大夫也不必客氣。”

這話許秋石是認同的,若是沒幾分臉面,想來給大公主跑腿的活計也輪不到她。

只話卻是不敢應的,“宮中處處都好,不敢麻煩李宮人。”

見他話裏生疏,李宮人深深的吸了口氣,“那我便回了,等哪日許大夫出宮,還請叫人通知我一聲便是,我好給喬娘子帶兩句話。”

許秋石只客氣笑笑。

李宮人有些挫敗,可到了大公主跟前,卻又是另一副模樣:“回禀公主,奴婢已将東西都送了過去,許大夫也收下了。”

兖國公主這兩日憔悴的厲害,聽她這般說便“嗯”了一聲:“下去吧。”

“等等!”她又開口:“聽說你入宮前與許大夫也是相識的?還有他那鄰家的小娘子,似乎四哥很是喜歡她做飯的手藝?這樣的話……”也不知方不方便請那小娘子做些飯食,她派人出宮去取。

她沉思着,倒是李宮人,低着頭回道:“四大王若是喜歡,公主不妨将人請進宮專與四大王做膳食?”

“喬娘子的手藝是衆人稱贊的,”她聲音弱了些許:“便是奴婢在家時,也甚是喜歡她家的菜色,想來喬娘子若是能來服侍,四大王也能多用些飯。”

一旁伺候的女官顯然知道的更多些,低頭在兖國公主耳側,小聲道:“公主,四大王如今已十一了,那喬氏今年十六。”

這就有些不合适了,十一和十六,一般伺候皇子的人年紀都會大一些,若是真把人叫進宮,怕就不止是做膳食那般簡單了。

李宮人似未察覺,依舊說着自己知道的事:“不怕叫公主笑話,奴婢進宮前,家中世交的小郎君對喬娘子那是欽慕有加的,也不知這些時日過去,他們是否成就了佳話。”

兖國公主淺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李氏,往後你就去公主府候着吧,無事不要進宮。”

四哥是她唯一的兄弟,用不着這般往兄弟身邊送女人。

且爹爹那般寵愛她,她自然知道養着四哥的那個小大夫具體情況如何的,想當初四哥進宮前出了事,便是爹爹都厚賞了兩家,她又怎會做那等拆散良緣之事?

若不然,依着爹爹對四哥的寵愛,那喬氏早就進宮來了,不拘是廚子還是屋裏人,只要爹爹想,難不成會有人拒絕?

這李氏……兖國公主自嘲一笑,這親爹和親兄弟活着都有人敢拿她當個傻子,若是這二人不在,以後的日子那就更沒法兒過了!

……

宮外,喬妹兒可不知道這一出出比戲還精彩的事兒。

她今兒聽說相國寺那邊住了一個大夫,于那祛疤一途頗有心得,便緊趕慢趕的帶着阿月就走。

上回許秋石倒是給配了些藥,可效果不是太明顯,又想着阿月好好的小娘子臉上頂個疤,想來照鏡子都不想多看兩眼,便立刻就去了。

求了藥再回來已是傍晚,路上遇到一崴腳的老媽媽,見她拖着筐子走得辛苦,順口問了一聲,待知道與自己回家路線一致,便也把人捎上了。

分別的時候,那老媽媽見她不收錢,說什麽也要把一筐子桃兒塞給她:“小娘子好心,老身心中甚是感激!這桃兒不是什麽值錢的,小娘子拿回家甜甜嘴,若是喜歡,也算是老身的心意。”

這大把年紀的,喬妹兒哪裏好白要人的東西?

眼見推不過,趕緊将腰間荷包摘下,往那老媽媽的孫子懷裏一塞,上了驢車就跑了。

“小娘子!”那老媽媽在身後跺腳,又訓孫子,“怎好收小娘子的東西!”

小孫子很是委屈:“太婆①冤枉人,我沒要的!”

漸行漸遠。

阿月捂嘴偷笑:“娘子倒叫人家小郎君白白挨了訓!”

喬妹兒輕拍了她一下,“別貧嘴,回去給這桃兒削皮的活兒可都全給你了!”

等回了家,阿月一邊洗桃一邊問,“娘子,這桃兒要做什麽?上回那個糯米糍?”

“不做那個,麻煩。”大晚上又是揉又是揣的,沒那個勁兒,“我熬桃罐頭吃。”

“削下的皮給我,我熬桃子水兒,你将剩下的桃子切成塊兒。”喬妹兒過去端了一小盆的桃子皮,再次用井水沖洗後,下鍋熬開。

見青團坐在小杌子上啃桃啃得跟兔子似的,便道:“留着點肚子呀,待會兒吃桃子糖水。”

又叫她挑十來個酸橘擠出汁水,這才掀開鍋蓋,待鍋中的桃子皮變成白色後撈出,再往鍋中下入切好的桃子塊與大糖塊,煮個一盞茶的功夫後,放入擠好的橘子汁,攪拌均勻便可出鍋。

趁熱裝了幾個用開水燙好的瓷罐,喬妹兒将剩下的裝到碗裏,招呼他們過來吃。

舀一個出來嘗了,酸酸甜甜又脆爽粉嫩的,很是好吃。

剛出鍋的桃子糖水有些燙,青團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娘子,那個放到明天能吃嗎?”

“能的,放個六七天也能吃。”

“哦,”她開心的眯了眼:“那咱們一天吃一罐可行?”

喬妹兒數了數,統共就七罐,她還想給那誰留着呢!

可青團也是自己喜歡的小姑娘呀!

一時間,兩下為難,不過顧着眼前卻是要緊的,只好道:“好,咱們每日裏開一罐吃。”

“噗嗤——”

青團笑得咯咯的,“娘子我逗你吶!知道你是要留給許大夫的,我才不會吃呢!”

她指着筐子裏還剩下的幾個桃,“我吃那個便好!”

喬妹兒臉一紅,努力板着,“我不是留給他的,是做給咱們自己吃的,他什麽時候回來都不知道,萬一留壞了呢?”

“再說了,我跟他什麽都不是呢,為什麽要給他留?”

“一天一罐,不給他留!”

說是這麽說,可是等到了夜裏,她躺在床上睡不着,便又偷偷的爬了起來,抱了兩罐子進自己的屋,嘀嘀咕咕的:“我就拿兩罐,畢竟十月以後沒桃兒了,想吃就得來年……”

門外,青團剛要動,就被阿月拉住了。

等門關上,倆人回了屋,青團得意挑眉:“我說得沒錯罷!錢拿來!”

阿月有些心疼:“都是給娘子買東西的,你拿去了也是,倒不如放我這裏?”

“休要看我年紀小就騙我!”青團皺了鼻子,“我買了,娘子便會多喜歡我一些!”

阿月沒辦法,只好不舍的将自己的荷包遞了出去。

等到了第二日,喬妹兒一早就起來掃院子,見他們都出來,強裝鎮定:“昨兒院子裏來了饞貓,打壞了兩個罐子,叫我給掃了。”

臘八立刻心疼了:“哎呀,這壞貓!叫我逮住了,非把它扔遠點不可!”

噗嗤——

青團和阿月一齊笑了,“好,我們也幫着扔!”

臘八覺得她倆奇奇怪怪的,“一只貓而已,我一人就夠了,哪裏用得着你們?”

二人笑而不語,一會兒看着牆頭:“哎呀,那只貍花貓眼神好兇,不知昨晚的賊是不是它?”

一會兒又出去倒水:“外頭還有只橘貓,長得可肥了,也不知偷吃了多少好東西!”

臘八聽得心癢,出去瞧了瞧,便将那橘色肥貓給拎了進來,“娘子,我抓着賊貓了!”

被拎着後脖頸的賊貓:“……”

喬妹兒:“……”

她若無其事道:“這賊貓,留下來賣身還債!”

作者有話要說:  ①曾祖父:稱呼公公,曾祖母:大媽媽,

祖父:翁翁,祖母:太婆。

②一盞茶:10-15分鐘

把自己寫饞了,外賣黃桃罐頭,桃媚娘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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